乌乌乌—
警笛声划破凌晨五点的薄雾，三辆警车在城郊废弃仓库入口停下。
沈衍推开车门，冷冽的风裹挟着铁锈与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配枪，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半分。
李维已经带领队员拉起了警戒线，仓库区连片的破旧厂房隐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三号仓库位于最深处，卷闸门半掩着，漏出一道黑黢黢的缝隙。
“沈队，周遭排查过了，没有明显脚印，应该是被雨水冲刷。”李维小跑过来，向沈衍递上一副手套:“技术科的人正在路上了。”
沈衍戴上手套迈布走向仓库内部，靠近卷闸门时，一股消毒水混着霉味从门内飘出。
沈衍示意队员往后靠，自己侧身贴在门旁，侧耳听着门内动静，确定没有门内没有异常，沈衍右手握住门把猛的向上一提，卷闸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卷闸门升起的瞬间，里面的情景赫然印入眼帘。空荡的水泥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木箱，墙角堆积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废弃包装袋，仓库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把沾着暗红污渍的折叠躺椅，椅背上用白色粉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沈队这里有东西！”队员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沈衍闻声看去，只见墙角的废弃包装袋下面藏着一个公文包，拉链半开着，包内漏出一沓文件和一个U盘，沈衍小心翼翼拿起公文包，发现公文包的手提处有轻微磨损痕迹，边缘还沾着一些绿色的油漆。
“把公文包封存好立刻送回技术科检测指纹和DNA。”沈衍向手下吩咐到“有结果立刻告诉我”
说完沈衍目光看向地上新一处粉笔轮廓，这个姿势和王建军焚尸现场的姿势有几分相似，都是蜷缩着身体，还有地上的划痕都暗示着这人仿佛生前遭受了非人的痛苦。
就在这时，沈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锁屏上是谢临发来的信息“陈立东的失踪记录已经查到，他半月前请假说是去外地探亲，但是查了他的购票记录并没有。另外，我对比了王建军指甲里的皮屑，确认是林舟的，但是DNA存在变异，怀疑是长期服用某些药物导致。”
沈衍看到这里心脏猛的一缩，林舟明明五年前就已经被执行死刑，怎么可能出现在王建军的案发现场？除非其中还有未知的秘密，沈衍不敢在往下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谢临“仓库里发现了一个公文包，包内有一沓文件和一个U盘，一句托人送回技术科了，另外，查一下林舟入狱后的体检记录，是否有长期服药的记录。”
发完信息，沈衍蹲下身，仔仔细细观察起地上划痕，像是拖拽某些重物遗留下来的，一直延伸到仓库的后门，他顺着划痕走去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门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外空地，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一条废弃铁路。
“沈队，技术科的人到了！”李维洪亮的声音从仓库内传来。沈衍转过身回到仓库，正好撞到谢临提着箱子进来，男人今天没戴金丝边框的眼镜，额前碎发有点凌乱，眼睛的红血丝比沈衍还要明显，显然是一整晚没合眼。
“初步勘查结果怎么样？”谢临走到刚刚沈衍观察的粉笔划痕处，蹲下身，拿出工具开始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
谢临工作时会格外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除了公文包里面的一沓文件和U盘，还有一处地上的拖拽痕迹，痕迹一直到后门结束，后门通向废弃铁路。”沈衍站在他身后答到
谢临“嗯”了一声，突然动作一顿，指着地面的一处痕迹说“看这里，这里有少量蜡状残留物，可能是凶手用来固定什么东西的。另外粉笔轮廓手腕位置的压痕，不像是普通捆绑造成的。”他说着从工具箱里面拿出棉签，小心翼翼得提取残留物样本，“需要回去化验才能确定具体成分”
沈衍也蹲下身子，顺着谢临之前指的地方，果然看见了一道细微的压痕。“会不会凶手使用特殊工具限制了死者的行动？”他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具体是什么工具还需要进一步勘查。”谢临收起棉签站起身，目光刚好和沈衍对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沈衍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向公文包被发现的位置：“这里的木箱子上有油漆碎屑，可能是凶手身上不小心蹭上的。”
谢临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木箱子上面的油漆碎屑“是硝基漆，通常用来翻新家具，市场内卖这种家具的店不多，可以排查一下最近谁最近购买了这个油漆。”
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手伸入口袋，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沈衍“这是林舟入狱后的体检记录摘要，他确实长期服用一种抗癌药物，这种药物会导致DNA出现轻微变异，和王建军指甲里的皮屑情况吻合。”
沈衍结果纸条，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林舟服用的抗癌药物名叫“烷化剂”，剂量远超常规用量，再往下看，开药医生的签名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张 启 明”
“又是他。”沈衍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纸条而泛白。
五年前林舟案的主要负责人，给林舟开了过量抗癌药物。驳回谢临的疑点分析报告，现在又出现在陈立东的失踪案里，这绝对不是巧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谢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五年前我提交的分析疑点报告里面，就提到过林舟的药物问题，但是张启明以不影响案件定性为由驳回了。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这类药物会使林舟DNA出现轻微变异，甚至故意引导我们在往林舟复活的方向联想”
沈衍转头看向他，眼神晦暗不明，语气带着探究：“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10·17悬案”的受害者体内，也检测出了同种药物成分。”谢临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当时我觉得不对劲，但找不到证据。直到王建军的案子发生，我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连环布局。”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人拿着检测报告跑了进来：“沈队！谢法医！公文包内到文件是王建军和张虎的欠款合同，还有一份陈立东的银行流水，显示他近半年以来都有一笔固定的汇款，汇款人是匿名账户。U盘里是一段录音，里面是王建军和一个男人的对话，提到了林舟案的证据后张启明的把柄！”
沈衍的心猛地一颤，立刻接过U盘：“马上播放录音！”语气里面是满满的急切。
技术科的人慌忙连好设备，仓库里面立马响起了王建军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那东西你到底藏在哪里了？！张启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刻意的伪装：“别慌，等拿到钱，我自然会告诉你。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沈衍。”
“沈衍？你认识他？”王建军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何止认识，”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嘲讽，“五年前的林舟案，他可是立了大功的。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当年办了一个多么荒唐的案子。”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仓库里面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沈衍身上。他的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五年前的画面再次涌现出来：林舟的笑容，张启明顿叮嘱，还有那些被忽略的疑点。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队，你还好吗？”说这话的正是李维，他从未见过自己的队长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录音立刻备份，立刻排查那个匿名账户的来源。另外根据油漆的线索，排查市内所有有卖硝基漆的店铺。”他的声音带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还有，查张虎的行踪，他很有可能就是录音里面的那个人。”
“明白！”李维立马转身出去开始安排工作。
仓库里面一时只剩下沈衍和谢临两个人。谢临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先喝点水，冷静一下。”
沈衍接过水，却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瓶身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些：“你早就知道张启明有问题了，对吗？”
“我只是怀疑，但是没有证据。”谢临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仓库的角落里，“三年前我申请调走，一方面是因为10·17悬案的分歧，另一方面，也是想暗中调查张启明。但是他太谨慎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线索？”沈衍转头看向他，看不清眼神，但是语气是满满的疑惑。
“因为王建军和陈立东。”谢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们手里一定有张启明的把柄，所以才会被灭口。而凶手故意留下林舟的DNA和录音，就是想把我们引向林舟复活的误区，同时离间你和张启明的关系。”
沈衍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谢临分析的很有道理。凶手的布局周密而残忍，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搅乱整个刑侦支队的调查方向。
“对了，”谢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箱子里面突然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沈衍，“这是王建军焚尸现场发现的，当时以为是灰烬，后来仔细看才发现是一块布料，上面有特殊的花纹，可能是凶手的衣服碎片。”
沈衍接过袋子，仔细看着里面的布料碎片。那是一块深蓝色的布料，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狼头图案，看起来像是什么组织的标志。“你见过这个图案吗？”他问道。
谢临摇了摇头：“没见过，但是可以送去技术科，让他们对比一下数据库里面的资料，看看有没有相似的标志。”
就在这时，沈衍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局内打来的：“沈队！匿名账户的来源查到了，是用假身份开的，但取款记录显示，最近一次取款地点位于城郊的一个名叫无畏网吧。另外，卖硝基漆的店排查到了三家，其中有一家的老板说，昨天下午有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买了一桶硝基漆，身高体型和张虎很像！”
“立刻派人去无畏网吧调取监控，另外盯住那三家油漆店，一旦发现张彪的踪迹，立刻汇报！”沈衍挂断电话，眼神变得格外坚定，“谢临，你和我去张彪的住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谢临点了点头，拿起箱子道：“好。”
两人走出仓库，李维正在安排队员们分头行动，看到两人出来，立马跑过去：“沈队，需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吗？”
“不用，你留在这里指挥现场勘查，有了任何情况随时汇报。”沈衍说完，便和谢临一起上了车。
沈衍发动汽车，车慢慢驶离仓库，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副驾驶座上的谢临。男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你多久没休息了？”沈衍忍不住问道。
谢临睁开眼，看向他：“从接到王建军的案子就没合过眼，你呢？”
“差不多。”沈衍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以前查案，连续熬几天几夜都没事，现在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
“人不是铁打的，还是要注意休息。”谢临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这个案子很复杂，我们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沈衍“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开始专心致志的开车。车厢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谢临突然开口：“五年前的林舟案，你是不是一直都有疑问？”
沈衍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林舟被捕后，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还提到了一些细节，当时我以为他是狡辩，现在想来，那些细节都很可疑。”
“我看过你的审讯记录，你当时其实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被张启明压下去了。”谢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有没有想过，张启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沈衍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但我一定会查清楚，不管牵扯到了谁。”
谢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嘴角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相信你。”
虽然只有一瞬的笑容，但沈衍还是捕捉到了，这是谢临第一次对他笑，虽然很淡，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但是确让沈衍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漏了一排，耳尖微微发红，他连忙移开了视线，专心开起了车。
车子很快到达了张虎的住处，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沈衍和谢临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走上楼。
张虎住在三楼，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阵杂乱的声音。沈衍示意谢临往自己身后退，自己则猛的推开房门。房间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烟头和酒瓶，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在翻找着什么。听到声音猛的一回头，正是沈衍二人要找的人，张虎！
“沈队，你怎么来了？”张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沈衍一眼就看到他身后桌子上放着一桶硝基漆，和队里打电话过来描述的一模一样。“张虎，跟我们回队里一趟，我们怀疑一起案件和你有关，需要你配合调查！”沈衍的声音冷的像冰。
张虎的眼神闪烁，看不到眼底的情绪。突然一声暴呵，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沈衍扑了过去“我不去！你们别想冤枉我！”
沈衍也没料到张虎会突然情绪崩溃，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侧身躲开，但手上还是被划了一刀。张虎一时没反应过来沈衍居然躲开了，还没有下一个动作就被沈衍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张虎瞬间痛的大叫，水果刀掉在地上。谢临在后面看见立刻上前，拿出手铐，将张虎的双手扣住。
“王建军是不是你杀的？录音里面的人是不是你？”沈衍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问道。
张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王建军，录音里面的人也不是我！”
“那你买硝基漆干什么？王建军的公文包为什么会有你们的欠款合同？”沈衍步步紧逼。
张虎的头垂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买硝基漆是为了翻新家具，欠款合同是因为王建军欠了我钱，我找他要了好几次，他都不肯还。”
“那你为什么要躲起来？邻居说你昨晚上就没回家。”谢临问道，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才躲起来的。”张虎的声音越说越小。
沈衍看着张虎的样子，知道他在撒谎，但奈何现在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先把张虎带回队里审讯。“把他带回队里！”沈衍下了命令。
两名队员马上上前，把张虎扣着往楼下警车里面走。沈衍和谢临则继续留在房间内勘查。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行李箱，打开里面装满了衣服和现金，显然是准备跑路了。桌子上除了硝基漆，还有一张地图，上面用笔圈出了一个边境城市的位置。
“看来他早就准备跑路了。”谢临拿起地图，开始仔细研究起地图上的标记，“这个位置很偏僻，不容易被发现。”
沈衍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他拿起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着一些奇怪的数字和符号，看起来像是密码。“这可能是他和同伙联络密码，需要技术科破解。”沈衍说着，把笔记本收起来，“另外，检查一下房内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两人在房内仔细勘查了一番，又发现了一个手机，手机内有几条加密的短信，内容都是“东西准备好了吗？”“老地方见”之类的话，沈衍把手机也收了起来，对谢临说：“差不多了，我们回队去吧，看看技术科能不能破解这些密码和短信。”
回到刑侦支队，张虎被送进了审讯室。沈衍和谢临二人则来到了技术科，看技术人员破解手机里面的短信和笔记本上的密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公室里面一片寂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终于，技术人员抬起头：“沈队！谢法医！结果已经出来了，笔记本上的数字和符号是交易记录，张虎和一个代号狼头的人一直在进行非法交易，交易的内容是走私文物。手机里的短信显示，狼头让张虎杀了王建军和陈立东。因为他们发现了走私文物的秘密，还掌握了张启明包庇他们的证据！”
“狼头？”沈衍眼神一凛，想起了布料碎片上的狼头图案，“看来狼头就是这个走私团伙的头目，而张启明是他们的保护伞！”
谢临点了点头：“现在可以确定，王建军和陈立东的死都是狼头和张启明一手策划的，目的是杀人灭口。而林舟的DNA，很可能是他们放出来迷惑我们的烟雾弹，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但是林舟已经死了，他们怎么会有他的DNA？”沈衍问道。
“可能是林舟五年前入狱，张启明以体检的借口留存他的生物样本。”谢临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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