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延下飞机时凌晨四点出头,天空还能看得见点点繁星,此刻正好是庆平市最冷的时候,冷空气扑面而来,将他一整个包围。
他紧了紧围巾,有点心烦的掏出关机许久的手机,刚亮屏就瞬间弹出了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他大致看了眼,多数是顾青严发来的,在怒骂他,“不懂事”,“长不大”,“叛逆”等字眼占据多数。
顾则延毫无情绪波澜,全当看不见,扯笑的发个消息回去,“我到了。”挑衅意味十足,格外欠揍。
他抬眼看了看尚且黑着的天色,考虑是去找个酒店休息一会还是直接去打车,正当他犹豫时,数个黑车司机就已经包围住他。
“帅哥,去哪呀?”
顾则延扫了两眼,也不再犹豫。
“静州县,你们谁能去?”
“哎呀,我老家啊!我熟,跟我走吧,100块钱。”
“得了吧你,上一个去怀宁的你也说是老家,小兄弟,我80就能走。”
“靠,我60。”
“……”
顾则延懒得听他们争吵,加上这冷风呼啸,他也不愿再待在这。
“就你,”他抬手指住一个站在最后从头到尾没开口的一个消瘦的大叔,“100块,走吧。”
被指住的大叔愣了一下,立马乐呵呵的挤开其他人走过来帮着要拉行李箱。
顾则延没拒绝,在其他人幽怨的眼神中跟着这大叔离开。
大叔打开后备箱,弯下腰有点费劲的抬起行李箱,顾则延看了眼,散漫的伸出手把行李箱抬进去。
大叔走向驾驶座。
“小兄弟,你这行李箱装了什么,这么沉?
顾则延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但还是玩笑般开口:“哦,砖头。”
大叔显然信了,有些惊奇,“小伙子,你是工地的吗?”
“……”
“小伙子这可不行啊,”大叔把车开到马路上,语重心长的开导,“你还年轻,怎么能去工地呢,难道要在工地干一辈子啊?咱要有追求和梦想。”
顾则延眉心一跳,他懒得去解释自己刚才的玩笑话,更懒得和司机大叔讲人生的追求梦想,只胡乱的嗯了声,当作听进去了,随后戴上耳机屏蔽掉大叔喋喋不休的唠叨和劝慰,耳机里舒缓的歌曲和隐隐入耳的大叔的声音像催眠交响曲,不一会顾则延就沉沉睡去。
等他悠悠醒来,已经过了差不多6个小时,车窗外早已天亮,但仍不见太阳,暗沉的云布满天空,压抑,孤寂。
窗外远处的山光秃秃的,绵延不绝,如电影倒带般飞速倒退,他摘下耳机,耳朵有点发麻。
“快到了吗?”声音有点哑。
大叔看了看后视镜,笑着说:“马上了,就十几分钟差不多。”
顾则延也不准备再合眼,解锁了手机,顾青严之后没再发消息,倒是微信联系人有一个申请好友的通知,头像下面的留言写着:“阿延,我是林烟,我们谈谈好吗?”
他扫了眼,随手拒绝加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他打开和徐明宇的聊天框:“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爹?”
对面没回,估计是还没睡醒,顾则延也没在意,收起手机看着窗外。
他不是第一次来静州,上一次来还是初二的时候,跟家里人一块来的,其实那时候他的家庭已经有了裂缝,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当作无事,不像现在这样。
顾则延轻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
到了目的地,付钱下车后他看了看不怎么熟悉的环境,难得的心里有了种惆怅的情绪。
静州市这几年像是没发展,水泥路面坑坑洼洼,积着浑浊的泥水,街道逼仄,不少电动车和汽车交织穿过,马路旁有不少的闲人,各种嘈杂的声音汇总在一起。
顾则延拖着行李箱走到一根电线杆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新新旧旧堆叠很多,最里面的已经看不清颜色。
他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并不认为自己这个路痴能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找到目的地,于是打开地图软件开始搜索。
打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不再有“这破环境怎么能容得下本大少爷”这种无聊的想法,反而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还顺手买了个烤地瓜啃起来。
就在他认真看着地图软件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原因无他,单纯就是因为他的长相。
顾则延长着一双标致的杏仁眼,本应柔和,但他天生眼皮很薄,带着点不近人情味的冷然,挺鼻薄唇,五官立体,没有表情时唇角微微下弯,给人一种“敢接近老子就给你一电炮”的疏离感。
据他好友徐明宇说,这种老天赏饭吃的长相看起来天生就不会太平,必须经历点风风雨雨来千锤百炼,至于千锤百炼要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没关注周围人的目光,因为他对这个导航有点捉摸不透,他上次来的时候需要绕这么小巷子吗?
顾则延走走停停,关注导航路线的同时还得时不时“宠幸”一下手中的烤地瓜 。
就在他即将被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弄晕的时候,终于导航“大发慈悲”的通知他前方左拐往前100米后到达目的地。
顾则延加快步伐,直到前方一阵吵闹声传来,他抬起头,见一群人聚在一起,男男女女都有,吵闹声就是他们传来的。
他视线下移,发现地上还躺着几个人,嘴里不停哀嚎,站着的几个人用脚踩着他们的背,嘴里骂骂咧咧的。
顾则延看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误入了聚众斗殴现场,现在应该是战后获胜方讨伐战败方。
“操,谁给你们的胆子?”其中一个男生骂着,就跟着一脚结结实实的踹上去,地上的人影痛苦的蜷着身子。
“现在不叫了,刚才不挺厉害吗?”
“错了错了……”地上的人开始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刚才……”那人回过头,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到了嘴边的话也停下。
众人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都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长身鹤立的少年站在不远处,身旁放着个黑色行李箱,而他还在……淡定的吃着烤地瓜。
顾则延见众人看向自己,意识到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观战有点不太合适,只好吃下最后一口烤地瓜,拍了拍手走向人群。
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像按了暂停键,只有顾则延还在动,他路过人群时还扫了眼地上的人,脸上都是黑鞋印子。
好惨,都看不清五官了。顾则延随即收回目光,却蓦地撞上一道清冷的目光。
那人是个少女,长着一双柳叶眼,微微抬头目光冷然的看着顾则延,虽然是仰视,但气场十足,穿着一身黑,像是一朵孤傲的黑玫瑰,带着尖锐锋利的刺。
顾则延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但内心不由得想笑。
以为自己是□□大姐大吗,这副死人脸摆给谁看呢?
“让一让。”顾则延垂着眉眼,耐着性子的开口。
那个少女没说话,只是眼眸又冷了几分。
情况越来越不对,就连地上躺着原本还在哀嚎的人也抬起头看戏。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绷,其中一个人试探开口:“沈姐,你……”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沈姐的少女才“大发慈悲”般的让开。
“……”
顾则延收回视线,抬脚拉着行李箱离开,很快消失在拐角。
他很快到达目的地,一进门就看见顾听元和周桂梅在做饭。
“爷爷奶奶。”顾则延喊了声。
顾听元和周桂梅立马从厨房出来。
“哎呦,阿延长这么高啦。”周桂梅拉着顾则延坐下。
“吃得多。”顾则延吊儿郎当的回答。
“回来的正好,马上开饭了。”顾听元看了他两眼又笑着的走进厨房。
“正好我饿了。”顾则延说完,拉着行李箱走进自己初中来时住的房间,换了身衣服,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顾则延帮着端菜,吃饭时顾听元周桂梅问东问西,从学习聊到饮食,最后不免提起顾青严。
顾则延给他们夹菜,扯开话题:“聊他不如聊点开心的。”
顾听元和周桂梅无奈,但也不好再提。
想洗碗却被拒绝的顾则延回到卧室,看到了徐明宇发来的消息。
“滚滚滚,还说我不关心你,昨晚为了陪你,喝了个烂醉,被我妈骂了半天,现在才起来。”
“得,别揽我身上,我说过别喝酒,是你自己豪迈不羁,不听劝的。” 顾则延打起语音电话,声音懒散欠揍。
“我那是为你送行好不好,你这跟被贬了有什么区别?”徐明宇为自己辩解。
“区别很大,”顾则延慢条斯理的开口,“被贬是被迫,我这是自己愿意来这破地儿。” “你就是死要面子,”徐明宇一语道破,“不过你真不准备回来了?”
“不然呢,回去也只能天天看我爸那张恨不得打死我的脸。
“我理解你,我妈也这样,”徐明宇感同身受,“你说我应不应该也……”
“你和我不一样,我跑了我爸只能骂我两句,但如果你跑了,你前脚刚到你妈后脚也能打死你。”顾则延打断他,淡淡开口。
“……”徐明宇反驳不了,只好扯开话题又聊了几句。
“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们聚餐给你送行,范辛妍说什么都要来。”
顾则延皱眉,“她怎么知道我要走?”
“人家乐意打听还不让人家知道了?你又不是要去做什么秘密工作见不得人。”
顾则延不耐烦,语调也冷了不少,“别跟那些人提起我,麻烦不?”
徐明宇笑嘻嘻,“我知道,所以我就没让她来,放心吧,你去哪我都没说过一个字。”
“那就行。”
对面沉默一会,又突然开口:“兄弟,我会想你的。”语气真挚。
“……”顾则延眉心一跳,忍不住开口“你被鬼上身了?说这么肉麻的话干嘛?”
“靠,”徐明宇一秒破功,破防般控诉他,“我难得说这么感性的话,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得得得,听完我得做一个月噩梦。”顾则延不由得轻笑。
俩人又扯了一会便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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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魄”下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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