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在山下村庄无所事事的转悠,一连快一月有余,从一开始村民都防备的很,生怕他是来踩点儿的人贩子。
那会儿他去哪儿都有人盯着,迷路人招人问路也没人搭理,还是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才走出去的。
再加上这个村庄建筑是比较老旧的古镇,刚踏进来就被这些建筑所吸引,小镇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
街角老字号店铺林立,仿佛时光从未改变,苏哲现在老街角,一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桥头。
古镇的桥头,杨柳依依,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离别的故事。
而这座古镇里,大多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老人加上小孩儿,也难怪保持警惕。
不过后来他就知道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是临时拜入“重缘寺”的弟子,所以禅服他是没有的。
不过,文祁有多余的,现在每天下山他就穿文祁的禅服。
新衣服一穿,村民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那叫一个热情好客,仿佛之前对他的冷漠都是他的错觉。
不过他在这段时间也感受了被人信任的那种情绪,一开始大家信任的是他的那身禅服,不是他这个人。
但是现在,大家都认可了他,不再是因为自己是“重缘寺”弟子的缘故,而是真的认可自己。
现在自己下山,无论去哪儿都有人打招呼问好,还有人抢着让自己过去吃饭啥的。
原来在城市上班从来没有人认可过自己,只是把自己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牲畜。
他就算有心想要大展宏图,挥打自己的能力,也没机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真的可以帮助他人,虽然大展宏图的方向和他一开始的目的不一样。
到总归有些联系,都是对社会有帮助。
谁说,做法事不能算是为社会有帮助的?
“小道长,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苏哲谦虚的摆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其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今天是头七回魂的时间,我爸是在工地上脑出血去世了,这算是梗死吧?”
站在苏哲旁边的是这次法事的委托者,也就是死者的儿子。
或许是听过一些横死的迷信,一直觉得自家老父亲离开会有一些不好的事。
就比如坏了家里的气运,毕竟家里的小儿子马上就升小学了,但是老父亲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小儿子胃口和睡眠都不佳,整个看上去萎靡不振的。
毕竟是离寺庙近的村庄,对于鬼神之说都是有些忌讳的,担心是自家老父亲的的影响。
这次着急忙慌的拉着苏哲来做这个灵堂法师,苏哲其实根本不会,他会的只有心有不甘化作执念的情怨解法。
这灵堂上的法事一点儿也不懂,不过还好,老爷子离开属于是命数以尽,不会有什么执念。
他只需在灵堂念经诵读就行。
“今晚头七大家也不用担心,只是小朋友的问题因为体质太弱,在老爷子离开的时候,被前来收魂的无常使者冲撞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苏哲将裤兜里的香囊递了过去,里面装了包有檀香灰烬的黄符:“这个挂在床头,可以驱散那些不好的气运。”
张明小心的接过,看样子很是诚恳。
这世间就是这样的,有些人对于鬼神之说深信不疑,有些人又是唯物主义。
两边都有自己的信仰,而他们解愿人要做的,就是维护他们之间的平衡,使他们可以相互不打扰。
“小朋友这几天出门上学,可以带只大黄狗,毕竟小孩儿的灵相不稳,大黄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保护作用。”
说完苏哲便朝门外走去,苏哲来到老爷子的坟头给烛火添油,这红烛是要点七天不灭的,周围还要放一只公鸡。
但有天晚上刮大风,公鸡受了惊吓飞出去找不到了,红烛也熄灭了。
也是那天过后,张家小朋友便开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可能是被无常使者以为也是需要引路的灵魂。
苏哲把带有老爷子生辰八字的符纸给点燃,又冲坟头鞠躬便离开了,愿来世这位老人,可以在家寿归正寝,而不是在外。
今晚是头七的最后一晚,一般都说这一天去世的人会回家看看,所以这天晚上张明和自家衣服孩子都早早的睡了。
张明本来还想让苏哲也一起回房间睡觉的,毕竟早上苏哲在东南西北四个角都贴上了黄符,虽然他也不清楚作用是啥。
但是,有苏哲在,也没啥好怕的。
所以,还特意收拾出来一间房间,准备让苏哲休息一晚。
苏哲给拒绝了,过了凌晨一点这头七之事便结束了,他也不用每天都在张家转悠了。
下个月就是所有历练弟子归山的时间,要开始分配区域了,他需要在场,要不然指不定分派到什么偏远山区。
离家远不说,那种地方的情怨可不好对付,他是想成为一方水土的守护神,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理想。
人,还是要贴近现实的,不能做一些白日梦。
苏哲盘腿坐在北角口,闭眼休憩,坐在大门对回家看看的老爷子不好,也会冲撞了对方。
到了傍晚快到要凌晨12点时,烟雾缭绕小镇中,街角若隐若现,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水墨画卷,美不胜收。
苏哲缓缓的睁开眼欣赏眼前的这副美景,若是以前,以他写小说的生活方式来看,这样的景象他是愿意出门寻找的灵感的。
毕竟有些景象就得晚上才能看见。
可是现在他是不喜欢大晚上出门的,除了人间的恶魔以外,阴间的情怨也不少,大晚上的出门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几率很大。
现在他都会嘱咐自己的家里人,大晚上没事儿不要出门,尤其是他爸爸喜欢去一些偏僻的地方钓鱼。
那些个地方,阳光照射不到,阴气太重,对于情怨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栖身之地。
万一不走运,遇到了一个而趣心很重的情怨,一旦缠上了就不轻易放过,不把灵气吸干不罢休的。
那才真的横死。
“阿丘~”
苏哲裹了裹身上的禅服,试图把自己裹紧一些,可完全没用,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苏哲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降低,苏哲拿出手机打开,上面显示的温度是20摄氏度。
这温度和他感觉到的温度根本不是一回事,这种冷是刺入骨子里的冷,阴冷阴冷的。
苏哲把手机放下,用阴阳符开天眼查看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现,情怨是一个具体的载体,但老爷子是要去轮回路的,没有所谓的怨,自然看不见。
苏哲只能根据周围环境判断出老爷子离自己的距离,以及细小的声响猜出老爷子开门进去了。
虽然老爷子没有怨,但也不能保证在见了自家人时,不会产生贪念,不愿离开的念。
到那时,就会变成另一个不愿意离开的情怨。
所以苏哲在张家的地板上,撒了香灰,又在每一间门的把手上绑上红线,用于老爷子迷失方向时,把他带出来。
张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冷,迷迷糊糊的翻身把被子给抢了过去,而自己媳妇则只能抱着自己取暖。
张浩宇半夜被尿给憋醒了,慢慢的爬起来准备去卫生间上厕所,刚穿上拖鞋就在床尾角落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爷爷?”
张浩宇好奇的喊了一声,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爷爷了,爸爸妈妈都说爷爷去新的地方了。
他不懂,只知道自己想爷爷了。
张浩宇想要走过去,但是太黑了他看不清一脚撞到了床腿。
“嘶~”
张浩宇立马蹲下抱着小腿,刺心的疼痛钻心而来,等到再一次抬眸看过去时,那个神似爷爷的黑影也消失了。
而张浩宇也躺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苏哲换了一个地方坐着,这次是直接坐到张家大门对面的马路上,手扒拉着路边的野草。
等玩够了抬眸朝门口看去,自己绑的红线断了,心下一沉以为出了什么事,腾的站了起来。
可下一秒他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虚影,只不过瞧不出长什么样。
苏哲停下了想要走过去的**,等那个虚影离开以后,才抬脚走过去在门口贴了黄符后跟了上去。
前方是老爷子的坟墓处,那边是自己挑选的地方,因为是在外去世的,有一定的气运被破坏,需要找一个背山或许比坟头高的小山坡,这样方可压制。
还没去到老爷子的坟墓处,先听见了大黄狗的叫喊,那声音像是要把这周围的村名都叫醒的架势。
又凶有恨。
苏哲仔细查看着周围,大晚上的出来没有一个人,虽然他东西都带全了,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苏哲看着前方被露水打湿的钱纸,视线顺着看向地下,在地上看见了红线,细细小小的一根一直延伸到老爷子的碑铭处。
而大黄狗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不见身影,只是待过地方有明显的脚印,看上去很是慌乱,而红烛也熄灭了。
苏哲走过去蹲下,本来是想整理一下被大黄狗踩乱的符纸,下一秒身后就起了大风。
顺着风声苏哲仿佛听见了老爷子声音,因为不认识他但身上有禅服,所以是在问好?
苏哲把红烛重新点燃,又拿出一些钱纸出来点燃祭拜,这次法事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做完这一切,苏哲站起身鞠躬离开了,而没看见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虚影也对他弯腰点头道谢。
古镇里,泥土绿草仿佛能闻见味道,这都是古镇岁月的芬芳。
苏哲回到山下时,困到快要睁不开眼了,他是解愿弟子所以是住在山顶处的禅房,白天都还好,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可是现在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
要不是知道自己身上有香囊,都难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趴在自己身上了。
好容易爬了上去,前寺烛火嘹亮的,满堂烟雾弥漫的寺庙内,香气四溢的氛围让人的内心变得更加宁静,充满了安详和神圣的感觉。
本来还心身俱疲的心,神奇的安稳了下去。
“回来了?”
苏哲本来是想进去跪拜佛像的,毕竟今天也算是遇见了一个灵魂。
“嗯。”
听到声音苏哲转身看向来者:“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怎么还没睡?”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除了还需化解遗留下来的情绪的法师,他们需要接替念经诵读以外,其他人的都是睡了的。
怎么今天殿里的香火闪耀的分外明亮,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仙境般的美景吸引着信徒们前来朝拜。
“寺里这几天接了几个香客,他们都是被情怨纠缠住的,已经入住到后山靠山顶的禅房了。”
说话的是文祁,他也没睡,但眼里全是倦怠。
站在旁边的是丁杨,他作为目前除了住持以外的一把手,寺里出现有情怨纠缠的香客,自然是繁忙的。
“几位?”苏哲这几天都在张家住着,对寺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
“三位。”
丁杨先一步开口,这些香客都是他亲自带进去的。
其实应该是五位,但还好有几个情怨都是弥留的虚像,在大殿里经过诵经过后,便离开了。
只有几位怨念较重的,宁愿受烈火灼烧也不愿离开的。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寺里留下来的弟子说多也不多,但是解愿还是足够的了的。
“需要。”
丁杨也不扭捏打量了苏哲几眼便想清楚了:“北角最里边那位交给你,文祁负责南角靠前殿的那位,还有一位交给杨新宇。”
“这几天寺里要举办一场法师,会有几位领导和一些商家老板要过来,还会向外宣传,到时候来的香客会很多。”
“你们几个解愿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入境时把不相干的香客也拉进去了。”
“好。”
苏哲和文祁同时点头。
文祁垂眸看向一身脏兮兮的苏哲,尤其是他的裤腿,不知道还以为他下河摸鱼来。
嫌弃的皱眉,不想再看转身回去。
苏哲连忙跟上去,还不忘向丁杨问好。
丁杨点头微笑,目送着苏哲蹦蹦跳跳的追上去,一把揽过文祁的肩膀,哥俩好的用肩膀撞了撞文祁。
而文祁也是嫌弃的推开,还拍了拍被苏哲揽过地方。
苏哲也不生气,有笑嘻嘻的凑过去。
丁杨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上扬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他们历练的前辈是林戴,林戴的性子是出了名了冷淡,导致跟着她的弟子都不敢造次,也不敢开玩笑。
凡是从林戴哪儿历练过的弟子,大多养成了严肃不爱说话,又或者莽撞特敢的性子。
还从来没有这个跳脱欢快的性子,恍然间似乎看见了林戴看着他们打闹时,冰冷的眼眸被温情所侵染。
那个背影总是孤寂悲凉的人,孤独和凄凉深入骨髓。
她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孤寂而凄凉,仿佛与世隔绝,独自面对着无尽的寂寞。
但文祁和苏哲陪着,上次听张悦他们说,林戴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无情了。
那个他们担心会孤单寂寞走向衰落的人,被人间烟火气给拉了回来。
“去,洗澡,要不然你别上床了。”
文祁走在前面有意拉开和苏哲的距离,跟着林戴的时间太长,他也被影响有了洁癖,看着苏哲那脏到在地上都可以弄出水渍的裤腿。
就止不住的嫌弃。
苏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没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这么脏!
山顶的夜晚温度很低,山下20摄氏度,山顶只有十几度,被这夜风一吹。
苏哲忍不住的发抖,这才想起来为什么。
因为他是半跪着爬上来的,能不脏吗?
要不然他就只能在阶梯处睡过去了,说不定一个翻身就跌下山去。
苏哲嫌弃的看了看,自己都受不了了,把裤子一脱换上一条短裤,又拿上衣服去洗澡。
等热水一浇,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爽。”
苏哲闭上眼发出感叹,等洗完澡出来,文祁都躺在床上看书了。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爱看书,这次回来以后,没事就抱着一本说看,什么书都看也不挑,就上次他和林戴都看过的那本狗血虐恋小说,也在两晚看完了。
看完了还拉着自己吐槽,那姑娘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那男主角都这么对他的,还不分手,既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他!
对男主最大的惩罚就是离开他?
而男主就是一个法外狂徒的傻子,每次灵机一动的想法,放在如今的法治社会,都不知道能判多少年。
气的文祁一连好几天都在念叨,其他书也看不下去,还吐槽那些受众,以及自己和林戴。
想到这儿,苏哲本来上扬的嘴角也沉了下去。
文祁本来看的很认真的,苏哲开门回来和挡着自己的光都没有发现。
但是现在自己对情绪十分敏感,有一点低沉的情绪都能察觉到。
本来以为是那些香客出了问题,书撂下准备穿鞋出去查看的,一抬头就看见苏哲低头落寞的站在床边,眼神失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加上他是背对着灯火的,脸在阴影里看上去不止落寞,更多得是莫名的委屈。
文祁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因为自己今天嫌弃的意味太明显,伤他自尊了。
“对不起。”
苏哲听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道歉,抬眼看过去,就见文祁坐在床边眼神认真且诚恳。
“我那不是嫌弃你的,我跟你开玩笑的。”
苏哲一听就知道他想错了,以为自己生气了,不由得笑出来,是被气笑的。
自己在文祁心里是如此小心的一个人!
“我没有生气。”
“真的?”文祁打量着苏哲的表情,见他确实不是生气的样子放心下来。
苏哲走过去坐在床边,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那你刚才干嘛呐?”文祁对于刚才苏哲落寞的神情刚到好奇。
“是山下解愿遇到什么了吗?”
除了这个问题文祁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山下受“重缘寺”的照耀下,情怨的产生滋养是最少的。
最多也就是一些磁场的影响。
所以能遇见棘手解决的不了的情怨可能很低,那就是对于情怨的过往产生了悲悯之心。
“不是。”
苏哲一手擦头发一边回头看向文祁刚才看的那本书。
苏哲把书拿在手里又看了看文祁,眼神示意:“这是什么?”
“杂志呀。”文祁被苏哲那眼神弄的奇怪,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我当然知道是杂志,但是这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呐?”
苏哲把毛巾搭在床头,翻看杂志快速的看了眼里面的内容,果然眼熟。
这不是之前林戴抱在手里的杂志吗?
林戴喜看书,但在解愿期间一般不看什么文学类的书籍,一般是带有故事剧情或者图片的杂志,说是可以提兴趣。
只有是什么兴趣他也不知道。
“这杂志你买的?”
苏哲把书关上拿在手里朝文祁开口,眼神紧盯着封面。
封面是翠绿的山峰和深邃的森林,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可以当电影宣传片的程度。
文祁接过杂志,轻声开口:“不是。”
苏哲挑眉开口询问:“那些不是林”
“这就是林戴的那本。”
文祁打断苏哲未说出来的话,将书放在枕头下,眼神一闪而过的落寞。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快到苏哲都感觉这人可以去当演员了。
他以为这些日子对林戴的想念只有他一个人,他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毕竟一个男人对这异性有这种情绪,难免会让人误会。
尤其是他之前还觉得文祁和林戴是一对的情况下。
可现在在看,文祁和他也是一样的,对于那个冰冰冰眼神淡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人,有不舍怀念。
刚回来那会儿,晚上睡觉都会能到他们一起解愿的日子,在睡梦中都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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