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大厅前方的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名狱警。他们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制服,脸上戴着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纯白面具,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中间那名狱警手中拿着一个老式的扩音喇叭,刚才那令人牙酸的声音正是由此发出。
喧嚣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囚犯,无论是恐惧的、兴奋的还是麻木的,此刻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上,压迫感弥漫开来。
拿着喇叭的狱警向前一步,面具后的视线扫过台下众人,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波澜,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编号0928,桃千型。”
被猝不及防地点名,桃千型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能感觉到身旁九百瞬间绷紧的身体,以及来自安昨和夏久菜的隐晦注视。那道刚刚消失的、灼人的视线似乎又黏在了她的背上。
狱警没有停顿,继续用那平板的语调念道:“违反静默条例,扣除5点秩序分。刑期增加15天。”
我刚刚有说话吗……
桃千型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周围包裹着被监视的感觉
高台上的狱警似乎完成了杀鸡儆猴的任务,将扩音器递给旁边的同僚。另一名狱警接过,开始用同样冰冷的声线宣读监狱的基本规则和每日作息,但着重强调了“秩序”的重要性以及违反秩序的严厉惩罚。
最后,他提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减刑的唯一途径,是通过‘功绩’获取。功绩点可兑换减刑天数。获取方式将于明日向个人系统发布。”
“功绩……”桃千型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它听起来比“减期”更正式,但隐藏在背后的含义,恐怕只会更加血腥和残酷。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功绩”必然与那个不能明说的隐藏规则紧密相关。
狱警的宣讲结束,三名白色面具同时转身,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步调一致地消失在台后的阴影里。
沉重的气氛稍有缓和,但寂静依旧笼罩着大厅。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功绩”和“减刑”的部分。空气中那种躁动的兴奋感里,悄然掺入了一丝更冰冷的算计和警惕。
桃千型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刚才被点名带来的心悸。她转过头,想对九百说声“没事”,却瞥见安昨正微微蹙着眉,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刚才狱警消失的方向。而夏久菜则收起了他那标志性的阳光笑容,难得地显露出几分严肃。
“姐……”九百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担忧。
就在这时,大厅的广播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午餐时间开始,请依照编号顺序,有序前往食堂。重复,请有序前往食堂。”
人群开始蠕动,像一道灰蓝色的河流,向着侧面的一个通道涌去。
“走吧。”安昨率先起身,长发在她身后荡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先去补充体力。真正的游戏,恐怕才刚刚开始。”
桃千型点了点头,站起身,她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视线或许并未离开,只是再次隐藏在了涌动的人潮之中。
她握了握拳,指尖掐进掌心。
无论盯着她的是什么,在这个诡异的监狱里,活下去,找到离开的方法,才是首要目标。
她抬步,跟上了室友们的脚步,汇入了那条沉默而拥挤的河流。
人群沉默地向前移动,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桃千型夹在九百和安昨之间,夏久菜则灵活地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通道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方同样有着网状结构的防护,偶尔能看到红色的监控探头无声地转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食物混合的、并不令人愉悦的气味。
食堂的入口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闸门,此时正敞开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空间,摆放着长长的金属餐桌和固定在地上的板凳。同样穿着囚服的人们在几个取餐窗口前排起了长队,队伍移动缓慢,几乎听不到交谈声。
桃千型四人依照编号找到了对应的取餐队列,安静地排在后面。她注意到,队伍最前方负责分发食物的,并不是戴着白色面具的狱警,而是一些动作略显僵硬、眼神空洞的囚犯。他们穿着同样的灰蓝色囚服,但手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袖标,上面写着“劳役”二字。
“是犯了错被罚劳役的,还是……”桃千型心里猜测着,但很快轮到了她。
窗口后的劳役囚犯机械地舀起一勺粘稠的、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扣进她的餐盘,又加了一块干硬的面包和一小杯清水,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眼神交流。
端着餐盘,他们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桌坐下。桌上的编号刻痕似乎比大厅里的更深一些。
食物看起来毫无食欲,桃千型拿起面包掰了一下,几乎没掰动,她尝试着咬了一口,口感粗糙得像在嚼木屑,那糊状物更是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九百皱紧了眉头,低声抱怨:“这玩意是给人吃的?”
安昨用指尖沾了一点糊状物,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即嫌恶地擦掉。“成分不明,建议尽量少吃,清水应该是安全的。”
夏久菜倒是没那么挑剔,他努力地啃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总比饿着强……得保持体力。”
桃千型环顾四周,大部分囚犯都低着头,沉默地、艰难地吞咽着食物,脸上带着麻木的忍受,但也有一部分人,眼神闪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其他人,尤其是在看别人餐盘里的食物,或者……在看人。
那种被当作猎物打量的感觉又隐隐浮现。
她强迫自己小口喝着水,压下胃里的不适和心里的寒意,这个监狱的一切都在试图磨灭人的意志,从最基础的生存需求开始。
突然,隔壁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弱的年轻男人似乎因为手抖,不小心将一点糊状物溅到了旁边一个身材高壮、满脸横肉的男人手臂上。
壮汉猛地站起来,餐盘被带得哐当作响,他一把揪住瘦弱男人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了地面。
“妈的!没长眼睛吗?”壮汉的声音粗嘎难听,充满了暴戾。
瘦弱男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对不起有用?”壮汉狞笑着,另一只拳头已经握紧,“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向那边,甚至默默挪远了一些。没有任何狱警出现干预。
桃千型的心提了起来。她看到那壮汉眼底闪烁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残忍的兴奋。他似乎在享受这种欺凌弱小的快感,或者……他在试探着什么?
就在壮汉的拳头即将落下之际——
“他的面包给你。”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并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食堂的低气压。
是安昨。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将自己那块没动过的干硬面包递了过去,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壮汉。
壮汉的动作一顿,扭过头,看到安昨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艳和贪婪,但随即被更深的凶戾掩盖。“小美人,你想替他出头?”
“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安昨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为这点小事引发冲突,如果引来狱警,扣除秩序分甚至增加刑期,得不偿失。不是吗?”
她的话点醒了周围一些人,壮汉似乎也想到了刚才桃千型被当场处罚的情景,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揪着衣领的手稍微松了些。
安昨趁机将面包塞进那个吓傻了的瘦弱男人手里,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男人反应过来,连忙将面包颤抖着递给壮汉。
“大、大哥……对不起,这个给您……赔罪……”
壮汉看了看安昨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极具威慑力的脸,又瞪了瘦弱男人一眼,最终一把夺过面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地骂了一句:“算你走运!”然后重重地坐了回去。
一场冲突暂时化解。
瘦弱男人对安昨投去感激的一瞥,飞快地溜走了。
安昨重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九百对她竖了下大拇指,夏久菜则眨眨眼,小声说:“安姐帅啊!”
桃千型看着安昨的侧脸,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冷静,理智,善于利用规则和人心,这个临时盟友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有价值。
然而,她也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更加复杂了,有感激,有忌惮,也有……之前那种黏腻的、不怀好意的审视,安昨的举动,无疑也让她们这个小团体更加显眼了。
午餐时间在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广播再次响起,命令所有人按照编号返回牢房进行午间休整。
回去的路上,通道里的人流依旧沉默,但桃千型总觉得,暗流涌动得更急了。
那个壮汉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刻意停顿了一下,阴冷的目光在安昨和桃千型身上扫过,嘴角扯出一个令人不适的弧度。
“等着瞧。”他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然后大步离开。
桃千型握紧了拳。
看来,在这个监狱里,即使你想低调,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
下午的劳动,恐怕不会轻松。而那个所谓的“功绩”获取方式,又会是什么呢?
午休时间在一种紧绷的沉默中度过。牢房狭小的空间里,四人各自靠着床铺,没有人说话,只有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九百几次看向桃千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安昨闭目养神,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不出情绪。夏久菜则难得安静地坐在上铺,晃荡着双腿,目光时不时扫过紧闭的牢门,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下午一点的钟声(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刺耳的电子蜂鸣)准时响起,打破了沉寂。
广播里的电子音冰冷地下达指令:“所有囚犯,依照编号,前往指定工坊进行劳动,重复,前往指定工坊,迟到者将扣除秩序分。”
牢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站起身,再次汇入门外那灰蓝色的、沉默的人流。
通道似乎比之前更加拥挤,空气也更加污浊。人们被分流到不同的岔路,桃千型根据系统面板的提示,发现自己和九百被分到了“第三木工工坊”,而安昨和夏久菜则被分去了“第二缝纫工坊”。
在岔路口分开时,安昨极快地低声对桃千型说了一句:“保持警惕,随机应变。”
桃千型点了点头,看着安昨和夏久菜消失在另一条通道的人流中,心里莫名沉了一下。她和九百跟着指示牌,走向“第三木工工坊”。
工坊是一个巨大的车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木材味和油漆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巨大的机器轰鸣着,锯木头的声音尖锐刺耳,同样穿着囚服的人们在流水线旁或机器前忙碌着,动作机械而麻木,几名戴着白色面具的狱警站在车间四周的高台上,如同雕像般俯视着下方,冰冷的目光透过面具的孔洞扫视着每一个人。
一个手臂上戴着“工头”红色袖标、眼神凶悍的男人粗暴地给他们分配了任务:桃千型被安排去打磨粗糙的木条边缘,九百则被派去操作一台看起来相当危险的切割锯。
工作枯燥而疲惫。粗糙的木屑很快沾满了桃千型的双手和囚服,扬起的灰尘让她喉咙发干,忍不住咳嗽,她旁边的几个囚犯眼神空洞,只是重复着抬手、打磨、放下的动作,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九百那边情况似乎更糟,切割锯的噪音巨大,他需要全神贯注,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危险,桃千型不时担忧地望过去,看到九百紧抿着唇,额头渗出细汗,但操作还算稳当。
时间在机器的轰鸣中缓慢流逝。
突然,车间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机器戛然而止的闷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并非九百那边,而是车间另一个角落。一个囚犯捂着手倒在地上,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他刚才操作的冲压机下,隐约能看到一截扭曲的手指。
高台上的狱警动了,两名白色面具如同鬼魅般迅速滑下高台,来到出事地点,他们没有查看伤者的伤势,其中一人直接掏出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另一人则用冰冷的扩音器声音宣布:
“编号1105,操作失误,破坏生产秩序。扣除10秩序分,刑期增加30天。带下去。”
两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同样戴着红色“劳役”袖标的囚犯,面无表情地将那个还在痛苦呻吟的伤者拖了起来,像拖一件垃圾一样迅速拖离了车间。
地上只留下一小滩殷红的血迹和几滴溅开的血点,很快就有劳役囚犯过来默不作声地擦掉。
整个过程高效、冷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低着头,更加卖力地工作,恐惧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桃千型感到一阵反胃,她清楚地认识到,在这里,受伤甚至死亡,可能都只意味着“破坏秩序”和“增加刑期”。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她的个人系统面板突然自动弹了出来,一条新的信息闪烁起来:
【劳动任务已完成基础额度】
【“功绩”获取通道已开启】
【当前可选功绩任务:获取编号0811的“劳动成果”,交予指定回收点。时限:本次劳动结束前】
【奖励:功绩点x1(可兑换减刑天)】
【警告:任务过程需自行规避监控与目击失败无惩罚】
桃千型的心脏猛地一缩。
编号0811……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快速扫过车间,她记得这个编号,就在她斜前方不远处,一个同样在打磨木条、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年轻男人。他的工作台上,放着几个已经打磨好、似乎精度要求更高的零件,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劳动成果”
功绩点减刑一天……
任务的描述看似简单,只是“获取”和“交予”,但“规避监控与目击”的警告却透着**裸的恶意,这分明是在鼓励偷窃、抢夺,而且目标明确指向另一个具体的囚犯。
她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是之前那种阴冷的窥视,而是来自斜前方——那个编号0811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四周,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了工作台上的零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显然,他也收到了类似的任务提示。
桃千型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打磨着手里的木条,心跳如鼓。
接受?还是拒绝?
如果接受,她该如何“获取”?偷?抢?这违背她的底线,但如果拒绝,别人呢?九百呢?安昨和夏久菜呢?他们是否也收到了类似的任务?如果别人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减刑,而自己原地踏步,岂不是更加落后和被动?
那个壮汉威胁的话语和阴冷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
在这个地方,善良和犹豫可能只会让自己更快地成为别人的“功绩”。
她握紧了手中粗糙的木条,指尖被木刺扎得生疼。
冰冷的机器轰鸣声依旧,空气中木材和铁锈的味道混合着,令人作呕。
功绩减刑隐藏的规则……
真正的游戏,似乎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桃千型的指尖深深嵌入木条的粗糙纹理中,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偷窃?抢夺?不。
即使在这个扭曲的地方,即使背负着【盗窃罪】的罪名,她也绝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所谓的“功绩”,一旦开了这个头,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惊恐绝望的眼神,她不想成为制造它的元凶。
【失序值-20%当前为5%】
突然的提醒让桃千型顿时清醒,她怎么给忘了还有一条隐藏要素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系统面板,死死盯住那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灰色【放弃】选项,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木屑和铁锈味的空气,指尖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按下了【放弃】。
【功绩任务已放弃】面板上的字句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任务放弃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掠过她的皮肤,像是静电,又像是某种无形的标记,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心头莫名一紧。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继续专注于手中枯燥的打磨工作,但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放弃任务,并不意味着安全,她仍然是猎物,一个拒绝了狩猎邀请的、可能显得更软弱的猎物。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不止一道视线隐晦地扫过她所在的位置。那些目光带着评估和算计,像是在衡量她的价值,或者……在疑惑为什么她还没有动作。
斜前方那个编号0811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依旧惊恐,但护着零件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松懈,甚至偷偷朝桃千型的方向投来一瞥,眼神里混杂着困惑和一丝极淡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间的气氛愈发诡异,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动静,但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喘息、物品轻微的碰撞声,以及某些人完成任务后快步走向回收箱又强装镇定的身影,都无声地诉说着暗地里的交易和掠夺。
桃千型的心始终悬着。她看到九百那边似乎也遇到了麻烦,一个囚犯试图靠近他的工作台,被九百一个凶狠的眼神和故意弄得震天响的切割锯逼退了。九百回头看了桃千型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桃千型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个编号0811的男人似乎终于被逼到了极限。他猛地抓起工作台上剩下的几个精密零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顾一切地朝着回收箱的方向冲去!
他这个举动无疑暴露了自己拥有“价值”,瞬间吸引了至少三四道贪婪的目光!
离他最近的一个高瘦男人立刻侧步阻拦,伸手就去抓他手里的零件,另一个人也从侧面包抄过来。
0811男人惊惶失措,脚下被散落的木屑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手中的零件脱手飞出,其中一个正好朝着桃千型的方向滚落过来,滴溜溜地停在她的脚边。
刹那间,所有目光贪婪的、焦急的、冷漠的——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零件上,以及离它最近的桃千型身上。
高台上的狱警面具似乎也微微转动了角度。
桃千型的心脏几乎停跳。
捡起来,交给回收箱,功绩点唾手可得,甚至不需要她主动去“获取”,是它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个摔倒的0811男人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追赶而来的两个男人也停下脚步,凶狠地盯着她,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又像是在等待她捡起后趁机抢夺。
九百在远处紧盯着这里,但他上确不能放松
桃千型的身体僵硬了,她看着脚边那个光滑的、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零件。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下一秒,她做出了选择。
她没有弯腰,没有去看那个零件。而是猛地抬起脚,看似因为受惊而后退,鞋底却“不小心”重重地踩在了那个精密零件上!
只听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她移开脚,那个零件已经扭曲变形,表面出现了裂纹,显然彻底报废了。
“啊!对不起!我没看见!”桃千型惊呼出声,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看向那个摔倒在地的男人,又像是害怕地看向那两个逼近的男人,“它、它突然滚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小片突然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两个男人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闪过错愕、恼怒,最终化为不甘的晦暗,一个损坏的“劳动成果”毫无价值,他们恶狠狠地瞪了桃千型一眼,又鄙夷地看了看地上报废的零件,啐了一口,转身离开,去寻找其他目标,九百也放心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一定是被做局了我靠”桃千型想着
高台上的狱警面具缓缓转了回去。
摔倒在地的0811男人愣愣地看着那个被踩坏的零件,又看看桃千型,脸上的绝望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劫后余生般的茫然。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破的手掌,飞快地将地上其他完好的零件捡起,死死攥在手心,踉跄着冲向了回收箱——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他。
桃千型垂下眼睑,继续打磨木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只有她知道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放弃了一个功绩点,可能还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甚至树了敌。
但当她抬起眼,恰好对上远处九百投来的目光时,她看到九百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朝她极轻地点了下头。
桃千型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破坏了一件“劳动成果”,或许间接帮助那个男人保住了剩下的,也让自己避免了违背原则的选择。
这算是一种反抗吗?在这个冰冷的、鼓励相互倾轧的监狱里,这种反抗微弱得可笑。
但至少,她守住了自己内心某种。
然而,那种被无形标记的感觉再次浮现,更加清晰了。
她似乎能感觉到,暗处有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和专注,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却又碍事的猎物。
接下来的劳动时间,桃千型更加小心翼翼。直到下工的蜂鸣声响起,她才缓缓松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人群再次沉默地汇流,在车间出口,她看到了等待她的九百,九百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姐,你没事吧?刚才……”
“我没事。”桃千型打断他,轻轻摇头,“回去再说。”
九百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
他们跟着人流往回走,通道依旧拥挤污浊,但桃千型却觉得,似乎有更多的视线落在她和九百身上。
其中一道视线,格外阴冷粘稠,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后颈徘徊不去。
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她的“不作为”,或许在某些存在眼中,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异常”。
下工的蜂鸣声如同赦令,沉重压抑的劳动时间终于结束,桃千型和九百随着沉默的人流挤出车间,污浊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少许,但那只是错觉,通道里的气氛依旧凝滞,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沼泽里。
那道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黏在她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紧跟着九百宽阔的背影,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九百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刻意放慢半步,将桃千型护在内侧,肌肉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涌动的人头。
回到牢房区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稍稍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安昨和夏久菜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安昨靠坐在下铺,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墨色长发,神色平静,看不出端倪,夏久菜则盘腿坐在上铺,见到他们,立刻灵活地跳了下来。
“怎么样?”夏久菜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难得的严肃。
九百快速瞥了一眼牢门外流动的人群,反手将牢门虚掩上,虽然它很快又会自动锁死。
“姐她……”九百刚开口,桃千型就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我放弃了任务,”桃千型言简意赅,声音压得极低,“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我破坏了一个零件,没让其他人得手。”
安昨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流转,似乎并不意外。“明智的选择,在完全理解规则前,贸然动手风险极高。”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我和久菜那边也收到了任务,目标是其他工坊的人,缝纫工坊的‘劳动成果’更小,争夺也更……直接。”
夏久菜撇撇嘴:“啧,差点打起来,不过安姐厉害,没人敢真动手。”他看向桃千型,眨眨眼,“桃姐你那边听起来更刺激啊?踩碎零件?酷哦!”
桃千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多解释,那种被标记的感觉和如蛆附骨的视线让她无法轻松起来。
“我们都需要更小心,”安昨总结道,“‘功绩’系统已经激活,真正的游戏开始了,我们四个目前看来是众矢之的。”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桃千型,“尤其是你,千型你的‘不作为’,在某些存在眼里,可能是比抢夺更刺眼的异常。”
桃千型的心沉了下去,安昨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
短暂的交流后,四人陷入沉默。晚餐时间,食堂的气氛比午餐时更加诡谲。
明显的拉帮结派开始出现,人们按照某种心照不宣的阵营分开坐,彼此间眼神碰撞时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分发食物的“劳役”囚犯动作似乎更加麻木,眼神更加空洞。
桃千型食不知味地吞咽着毫无改善的食物,能感觉到不止一道目光在她和她的室友们身上打转,那个午餐时被安昨化解了冲突的壮汉,和他的几个同伴坐在不远处,不时投来阴狠的注视。
晚餐后是短暂的放风时间,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顶部覆盖着金属网的天井里,空气冰冷,看不到天空,只有惨白的探照灯扫过地面,人们像困兽一样在有限的范围内走动,很少有人交谈,压抑的沉默比喧嚣更令人窒息。
桃千型四人聚在一个角落,同样沉默。安昨闭目养神,九百警惕地站在外围,夏久菜则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桃千型抱着手臂,总觉得那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人群,始终锁定着她。
熄灯号终于响起,回到牢房,躺在坚硬的床铺上,桃千型久久无法入睡,旁边九百的呼吸声也显示着他同样清醒,上铺的夏久菜难得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安昨的床铺更是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走廊外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移动,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拖行,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压抑的呜咽,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那种被标记的感觉在绝对的黑暗中被放大,让她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睡眠很浅,充满了光怪陆离的碎片梦境——扭曲的零件、飞溅的鲜血、白色面具下空洞的注视、还有一道始终追随着她的、粘稠冰冷的视线。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起床蜂鸣如同电钻般钻入大脑,将桃千型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还在因为残存的梦魇而剧烈跳动,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
另外三人也陆续醒来,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戒备。
就在桃千型习惯性地想揉揉眼睛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目光凝固在了牢房中央那张简陋的金属小桌上。
桌子上,除了积着的一层薄灰,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册子。
一本纯黑色封面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
它不在那里,昨晚熄灯前,桌上绝对空无一物。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牢门依旧紧锁,没有任何被开启过的痕迹。
那么,这本册子是怎么出现的?
桃千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缓缓下床,走到桌边。
另外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那本册子上。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封面。是一种冰冷、光滑、类似某种人造革的触感。
她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打印出来的、冰冷清晰的文字标题——
《罪恶监狱功绩点获取补充说明》
下面的小字标注着:致新入狱者
桃千型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快速向后翻动,里面的条款与她昨日理解的残酷规则分毫不差,甚至更加详细和系统化,将那种鼓励相互掠夺的机制**裸地呈现在纸上。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在那些官方条款之后,空了一行。
那里,多出了一行手写的字,字迹是一种诡异的、仿佛渗着暗红的墨色,潦草而急促,与前面冰冷的印刷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弃狩猎的羔羊,只会更快引来豺狼。】
【或者…你已找到另一条路?】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桃千型猛地合上册子,指尖冰凉。
这不是普通的规则说明,这是一个警告,一个试探。
来自那个始终在暗处注视着她的“东西”。
手册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昨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目光扫过那本合上的黑册子,又看向桃千型苍白的脸。
“看来”安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有人对你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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