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云岁聿没有与世界牌绑定,他无法通过暮晚大酒店内每人仅有一个房间的入房识别。
但是现在“理”在他手上,他携带世界牌自然而然地打开房门,一头扎进柔软舒适的被褥中,以致于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出门时才想起这一茬。
疑惑只有一瞬,旺盛的好奇心磋磨出随遇而安的适应力,他若无其事地锁好房门,匆匆赶往特训室。
三天一晃而过。
蒲天筠得到云岁聿的允许来到他的房间内,这里仍保持着一床一桌一卫生间的默认单人间配置,房间的主人正抱着方形抱枕窝在他昨天送来的摇椅里。
手机界面上倒计时的数字不紧不慢地跳动着,云岁聿的视线被准时到来的蒲天筠分走一刻,又很快回到倒计时上。
哪怕经历过两个副本,特训之余也补充了一些常见和基础的机制,云岁聿还是像考试前一晚复习得大差不差的考生那样,压抑不住自己的紧张和兴奋。
注意事项在特训期间就已经全部交代清楚,安慰的话在蒲天筠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页面上的倒计时走到十五开头,云岁聿开口道:“还有十五分钟。你准备好了的话,我打开了?”
“嗯。”
【邀请函】
【说明:一封来历不明的邀请函,精致的火漆布满划痕,信封上残留的气味酸腐腥臭,发函人似乎饱含怨念。】
【该邀请函将在14分钟后失去效用,是否现在打开?】
“邀请函的说明变了。”云岁聿将那一行字指给蒲天筠看,“没关系吗?”
“一般情况下是你接受邀请,副本内默认与发函人同一阵营。很明显,现在发函人对你的态度转变成了敌对。”
蒲天筠面不改色:“没关系。发函人立场不明,阵营不同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云岁聿对阵营玩法不是一无所知,他依稀记得大学期间的周末偶尔会和朋友们一起去参与剧本杀这类娱乐活动,接触过基于角色和身份不同而划分阵做任务的玩法。
东一片西一片零碎的记忆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朋友们……都是谁?
不记得。
“好。”
倒计时剩余十分钟,云岁聿抛去杂念,按下确定。
【邀请函已打开,请查阅。】
云岁聿手上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信封,还未完全展开,内侧的信纸一下滑落下来。
没想到吧,我醒了。医学奇迹而已,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白事一个接一个,还不如不醒。游戏的事,乱七八糟,我理不出头绪。
我发了许多邀请函给你,总有一封能到你手上。你如果死了,全当我铺陈浪费。你如果没死,回来见我。你如果不想见我,匿名邮件、公共电话、外卖备注,随便你用什么办法,算我求你,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快点,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最后一句话的笔墨颜色比前面的要深,应当是后来加上的。
云岁聿还想询问蒲天筠对于这封邀请函的内容有什么想法,但紧接着弹出的游戏提示打断了他。
【检测到发函人所在副本为特殊副本,该副本无固定评级,副本奖励将参照您通关时达到的等级进行发放。】
【副本名称:三尺之地】
【检测到您身边存在其他人员,是否组队进入本次游戏副本?】
蒲天筠点头:“可能会分开,我去找你,保护好自己。”
“好。”
云岁聿再次按下确定。
【正在传送中,请稍候……】
【传送完成,祝您游戏愉快。】
眼前的场景刹那间变幻,一转眼,云岁聿便来到一个巨大的流水喷泉前,他环顾四周,没看见蒲天筠。
还真的分开了。
他身上的衣物也在短短几秒内换了一套,白衬衫搭棕色四扣马甲,外加同色系长裤和大衣,浅色背包肩上挎,手上还端着一台照相机。
怎么看都像是来调查某起事件的侦探或者调查人员。
云岁聿翻看照相机的存储相片,看看能不能找到和自己身份有关的信息,但照片只有一张,就是面前的大型喷泉。
喷泉占据了整片广场最中央的位置,至少有两层楼高,最上端似是雕像的物体被一块大而长的红布盖住,因遮挡阳光而投射下来的阴影将仰视它的人完全笼罩。
云岁聿又鼹鼠刨地那般翻起背包,翻出两本笔记簿和两只笔,一本空白,一本只写了三个字。
今日 晴
他抬头,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难不成是刚来到这里,还没开始调查?
搜遍全身也没再搜出新的线索,云岁聿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喷泉。
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定,向近处看,喷泉前后各有一条小径,小径周围树木环绕,密草丛生;向远看,只有一栋白色的建筑静静矗立在那里,他打算弄清楚红布下是何方神圣后再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云岁聿绕着喷泉走了一圈,喷泉有两层,最上方托举着红布遮盖的物体,最下方延伸出三个圆环,水流一层一层地从上到下溅起时大时小的水花,水面不算清澈,人眼看不到底。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拨过水面,带出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似乎没什么危险。
于是,他脱下风衣,撸起袖子,缓缓向下探去。
水面漫过手肘,鼻尖捕捉到的水腥味愈来愈重,直到腋下卡在喷泉边缘不能再向下挪动分毫,他依旧没有触到喷泉的底部。
正常,一般大型喷泉深度有0.8~1.5米不等,纯靠人的手臂当然无法触底。
“哗啦”
湿漉漉的手臂溅起一阵水花,云岁聿随意甩甩手臂,他在水下摸到了受惊乱窜的小鱼儿和喷泉最下层第三大环和第二大环之间可能用于稳定或者装饰还是别的用途的小环。
这意味着他不用冒着落水的风险极限跳跃就可以踩着小环走到喷泉中心的红布下。
想到这里,云岁聿扫过周围静谧的树林,别说其他可疑人影,除他自己之外,举目不见任何活物。
衣物摩擦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便安静下去,云岁聿把他的风衣、背包和相机放在距离喷泉几步远的地方,随即脱去鞋袜,赤脚踩上边缘,迈开步伐向喷泉中心走去。
“哗啦——”
更大的涟漪撞到阻挡物,荡回的余波浸湿水中人长裤的一角。
“哗——哗——”
飞溅的水花斑斑点点落在那人的腰侧和胸膛,他浑然不觉,迈出最后一步。
“哗——”
他已来到红布下。
红布四角没有被固定住,似乎被风一吹就会轻飘飘地落在水中央。
云岁聿伸出手,抓住一抹红。
只要轻轻一拽——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忽地在身后响起。
有人?!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不留喘息的水声自他来时的方向急速逼近,倾轧而来的危机感压根没有留出时间供云岁聿思考,他猛地将红布拽下甩去身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还是晚了一步。
“哗——!”
落水的瞬间,云岁聿远远地看到一截棕色的麻花辫。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不会水。
一股股水流不由分说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意识弥留之际,他看见指间穿梭的小鱼儿和一个朝他而来的微弱蓝色光点。
——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来。”
一双毫无血色的手稳稳拿着相机,关于喷泉的相片被永久删除,这双手的主人却对自己拍下的照片万分满意。
“老老实实在家当个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不好吗,蹚浑水多没意思。”
喷泉内一片红艳艳,被拽下的红布铺满整个水面,一时竟分不清是红布染红了一汪水,还是这汪血水染红了布。
“哎呀,得把布盖回去,别吓着后面来考察的金主老爷们。”
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粗壮触手贴着那双苍白的手从宽大的袖内伸出,卷起湿哒哒的红布上下一甩,重新盖在喷泉中央的雕像上。
“水又脏了。算了,不归我管,等疗养院自己派人处理吧。嗯?这是什么?”
触手捡起拾取背包时掉落的笔记簿,在其主人面前展开来。
“今日,晴。……哼,这小少爷有点本事。”
第三只触手探入水中,左半圈游一游,右半圈游一游,空手而归。
“人呢?遇水则溶?”
又搜了一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啧,害人精,还得回趟疗养院。不过——”
触手递来笔,那只苍白的手接过,写下一篇只有一句话的日记。
今日 晴
烈日炎炎,水很温暖。
——
“音音!俺找到一本日记!”
“刚进来就有线索,这次开局这么胡?”
楚音身上多出来一件白大褂,她尚未将搜到的工作证别在胸口处,那黄纸黑字就已经蹦进了脑海。
“今日,晴。烈日炎炎,水很温暖。”
落日余晖洒在面前大型喷泉上,水面波光粼粼,水下披着金红色光辉的鱼群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
楚音探入半掌拨了下水面,旋即在白大褂上拭干:“温的,没变色没腐蚀也没看见疑似寄生生物,一切正常。”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停在两人身后,一道男声同时响起:“日记在哪找到的?”
黄四眉往楚音鞋上一指:“就音音站着的这块儿地上。”
楚音抬脚蹦跶到旁边,地面上没有花纹没有字迹,和普通空地一样,什么都没有。
“柳老板呢?”
“没看到他,大概被系统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黄四眉腿脚快,他跑到喷泉另一侧的小径上,又跑回来对两人比划着:“前面有个头顶圆圆的大房子!”
两人闻言向小径尽头看去,那栋通体白色的圆顶建筑同样被镀上金红色的光,异常惹眼。
楚音不着急过去,她走近时逢生,把手搭在对方右侧的拐杖上。
时逢生投去疑惑的目光:“什么意思,要抢我拐?”
“什么话!我是保镖!”
楚音亮出四四方方的工作证,除去与她本人相吻合的姓名、性别、年龄和一寸免冠白底照片,倒数第二栏工作地点写的是“三尺疗养院”,最后一栏岗位写的是“私人保镖”。
“这里能看到的就喷泉和圆顶房子两个建筑,首先排除喷泉是疗养院。”工作证很快被稳稳别在胸前口袋处,“你们两个哪位需要我保护?”
楚音先入为主地认为腿没好全的时逢生是和她保镖身份一起的雇主,但转念一想,身强体壮的大黄也有可能被强行安上不受控的精神疾病。
时逢生依旧穿着进入游戏时穿的皮夹克,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圆形纹章,纹章上三只兔子呈奔跑状,竖起的耳朵重叠为三只,拼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俺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图案,讲是敦煌壁画里的三兔共耳。”
时逢生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黄四眉却窘迫地挠挠头:“俺就听到这一句,俺导员就喊俺出去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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