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氤氲着薄薄的水汽，与森林的雾气交融，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易凇三人站在河岸边，望着对岸那个蓑衣老人的背影，一时竟不敢贸然上前。
守林人的姿态很奇怪，他背对着他们，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垂钓，又像是在等待。他脚下的木栈道已经腐朽，几块木板悬在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
“引路花环。”陈尚低声提醒，目光落在易凇手中的花环上。花环的蓝光在阳光下淡了许多，但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气息，与河岸边密集的引路花遥相呼应。
易凇点头，举起花环，朝着对岸喊道：“前辈，我们是来寻找森林之心和失落地图的。”
声音穿过河面，带着水汽的湿润，落在对岸。守林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木屋旁的一艘小木船。那船很小，只能容纳三人，船头系着一根粗麻绳，显然是供人渡河用的。
“可以过去。”干旭松了口气，率先走向河边的渡口——那里也有一个系着麻绳的木桩，与对岸的船相连。
三人合力将木船拉到岸边，船身很轻，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木材制成，在水面上几乎没有下沉。易凇第一个上船，脚刚踏上船板，就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像是踩到了什么硬物。他低头，看到船板的缝隙里嵌着一枚小小的金属片，形状与邓氏齿轮碎片的边缘吻合。
是邓郁留下的？他不动声色地将金属片捡起来，放进贴身的口袋，指尖能感觉到碎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齿轮的齿牙。
船缓缓划过河面，水声潺潺。易凇注意到河水很清澈，能看到河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石头上长着与引路花相似的蓝色藻类，随着水流轻轻摆动。陈尚也在观察河水，他指着水下一块较大的石头：“那上面有字。”
众人看去，石头上确实刻着一行模糊的字，像是被水流冲刷了很久：“入林者，需守三则。”
“三则？是游戏规则吗？”干旭好奇道。
船靠岸时，守林人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藏在蓑衣的斗笠下，只能看到花白的胡须和一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易凇手中的引路花环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花环是‘信’，能渡水，却未必能渡心。”
“前辈，我们想找守林人要另一半地图。”易凇再次说明来意，将花环递了过去。
守林人没有接，只是转身走向木屋：“进来吧。森林的雾，会讲很多故事，但只有三成是真的。”
木屋很小，陈设简单。一张破旧的木桌，三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晒干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碗，碗里盛着清水，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守林人坐在主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角的疤痕扭曲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过。他看着三人，缓缓开口：“你们想知道游戏的规则？”
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进入游戏至今，他们只知道关卡任务和失败惩罚，对游戏的整体规则、幕后主使、甚至“通关”的真正含义都一无所知。
守林人端起陶碗，喝了一口水，水渍顺着胡须滴落：“这游戏叫‘轮回之笼’，没人知道是谁创造的，只知道从三十年前就存在了。”
“三十年前……”易凇心中一动，父亲失踪正好是在三十年前。
“规则有三。”守林人竖起三根手指，每说一根，就放下一根，“第一，‘笼’有九关，关关相扣，每关的‘核心’都藏着上一关的因，和下一关的果。你们现在所处的森林，核心与机械城墟的引擎同源，都来自‘净化计划’的残骸。”
这个信息让三人震惊。原来关卡间的联系如此紧密，并非简单的场景切换。
“第二，参与者没有选择关卡的权利，全凭‘笼’的意志传送。但每关的评级会影响下一关的难度——评级越高，下一关的陷阱越隐蔽，奖励也越特殊。”守林人看向易凇，“你能走到这里，评级想必不低。”
易凇想起自己拿到的S级和SS级评级，确实感觉到关卡的难度在递增，尤其是机械城墟的最后阶段，几乎是生死一线。
“第三，‘笼’里有‘猎人’，也有‘猎物’。猎人是那些评级顶尖的参与者，他们能获得特殊权限，比如提前知晓部分关卡信息，甚至……短暂干预其他参与者的传送。”守林人的目光变得深邃，“你们应该听说过一个人。”
“谁？”干旭追问。
“邓郁。”
听到这个名字，易凇的呼吸顿了顿。守林人果然知道他。
“他是近五年来，‘轮回之笼’里最出名的猎人。”守林人缓缓道，“从第一关开始就保持着SSS级的评级，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只知道他在找一样东西——或者说，一个人。他手段狠厉，却从不滥杀，据说只要不挡他的路，就能活。”
“找一个人？”易凇想起邓郁说过“在找你父亲”，难道他要找的人就是父亲？
“不止你们，很多参与者都见过他，或者听过他的传闻。”守林人补充道，“有人说他是‘笼’的叛徒，有人说他是上一届通关者的后代，还有人说……他根本不是人。”
最后一句话让木屋的气氛变得凝重。不是人？那是什么？
陈尚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这些传闻未必可信，就像您说的，森林的雾只有三成是真的。但他实力雄厚、名声远扬是肯定的，这意味着他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守林人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植物学家说得对。传闻不可尽信，但‘实力’是真的。他在第三关‘钟表监狱’时，单枪匹马毁掉了三个时间囚徒的核心，那可是需要精密计算和绝对力量才能做到的事。”
易凇默默记下这些信息。邓郁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而他“找一个人”的目标，与自己寻找父亲的任务似乎产生了某种交集，甚至可能是冲突。
“前辈，您还没说森林之心和地图的事。”干旭提醒道。
守林人指了指桌子上的陶碗：“另一半地图在碗里，但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需要它。”
“我要找我父亲。”易凇直言。
“我要找我弟弟的下落。”干旭道。
“我要知道我的研究项目为什么会被终止，资助人去了哪里。”陈尚的语气很平静，但易凇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执着。
守林人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木屋外的雾气都开始变得浓稠。他最终叹了口气，拿起陶碗，将水倒在地上：“你们的执念，就是森林的养料。地图可以给你们，但你们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森林之心被‘雾核’污染了。”守林人指向木屋后方，“那里有一片沼泽，雾核就藏在沼泽中央的枯树上。你们去把它取回来，我就把地图给你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这是‘破雾剂’，能暂时驱散雾核周围的幻象。”
易凇接过玻璃瓶，瓶身冰凉，里面的液体呈淡金色，像是融化的阳光。他注意到瓶子的标签上，刻着一个极小的蛇形图案——与机械城墟设计图上的蛇形标志一模一样。
“这破雾剂……”
“是‘净化计划’的副产品。”守林人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当年计划失败后，剩下的药剂散落在各个关卡，能克制由计划残骸产生的怪物，比如雾核，比如机械城墟的失控机械体。”
又是净化计划。易凇的心跳有些加速。这个三十年前的计划，似乎是串联起所有关卡和谜团的关键线索，而父亲和邓郁的祖父，都曾是计划的参与者。
“我们去。”易凇做出决定。
守林人点了点头，从墙角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三把砍刀和一些绷带、草药。“沼泽里有‘噬骨蚊’，会钻进皮肤里，这些草药能防着点。砍刀用来砍断沼泽里的藤蔓，那些藤蔓会缠住人的脚，把人拖进泥潭。”
三人装备好，准备出发时，守林人突然叫住易凇：“你口袋里的齿轮碎片，是邓郁的吧？”
易凇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您认识？”
守林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邓氏工坊’的标志。三十年前，就是他们造出了‘轮回之笼’的初代核心。”
邓氏工坊？造出了轮回之笼的核心？
这个信息像一道惊雷，在易凇脑海中炸开。邓郁的家族，竟然与游戏的起源有关？那他进入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摧毁这个由家族创造的“笼”，还是……掌控它？
守林人没有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三人走出木屋，河面上的雾气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干旭和陈尚走在前面，讨论着沼泽可能遇到的危险，而易凇落在后面，手指反复摩挲着那枚邓氏齿轮碎片和破雾剂的瓶子。
蛇形标志、邓氏工坊、净化计划、轮回之笼……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他隐约感觉到它们可以被串成一条线，而线的尽头，或许就是父亲失踪的真相，和邓郁隐藏的真实身份。
他抬头看向沼泽的方向，那里雾气弥漫，隐约能看到一棵枯树的轮廓，像一只伸向天空的手。他知道，取雾核的过程绝不会轻松，而守林人看似简单的委托背后，恐怕还藏着更深的目的——比如，测试他们是否有资格知道更多关于“轮回之笼”和净化计划的秘密。
木屋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守林人站在窗前，望着三人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陶碗，碗底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脸，眉眼间与邓郁有七分相似。
“少爷，他们快接近雾核了。”守林人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老主人的计划，真的要实现了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森林的风穿过木屋的缝隙，带着潮湿的气息，像是谁的叹息。
呜呜呜，感觉没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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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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