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又在剧烈的颠簸中逐渐上浮。
裴晏率先醒来，剧烈的头痛和胸腔的灼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光滑的平面上，四周是柔和但并不刺眼的白光。他猛地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特征的空旷房间，看不到门窗，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张大力、鹿和李莎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尚未苏醒，但呼吸平稳，身上的伤口似乎也停止了流血。
他们没死？这里是什么地方？是BUG裂口后面的空间？还是……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裴晏猛地回头，只见钟涣就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身长风衣，但脸色似乎比在控制室时苍白了一些，眼神中的慵懒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是完成了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后的放松，又夹杂着些许……满意？
“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裴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试图站起，却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
钟涣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不然呢？指望你们从那空间乱流里自己爬出来？要不是我及时捞了一把，你们现在已经被分解成基本粒子了。”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嘲弄，但裴晏却敏锐地听出了一丝不同。没有之前的戏谑夸张，更像是一种……掩饰性的关心？
“为什么？”裴晏直视着钟涣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撕开那个BUG，对你有什么好处？”
钟涣没有立刻回答，他踱步走近，在裴晏面前蹲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裴晏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肤色，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自己有些狼狈的倒影。
“好处？”钟涣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裴晏脸颊上尚未干涸的一道血痕。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让裴晏的心脏莫名一悸。“看着一个有趣的玩具差点真的坏掉，我会很无聊的。这个理由够吗？”
他的动作轻佻，话语也依旧不着调，但裴晏却感觉到，他拂去血痕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袖扣传来的温热感持续而稳定，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裴晏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经历了幻乐奇园中真真假假的幻象，此刻面对这个捉摸不定的本体，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警惕、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这近距离接触而产生的异样波动。
“那个小丑……”裴晏换了个问题，“他最后……”
“残存的意识碎片罢了。”钟涣收回手，语气淡了些，“每个被‘它’同化的玩家，都会留下一点不甘的印记。我不过是……借来用用。”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裴晏却能想象，在规则森严的副本核心中，进行这种“借用”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是为了给他指引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钟涣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别想太多，破镜者。我只是觉得，让你就这么变成一个小丑，太缺乏美感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裴晏因虚弱而微抿的嘴唇上，眼神暗了暗，声音压低，几乎成了气音：
“毕竟，我还没看到我想看的……‘戏’。”
这句话暧昧不明，带着强烈的暗示。裴晏感到耳根有些发热，他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钟涣就像一团迷雾，时而危险，时而看似援手，时而又流露出这种令人心悸的暧昧。他不能，也不敢轻易沉溺。
就在这时，白色空间微微波动起来，远处似乎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看来接送你们的‘车’到了。”钟涣站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这个临时安全屋可维持不了多久。”
张大力和李莎也开始发出呻吟，即将苏醒。
钟涣看着裴晏，最后说了一句：“下一个地方，小心点。可不是每个‘观众’，都像我这么……有耐心。”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白光中。
在他彻底消失前，裴晏似乎看到，他对自己做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类似飞吻的口型，然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形的告别，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裴晏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而袖扣的温热也渐渐平息。
“裴哥！”张大力醒了过来，惊呼道，“我们这是在哪？”
裴晏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应该……是安全了。”
但他知道，与钟涣的纠葛，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越了对强大存在单纯警惕的情绪，似乎已经开始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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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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