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谈月讶然,只待要说什么,他已经把自己的手臂往后一推,像一道挡在她面前的盾,只身融入喧嚣的名利场中去了。
关谈月看着他背影愣了两秒,没听他的话,而是溜进一旁的耳室,寻了个冷清靠窗的位置坐下。
此处也是嘉宾厅,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没正厅那么多规矩,这里随意许多,不少富二代、知名明星汇聚于此,谈笑风生。
以往,关谈月要是单独往那一坐,准有一大批男人跟狗似的凑上来,恨不得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现在,谁人不知道她是魏赴洲的妻,敢动他的人,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因此,没了男人搭讪,关谈月这会儿倒乐得清净,靠在落地窗上,看见外面街市被灯火点缀得灿若白昼。
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感觉这里地形有些复杂,刚才跟魏赴洲进来时,就被他绕得五迷三道的。
而在这座顶奢华的展馆四周,是一片上百平米的大花园,装点诸多五颜六色的英国玫瑰,还有蓝紫色的法国香根鸢尾,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漆托盘,托举起整个金碧辉煌的展馆。
她正望得出神,也是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把她的耳膜刺痛了一下。
“月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关谈月揉揉耳朵,皱眉扭过头,看见三四个女孩闯入她的视野,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脸上都是满满的科技感。她们毫无边界,挨着关谈月的位置就坐下,礼服大得一个人得占两个人的地盘,挤得关谈月的裙子都有些变形,有两人见状坐到对面。
为首跟她说话的那女孩她认识,是某高新科技老总的女儿,叫许念,以前在她还风光的时候,没少跟她作对,俩人向来不对付。
关谈月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她,抬了下眼,理都没理,叉了块水果放在嘴里。
许念看见她这副高傲的样子就来气,都什么时候了,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装个屁,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演起来没完没了了。
许念道:“诶,我说你现在结了婚,怎么也不出来玩了,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呢。不会是魏赴洲不让你出来吧?我听说他可挺吓人的。那些年你那么对他,他就没把你怎么样?”
关谈月就知道她得找事,拨弄一下头发,一双微挑的眼角轻轻斜过来,像只古灵精怪的小白狐狸:“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倒还真没有。就说我身上这身礼服吧,出自全球知名设计师弗兰妮之手,弗兰妮你们听说过吧,我之前盯了她好久都没排上呢,结果我这一嫁过去,立马给我安排了一套。还有这耳饰,这项链,你们看看,渐变火彩,全球绝版,就这么独一份,我都舍不得戴呢——要不我让我家那位给你联系联系,看看还能不能做个姐妹款?就是人家是根据我的气质亲自定做的,不知道肯不肯给你做,毕竟这玩意吧,主要看脸。”
“关谈月!你!”
许念越听脸越黑,最后实在是没忍住,从沙发上“腾”一下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吼。
周遭人的目光顿时望过来,还没等许念说出后面的话,旁边的女孩就赶紧拉了拉她,示意她闭嘴。
在这种场合,比得就是一个谁沉得住气,要是跟别人发生冲突闹了口角,那才是把巴掌往自己脸上扇,丢人丢大发了。
关谈月双手抱臂,仰脸望着她,笑得好不惬意。
许念倍感尴尬,脸蓦地红了,却又找不到台阶下,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最后,还是关谈月捏住她裙子一角,故作怨愤地道:“哎呀,谁把我们许小姐的裙子给弄脏了呀?来人,快,带许小姐下去清理一下,别影响了后续参宴。”
几个侍者带许念下去清理衣服,后者没了办法,只好气急败坏地跟着下去了。
没了她聒噪,场内一下安静下来,关谈月总算舒了心,也不去理旁的女孩,自顾玩起了手机。
“关小姐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
一个女孩突然说。
因为这冷不丁一声话语,把关谈月从刚才胜利的喜悦中给拽出来,她眼神望去,瞧见是对面一个穿青绢色旗袍的姑娘张了口,声线细细,人也纤弱,不出声都没人注意得到。
关谈月把手中的红酒放下来:“你是?”
那女孩抬了抬眼:“蒋南枝。”
关谈月愣了愣,这名字她有点陌生,在脑海中搜罗一遍,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上层人士的姓名都念叨过,竟没找出这么个人来,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不认识装认识的人,没得平白讨好人,单调地“哦”了一声,而后垂下头来,继续玩手机。
蒋南枝:“……”
她僵了僵,又道:“徽业堂蒋榆书,是我父亲。”
自报了家名。
关谈月听得一脸懵:什……什么堂?
听都没听过啊。
然后才从那个什么什么堂后面三个字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蒋榆书。
蒋家古董,天下闻名,据说祖上在清宫里当过差,鉴宝一流,这项绝活就一直流传下来,成了如今家大业大的“徽业堂”。
关家对古董不感兴趣,所以从不曾涉猎,关探月更是觉得那玩意是老头子才玩的东西,所以才会一直没想起这赫赫有名的古董世家。
然而一旦想起,关谈月就不得不接着联想到余薇说的闻钰的新女朋友,好像就是她。
有了这层联系,她不禁仔细打量起蒋南枝来,这姑娘说多漂亮谈不上,但却是根正苗红的古典长相,小家碧玉,清雅温婉,一双纤细柳眉轻挑,衬出两只不算大却水润明亮的圆眼,整张脸五官都不明显,留白很多,绝对是属于耐看类型,还真是个如出一辙的“林黛玉”。
这倒像是闻钰父母喜欢的那款,想到这,关谈月把眼睛压下来,没打算提,只装作自己和闻钰从来不相识。
可蒋南枝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段日子,他们被父母强行凑在一起,这男人心里想的人,全是她。
从来不曾出席这种名利场的蒋南枝,破天荒地参加了一次,为的就是想看看关小姐是何许人,能让闻钰这么念念不忘。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但蒋南枝不是徐念,她极有家教,知事且明理,绝不胡搅蛮缠。而且关谈月成婚了,听她口吻,二人应该是极为相爱,胜似蜜糖,并非外界所传那样。
蒋南枝心里得到了答案,便没有多留,起身离开。
偏在这时,闻钰突然进来,一眼瞥见了正要往外走的女孩。
“南枝。”他道。
蒋南枝正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及张口,就看见男人的目光已经透过她的身影朝后面瞥去。
冷白色的灯光下,关谈月的脸被窗外的一半阴影遮住,像隐入了一段朦胧虚幻的梦境。身上浑身的碎钻被冷光一照,呈现出一种不同于暖阳之下的雾凇白,把她衬得晶莹剔透像精灵。
闻钰只看了一下就移不开眼,出神道:“蒋叔叔方才再找你。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蒋南枝身子僵了僵,想拉住他,又想把满腹的真相都告诉他,转而却看他已经朝关谈月走去,心一下子坠下去,跌入万丈深渊。可是再心痛也不能说什么,况且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只是红了红眼,转身出去了。
关谈月看见闻钰走到旁边时,震惊地一口酒差点吐出来,第一反应是朝门口看去,发现蒋南枝已经走了,才问:“你来这干什么?”
闻钰这些天状态不算好,被关谈月断崖式分手后,他把自己锁在屋里,消沉了几天。然而那里全是关谈月的生活轨迹,洗护用具、衣服、化妆品等等,他一样也舍不得丢,越待越神伤,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找她,却得知她已结婚的消息。
他不是没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找她问清,可是作为一个翩翩公子,他亦有自己的清高与傲气,怎肯放下身段纡尊降贵。
这次在慈善晚宴上偶然碰面,闻钰才倏地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她,心有千千结,只恨不得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闻钰:“你跟我过来。”
关谈月:“……你要干嘛?”
还没来及拒绝,就被对方攥住手腕,踉踉跄跄地拉到后楼道。
她被他带着又上了几层楼,那里有个露天阳台,无人,吹着秋日的晚风很是舒惬。彼时已是十一月,空中渐有寒气,早晚的风变得刺骨,关谈月穿着单薄的礼服,冻得有些打颤,闻钰发现,脱下白色西装外套为她披上。
“跟我走吧。”他说。
他声音像空山新雨后的朝露融在风中,被风一吹就消散干净,一点也不真实。倘若不是晚宴还没开始,关谈月一定以为他吃醉了酒,不知说什么胡话。
“你开什么玩笑。”她不信。
“我没开玩笑。”闻钰道,声音坚定,“我都想明白了,我要带你走。蒋南枝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没关系,你别误会。”
“月月,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他走近,轻轻捧起她的脸,能看到女孩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被月光一照,迷蒙发亮。
他眼里全是柔情,关谈月有一瞬间的恍惚,忽而想起自己曾经有多喜欢这张脸,人都是视觉动物,就连关谈月这样的大美人也不例外。而闻钰的美就相当于她在圈中的美一样权威,他们的组合就相当于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组合,所以那时他们在一起,全网才会铺天盖地地夸神仙般配。
某种程度上,关谈月是个很少在爱情里走心的人,这么些年搞过那么多男人,多半都是当仆人来玩的,而那些人不是看上了她的钱就是看上了她的脸,也没什么意思。
可只有闻钰,他们是平等的,是她唯一费过心思、动过真心想和他在一起的。虽然不知自己现在对他的爱还剩几分,可前者那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对她这种天之骄女来说才最重要。
因为付出,所以难忘。
“我走不了。”关谈月道,眼神有些悲凉,“我已经结婚了,逃不掉了,而且他不会让我走的。”
“不,这没什么。”闻钰急促地说,抓紧她的手,“我不在乎,只要我们心是在一起的,随便去个什么别的地方,欧洲还是美洲,跑到大洋彼岸,都没人管我们,我们重新开始,不一定要被这一张结婚证束缚住。只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魏赴洲在一起,我接受不了,你跟他生活久了,下场就是一个死,前面是万劫不复的火坑啊。”
“……”
关谈月沉默了,他说的没错,跟魏赴洲在一起,此后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坑,一烤就是几十年,其间全是无尽的绝望与仇视,再无生还可能。
“那你的家人呢?你的公司呢?你的这些荣华富贵,你的朋友们呢?这些都不要了吗?”
关谈月从来没有想过闻钰会这样激进,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那个循规蹈矩的温雅公子,什么时候都不会违背温良恭俭让,道德的最低线。
闻钰却摇摇头,满不在乎地笑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说过,我只要你,而且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况且我有本事,换个地方也可以重头再来,我也早不想总被我爸压一头了。只要你肯信我。”
他说完,从披在关谈月身上的西服口袋中掏出两张机票,“我提前就买了票,本来只打算碰碰运气,感觉你大概率不会来,却没想到真的让我遇见了。月月,我觉得这是我们缘分未尽。”
关谈月鼻子发酸,有些手抖地接过那两张机票,看见上面写着的是通往北欧的航班。就像是标注着另一个天堂,和现在所处的地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
那一刻,她彻底被说服了,也被自己心中那团难以磨灭的希望给说服了——她真的能出去了,逃离那座无望之塔,逃离魏赴洲的掌控,从此重回以前自由自在的人生。
至于她的父母,她的家,关谈月笑了,她又何必还在乎他们呢。他们连卖女儿的行为都能干得出来,现在仰仗着魏赴洲的鼻息苟活,连她都能说服自己过苦日子,他们却不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跟你走。”
那一刻,关谈月下定了决心,含泪的瞳眸被月亮的清辉一照,异常发亮。
此处不是简介那段哈
只能算是个逃跑未遂的小插曲吧,下一章就抓现行了
真正的大逃跑片段在后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