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璐碎裂的陶骸如同冰冷的警告，灼烧着每个幸存者的视线。那暗红色的碎片仿佛在无声地尖叫，诉说着规则的残酷与不可违逆。
长时间的死寂被王大勇粗重的喘息打破。他猛地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碎陶片，碎片撞在远处的窑壁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颤的回响。“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他的愤怒无处发泄，极致的无力感在这个空间里回荡着。
周铭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彻底远离了地上的黏土。他之前的冷静和算计被一种更深的、基于生存本能的恐惧取代。他快速环视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那个如同陶俑雕像般的工头身上，眼神闪烁不定。
“它一直没动。”宋知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强迫自己从连续的死亡冲击中剥离出理智，“它只是在等待。”他的目光也投向工头，然后缓缓移向它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被更浓重黑暗吞噬的窑厂深处。
“规则一定还有更多细节。或者……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不能光呆在这里瞎琢磨？”顾越快速接话，他能够察觉带宋知策的敏锐，出于某种原因，甚至带着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信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因共情而产生的闷痛，目光也投向未知的黑暗，“得去……看看？”
“呆在这里就是等死。”宋知策陈述着残酷的事实，“分散开，寻找线索。任何异常，任何可能是‘提示’的东西。”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合理的策略。
“分散？”王大勇立刻反对，“谁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聚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聚在一起，找到线索的概率更低，全军覆没的概率相同。”宋知策冷静地反驳，“我们要想活着就要得到信息，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周铭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同意分散。但方向呢？这鬼地方看起来哪儿都一样。”
宋知策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三个方向。工头来的方向，可能是它的‘来路’，或许有管理区的痕迹，只是我们刚刚都没有关注到它从哪来。左侧，我刚才似乎看到远处有不一样的反光，可能有水或者别的什么。右侧，黑暗最浓，风险最大，但可能也隐藏着最多信息。”
他一一询问了几人的名字。
在飞快记住称呼之后，宋知策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看向顾越和王大勇：“我和顾越去右侧。王先生，你和周先生去左侧探察。”他的分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性——将看似最冲动和最具观察力的自己与顾越组合，前往最危险的区域；将力量型的王大勇和精于计算的周铭组合，前往另一侧。
“凭什么听你的？”王大勇不爽道。
“你可以选择留下。”宋知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王大勇噎住了，看了一眼地上小璐的碎片，咬了咬牙，没再说话。
周铭深深看了宋知策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保持警惕，有任何发现……”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互相通知”在这种地方像个笑话，最终只是说，“自求多福。”
一直沉默如同阴影的林婉，此刻忽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清晰地看向宋知策，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中间……工头身后……有路。”
所有人都是一怔，看向工头。它依旧僵硬地矗立着，但它身后那片仿佛凝固的黑暗，仔细看去，似乎真的有一条被巨大砖垛和废弃窑车隐约框出来的、通向更深处的狭窄路径！之前竟然没人注意到！
宋知策深深看了林婉一眼：“谢谢。”他转而改变方案，“我和顾越去中间。王先生和周先生不变。林小姐……”他犹豫了一下，“你留在这里，注意工头的动静，可以吗？”他看出这个女孩似乎有种特殊的隐匿和观察能力。
林婉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将脸埋回膝盖，仿佛从未开过口。
宋知策默默叹了口气。
分工已定，没有时间犹豫。
宋知策和顾越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工头身后那条幽深的小径。工头那空洞的眼窝似乎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微微转动，但并未阻止。
王大勇低骂了一句，还是招呼了周铭，朝着左侧那片可能有反光的方向谨慎探索而去。
一进入工头身后的狭窄通道，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和冰冷。暗红的光芒在这里几乎消失，只有脚下似乎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来自黏土本身的磷光，勉强照见前路。
两侧是极高的、布满凿痕的砖墙，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案和符号，年代久远，难以辨认。空气中那股焦糊和**的甜腻气味更加浓重。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
“这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又像是……”顾越压低声音，眉头紧锁，“……某种香料？太怪了。”
他顺手把刚从通道口搜集到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递给宋知策：“拿着，通道里可能有暗砖，你的手比我稳，万一需要撬缝看线索，你更合适。”
宋知策没有回答，也没有太在意顾越为什么会有“你的手比我稳”的判断，他接过陶片，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和环境分析上。
他的手指划过墙壁上的刻痕，试图解读。“不是文字……更像是一种……流程记录？或者……祭祀场景？”他看到一些重复的图案：模糊的人形被投入火焰，某种东西被从中取出。
他看的入迷，不知不觉凑得更近。
突然，顾越猛地拉住凌澈的手臂，将他拽到一处夹角的阴影后。
“嘘！”顾越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
前方通道的拐角处，传来了一阵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
一个身影蹒跚地转过拐角。
那不再是刚才看到的工头那样的陶俑人。这是一个看起来更像“人”的存在，但状态极其可怕。他穿着破烂的、几乎称得上是布条的衣物，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灰般的颜色，并且布满了陶瓷化的斑块，像是得了某种可怕的石化病。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嘴角流着涎水，手里拖着一把锈迹斑斑、形制古怪的铁锹，铁锹头刮在砖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他仿佛没有看到宋知策和顾越，只是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用铁锹刮着墙角早已板结的硬土，动作机械而毫无意义，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经过刚刚那一出，两人都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明显“塑名”失败，但又未被完全转化为“柴火”或“工头”的可悲存在。一个在这恐怖窑厂中沉沦的、半异化的NPC。
宋知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顾越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
这个“巡窑人”（姑且如此称呼）的存在，本身就揭示了“塑名”失败的另一种可能结局——并非立刻死亡，而是变成这种失去神智、永恒受苦的活尸般继续苟延残喘。
就在两人屏息凝神，试图等巡窑人通过再继续查探时——
“啊——！！！”
又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地从他们来的方向，也就是那陶俑工头所在的大厅传来！
这次是王大勇的声音！
紧接着，是周铭变了调的惊呼，以及某种……沉重的、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
中间通道的这个“巡窑人”似乎被惊动了，他麻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睛转向惨叫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然后竟然拖着铁锹，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朝着大厅方向挪动过去！
宋知策和顾越脸色剧变。
大厅出事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同伴越来越少只会代表他们逃出升天的概率越来越低。
两人再也顾不上隐藏，立刻从阴影中冲出，以最快速度原路返回！
当他们冲回大厅时，看到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王大勇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腿。他的右小腿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掰断，而更可怕的是，断腿处流出的鲜血，一接触到地上的暗红色黏土，竟然发出“嗤嗤”的轻响，仿佛被泥土贪婪地吸收着！
周铭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粗长的、烧焦的木棍，正对着前方，如临大敌。
而他们的对手，并不是工头。
是另一个“人”。
一个身材干瘦、穿着同样破烂、但眼神却异常凶狠锐利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古怪的、像是用兽骨和碎陶片磨制成的锐利匕首，匕首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王大勇的。
这男人看起来同样营养不良，皮肤粗糙，但并没有明显的陶瓷化。他眼神里充满了野性的警惕和一种疯狂的占有欲。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大勇流血的腿，又警惕地看着手持武器的周铭，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而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那个拖着铁锹的“巡窑人”也正缓缓靠近，似乎在等待捡拾什么。
工头依旧矗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窝“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力冲突，毫无反应。
规则并未禁止争斗。
这个突如其来的NPC，这个“掠夺者”，以及被引来的“巡窑人”，瞬间将简单的探索变成了更加残酷的生存资源争夺战！
王大勇的伤需要处理，否则失血和感染都可能要他的命。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具有攻击性的“掠夺者”，显然将他们视为了猎物或竞争者。
王大勇痛苦的闷哼声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暗红色的泥土仿佛拥有生命，正缓慢地、异常地吮吸着他腿伤处渗出的鲜血，发出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
那个手持骨陶匕首的“掠夺者”眼中闪烁着饥饿与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王大勇流血的腿，低吼着，焦躁地踱步。而那个拖着铁锹的“巡窑人”也被血腥味吸引，嗬嗬作响地、麻木地挪动过来，开始用铁锹刮擦那些浸饱了鲜血的泥土，仿佛在执行某种固定的“收集”程序。
两者之间似乎存在一种无形的制衡——“掠夺者”渴望鲜血但忌惮“巡窑人”；“巡窑人”专注于收集而非直接攻击。
前文信息密度有点高，主要是基于设定问题，进第二个副本就会慢下来的^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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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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