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赵一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宋宁说话的神态,语调,一遍遍的在他脑海里重新播放。
明明身处在随时都会死人的鬼域,但是他竟然不能完全专心于活命这件事情上。眼睛忍不住跟着她转动,脑子里杂乱纷呈,坐立不安。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想了解一个人是一件让人这么揪心的事情。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耀卿的脸在黑暗中放大,“睡不着?要不要出去聊聊?”
两人一块来到屋前的院子。
赵一鸣这才知道,原来鬼域的夜晚也有星星。
“这个鬼域的主人肯定对天文没有了解。”张耀卿和他一样仰着脸望着天空,“星座没一个是对的。”
赵一鸣说道:“耀卿哥还研究星座?”
张耀卿说道:“是啊,凡是和科学无关的事情我都有涉猎。”
从小到大,他就是在这些民俗神话占卜传说中泡大的。
随意闲聊了两句后,张耀卿终于进入正题,“还没问过你,你养父母对你好吗?”
“还行吧。”赵一鸣说道:“对我还是挺上心的,小时候管的也严格。自我感觉还没长弯。”
“那运气还不错。”张耀卿说道:“我们这几个人也挺巧的,进入鬼域的都是家里第二个孩子。”
赵一鸣惊起的问道:“大家都是?”
张耀卿回他:“对啊。我和陆染年,阿宁,舟舟还有你,上面都是个哥哥,剩下的是有个姐姐。我们家和陆家一向都是十六岁有场比试,赢的人进鬼域,输的去过自己的生活。我哥比较疼我,知道打不过我还硬拼,被我修理个半死,我妈哭到不行才松口认输。陆染年他哥就比较精,意思意思笔划几下就喊自己不行了。”
赵一鸣最想问宋家为什么选择了宋宁进鬼域,但是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心思直接暴露出来,于是问道:“那其他几家是怎么做出选择的?”
“方琪姐25岁突然进入鬼域之后才知道有这回事。后面还是第三个进鬼域的陆染年遇到她。她才了解到全部情况。他们家前几代战乱时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她姐姐也是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就结婚生子了。甚至因为孩子也要面临这件事,已经离婚了。现在是她们姐妹两个共同抚养孩子。舟舟则是他哥哥比较能赚钱,家里觉得把他哥留存下来比较有用……小白是和她姐姐划拳决定的。大圣从来没和我们提过这方面的事情。至于阿宁家……”张耀卿轻轻叹了口气,“阿宁的哥哥宋安,为了逃避鬼域,把自己的一只手砍了下来。”
“什么?”赵一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宁随母姓。宋家上一代入鬼域的人是她大舅舅。她舅舅其实身体素质并不好,但是为了保护妹妹,还是自己选择进去了。宋安砍断了自己的手后,他们的爸爸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宋阿姨就找到了网站,也进入了鬼域,说要陪着阿宁。”
“……”赵一鸣忍不住问道:“那阿姨现在?”
“这件事等以后阿宁愿意说的话,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赵一鸣只觉得身体上的寒意传到了心里,他不由得搓了搓膀子。
张耀卿看到了他的动作,“你也觉得变冷了?”
赵一鸣张口想说话,先哈出了一口白气,“不对劲。”
“天上的星星也不见了。”张耀卿环视四周,目光突然在墙角的一块地方顿住了,“你说,米白说他找了个地方把死掉的人埋了……他会埋在哪儿?”
不会吧!
赵一鸣在心里哀嚎。
墙角的一堆泥土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张耀卿已经将几张纸条扣在手心。
一层泥土被翻开,一只手首先伸了出来。
张耀卿立刻说道:“马上回房间。”
赵一鸣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他们根本爬不出来!”
就见一个已经爬起身来踩在坑边的活尸脚底一滑,又摔了回去。
张耀卿手中的纸条也急速飞了出去,随着他的一声喝叫:“封!”卷在一起的纸条瞬间拉长,像封带一样缠绕在活尸的身上,将它围困在其中。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也赶了出来。
黝黑的夜色中,只见许多更黑的的影子冒了出来。他们有的从泥土中翻身而起,有的用利爪扒在墙头,更多的是静静浮现出来,一圈一圈将他们围住。
陆染年说道:“都进来。”
然后他单膝跪地,以手触地,院子里的泥土瞬间发生了质变,全都变成坚硬的铁块。那些还没来得及从泥土中出来的或是全都被困在其中。
等所有人进了房间。
张耀卿拉开背包拉链,大卷的纸卷从中飞出,缠绕在门和窗户上,陆染年以手抚触,所有的的纸片也变成金属,将门窗牢牢加固。
背包里的纸所剩无几,张耀卿心疼的质问米白:“你到底在院子里埋了几个?”
米白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就两个!”
徐齐天也痛心疾首状:“你把人埋在院子里,就不能提前和我们说一声?”
屋外鸦雀无声,就在这种寂静中,房门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加固用的金属上形成一个手掌状的凸起。
木质的窗框也在一片片被剥离,金属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屋里的人。
屋顶也被掏出洞来,各种色泽的人手不断的抓挠,想要把洞扩张开来。
张耀卿挑起眉头,“失策了,数量太多,房子扛不住这些东西。”
赵一鸣深吸一口气,狂吼一句:“它们一个都进不来!”吼完这句话,他身形一晃,竟觉得头晕眼花,仿佛有一种身体被掏空之感。
徐齐天一把捞起他,“悠着点用能力!”
话语的力量有效了片刻,随即又被群鬼的狂欢所击溃。
他们头上已经开始扑梭梭的往下掉砂石碎屑了。
宋宁握紧了自己的铜棍,将匕首抽出来递给赵一鸣,“顾好自己!”
徐齐天也从包里抄出一把短斧,“阿宁,屋里窄,你的棍子施展不开,等会你先冲出去。”
宋宁点点头,几步移到窗边的位置。
陆染年对张耀卿说道:“你也先撤到安全的地方。”
张耀卿眼睛一亮,有一句话他早就想试一下了。
陆染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但还是晚了。
只见他嘴巴一张:“我不走!我和你死也要死在一块!”
陆染年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理他。然后伸手一挥,窗边的金属恢复成纸带,张耀卿跟着手指舞动,纸带将最前面的活尸紧紧困住,打扮的像是几个木乃伊。
剩下继续往里钻的几个也被宋宁用铜棍一撞一推,打退了几米远,漏出个空隙。
这时屋顶上也掉下来几个黑影,一个落在徐齐天的面前,他手中的短斧一劈,正好砍在黑影的脖颈处,将那里砍得只留下一丝皮肉连接,就这样,那东西歪着脑袋,继续往他这里走过来。
米白站的位置不好,正好被一个黑影扑个正着。
他惊叫一声,急忙用手去挡,也被一口咬在手上。
宋宁此刻已经翻出窗外,在院子里将铜棍舞成一片光华。赵一鸣原本已经蹭到窗口,也准备出去,就听到米白的叫声。
他回头看去,米白已经和一个黑影滚成一团,而上面又跳下来了两个,再这样下去,他交代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赵一鸣想起宋宁没救成于姳的表情,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手中的匕首接连挥舞,口中喊着:“再撑一下,我来了。”
黑影的下面生出一只手来,赵一鸣用力握住,将米白一把拉起。但是他们已经被几道黑影围了起来。
张耀卿和陆染年一个站在窗口,一个守在门边,皆在全力阻止更多的活尸鬼怪进入,将他们围困起来。徐齐天身旁的黑影也不少。
“兄弟,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赵一鸣对米白笑笑。
米白靠近他,“谢谢你了。”
赵一鸣又是一笑,“别客气……”
他的笑容在下一刻凝结在脸上,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腹部,米白的整只手插|进了他的肚子……
“那就拜托你再帮我个忙吧,抱我拖延一下它们。”
米白将手抽了回来,带出一道长长的血水,“我真是非常感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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