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能看到抬棺人依旧立在原地,连伸出的手掌都没有偏移半分
‘真是跟游戏似的’
简单整理了衣着,萧潇维持着镜头下冷静果决的神情,将瓷瓶小心放进牠的掌心。
‘那按进程,是不是该对话给点线索了?’
她这么想着,却在下一瞬见牠敲了敲棺盖、恭敬地打开瓶塞递进去、阖上棺盖整套流程一气呵成。
之后伴着一声满足的轻叹,这丧队便随四周茫茫的雾一同散了,只留下地上一把孤零零的剪刀。方才看不到尽头的灰暗街道从这里裂作狭窄的十字路口,远方分明未被遮挡的景色影影绰绰的,大约是村里的某个地方。
不自觉挑眉,萧潇拾起剪刀装入口袋。
村内、山林、戏场
先去哪呢?
······
“带人回来再亲手送她去死?你比六藏那老家伙也好不到哪去”
女声幽幽响起,在这以红黑为主色调的昏暗庙宇内凭空燃起几缕苍白的火。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聂莫黎嗤笑
稳稳当当地布置完室内的机关,她在鬾娘子的注视下拾起斜靠在一旁的归魂樵,陈述道:
“我还来两次,之后再见面就得谢谢你的馈赠了”
被红盖头遮掩了面容的鬼神相当宽容地夸赞她,甚至拦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纸人侍从:“女后生有这实力,倒也不错”
“你要是真能成,记得先把六藏给撕了”
聂莫黎冷淡地呵了一声,转身离开:“不用你提醒”
······
信步穿行在砖石堆砌的矮房间,独行许久的萧潇终于见到几个还算正常的同胞。
一个寸头,一个迷茫的小姑娘,和靠在树下看着热闹的富贵赌徒
——倒不是对人有什么刻板印象,主要是那男人一身精致的黑褂,布料在光下闪着相当显眼的暗纹不说手里还有以下没一下的抛着骰子。
这装扮,这动作,不说是爱赌博的纨绔子弟都没人信
当然这破地方肯定没有赌徒能真这么悠闲,萧潇估计那骰子不是那人的天赋技能就是他的核心道具...总之小心些准没错
空地上一高一矮的两人似乎在争执,更准确地说是寸头跟劫匪似的步步紧逼,女孩子边向倚着钢叉的草垛后退边连珠炮似的反问:“不是这是哪啊?你要我项链干嘛?咱都是被绑来的这还没逃出去呢就内讧有必要吗大哥???”
“少废话!”
寸头不耐烦地挥挥拳头:“老子还没听说过谁能彻底离开这!早点交出来我也不用为难你,别逼我动手!快点!”
自从他冒险抢了他废物队友的核心道具单干,他的观众数直接翻了三倍!
妈的,早知道这群鬼东西爱看抢劫恐吓的爽快玩意儿,他最开始也不用跟那个废物演什么兄友弟恭!
都到这破地儿了,就该遵循丛林法则!
‘啊,抢劫犯和有潜力的倒霉新人’
对两人的状态大致有了估计,萧潇眼神和那赌徒远远一碰,挥出清风减缓了寸头的行动,拍拍手,扬声冲那女孩问道:
“需要帮忙么?”
紧紧盯着迅速逼近大块头的姑娘被这一声惊的一抖,在下一瞬抓起把沙子往身前一扬喜出望外拧身便跑:“太需要了谢谢姐妹!”
从寸头手下钻出来,她飞也似的溜到萧潇身边:“这家伙看上去挺能打,姐妹你也小心”
“臭婊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被风沙迷了眼的男人生理性地淌了几滴泪,在感受到镜头的时候僵硬片刻,抬手胡抹两下赤红着眼向萧潇袭来!
该死的,老子的硬汉形象绝对不能丢!
“没事”
偏头避开寸头挥来的拳头,萧潇身形一转一脚踹上他的膝窝,踩上后心把人压趴在地时还是那副礼貌的平淡神情,带着些浅淡的刻意为之的疑惑:“尸体在说话?”
“你!”
踩在后背的鞋底力道也如山岳般厚重,以至于他胳膊都撑的快抽了筋,也没能让自己从地面离开一分一毫。
呼吸也因为愈发加强的力道变得困难,他涨红着脸怒吼一声,拳头泄愤似的锤上地面,竟从毛孔中喷出缕缕灼烫的火!
他经历过的节目不多,但自从在劳什子灵池里滚了一圈得了这么个放火的能力以后再想抢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他就不信了,连条子都扛不住的火这个多管闲事的婊子还能不怕!
但这次,确实不大幸运
强烈的风压将火苗狠狠掼在地上,反倒将那放火的家伙烫了一激灵。萧潇脚下加了点力,银针擦着他太阳穴插进地里
‘走的恶役路线么,实力不够可不合适啊’
‘那边的观众,可不像一般的观众一样好心’
‘算了,罪犯,活该’
这么想着,萧潇又加了些力,踏着他的脊背,轻飘飘的:
“道歉”
近乎要将脊柱碎裂的痛楚压熄了难堪的怒火,将拿出道具的勇气都吞没无踪。寸头面皮抽搐了几下,扭作惊恐的顺从的模样。他颤抖着出了几口气,挣扎的额头抵上泥土:“对不起”
背上山一样压下来的力道终于消失,他劫后余生般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没来得及支起身,就看见沾上泥点的小白鞋,和那后方靠山般矗立的军靴。
“对不起!我错了,我、”
非常上道地对差点成为自己猎物的姑娘低头,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错处,飞速滑跪:“我不该内讧不该抢你的东西请原谅我!”
没事、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的观众应该能理解
不理解也不行啊可能死和立刻死他还是分得清的!
想着节目结束后可能失去的观众和评分里的谩骂,寸头的面皮不由又抽动了一下
还沉浸在两人转瞬即逝的对抗里,女孩子恍惚地摆手:“没、没事”
我靠,这男的会喷火!
被保护了的姑娘转身望向自己侧后方的女人,小心道:“谢谢你帮我...哪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还能回家吗”
小组作业下周得交了组里只有她一个人干活T-T
欸这么想的话在这多躲几天也不是不行,总不能真只有她一个人想拿分吧
“祈殃直播间”
边上抱臂看热闹的赌徒终于开口:
“这里是祈殃的一个副本,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场真人秀”
女孩:“哈?”搁这儿演无限流呢?
他把玩着手中的骰子,轻笑道:“成功通关就有奇遇,失败嘛——”
“就是死咯”
瞥了眼这个乐子人,萧潇没否认他的话:“活着进来的人,应该有几率回去”
她拍拍女孩的肩膀:“什么奖励都是虚的,稳妥些活到最后才是实在”
“啊?玩真的啊——”
左右望望四周人的神情,惨烈地认识到似乎没人在开玩笑的小姑娘左看右看,期期艾艾:
“谢谢姐妹——那个、我能跟着你吗?”
俶尔,清脆的锣声响遍全场,伴随着呼呼地重物坠落的风声,远远地拉开戏台。
萧潇凝目望过去,看见细细的,仿若一路接上云端的麻绳。
玩骰子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笑了声,冲萧潇抛出橄榄枝:“我叫程骰,赌徒一个,一起去探探?”
似乎有个背着背篓的小孩攥着绳慢慢爬上半空,四面寻着,不知在找什么。偶尔瞥见脚下便是一抖,带着整条绳都晃起来。【注1】
“叫我诺言”
投桃报李地还了个假名,萧潇点头应下,又看了眼面前忐忑的女孩:
“跟上,自己小心”
穿着小白鞋的姑娘感激的点头:
“谢谢!”
“我是李钰,您叫我什么都行”
云下忽然爆开一抹红,淅淅沥沥地落作新鲜的小雨。几人快步穿过小巷,听见几声滞后的脆响。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哎呦我草!”
远远跟着她们的寸头被一片果冻似的鲜红砸的一懵,下意识拍开那东西的下一秒就甩着手低声骂起来:“真他妈晦气!”
骨与肉零落的红雨还下着,萧潇站在窄窄的屋檐下,眼底映出活物般从寸头伤口挤进的血液。
啪嗒
是一颗眼珠,在她们身前不远的地面上弹了两下,轻轻悄悄地滚过,正对上李钰的眼睛
呼吸都吓停了几秒,小姑娘无声尖叫着撞上身后静默的墙,本能地靠到唯一帮过自己的萧潇身后,紧紧捉住她的手臂
我靠天上掉人民碎片了!
这地儿真死人啊!
萧潇:!
因为背后的陌生气息瞬间紧绷起来,她深呼吸压下胸腔中重又泛起的冷意,眼底暗色在理智的蛛网下挣扎翻腾。
‘控制,控制——’
‘不要随意伤人,她是无辜的!’
‘不能被怨气控制,记住你是谁’
这么告诫着自己,她在躁动的风里听见李钰惶恐的声音:
“诺言!天上掉眼珠子了啊啊啊——”
‘冷静——’
低头看了眼身边魂都快飞走的女孩子,浑身僵硬的萧潇轻叹口气,还是没说出什么苛责的话语:
“别站我身后”
她向左平平地侧了一步,让自己从应激的警惕中脱离后给李钰塞了颗薄荷糖:“习惯就好”
‘毕竟是新人啊’
小雨停下了
萧潇踩着暗红的泥土继续走了走,用银针挑起一块散落的组织
“像是被锐器切开的”
‘死的快些,是不是就不那么痛了?’
“你倒是挺有善心”
程骰慢悠悠跟上,蹲在那眼珠前煞有介事地丢了次骰子,摊开手掌:“六点,不错”
“怎么说?”
“六六大顺嘛”他笑了笑,只道:“就是个死小孩,当猴儿耍的,不用看了”
萧潇不置可否,屈指一弹将银针连碎肉一道钉进矮墙,像是随手按上了一颗定位的图钉:
“把人变成猴的伎俩,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探索度:15%】
第三章啦!求收藏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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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素材选自聊斋第一卷·偷桃
放一个没什么影响的在这里,其他的素材就算会列出估计也是每个副本结束的时候了
聊斋志异真挺好看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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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和注释我放在下面,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
童时赴郡试(1),值春节(2)。旧例,先一日,各行商贾,彩楼鼓吹赴藩司,名曰“演春”(3)。余从友人戏瞩(4)。是日游人如堵。堂上四官皆赤衣(5),东西相向坐。时方稚,亦不解其何官。但闻人语哜嘈(6),鼓吹聒耳。忽有一人,率披发童,荷担而上(7),似有所白;万声汹动,亦不闻为何语。但视堂上作笑声。即有青衣人大声命作剧。其人应命方兴(8),问:“作何剧?” 堂上相顾数语。吏下宣问所长。答言:“能颠倒生物(9)。”吏以白官。少顷复下,命取桃子。
术人声诺。解衣覆笥上,故作怨状,曰:“官长殊不了了!坚冰未解,安所得桃?不取,又恐为南面者所怒(10)。奈何!”其子曰:“父已诺之,又焉辞?”术人惆怅良久,乃云:“我筹之烂熟。春初雪积,人间何处可觅? 惟王母园中(11),四时常不凋谢(12),或有之。必窃之天上,乃可。”子曰:“嘻!天可阶而升乎(13)?”曰:“有术在。”乃启笥,出绳一团,约数十丈,理其端,望空中掷去;绳即悬立空际,若有物以挂之。未几,愈掷愈高,渺入云中;手中绳亦尽。乃呼子曰:“儿来!余老惫,体重拙,不能行,得汝一往。”遂以绳授子,曰:“持此可登。”子受绳有难色,怨曰:“阿翁亦大愦愦(14)!如此一线之绳,欲我附之,以登万仞之高天。倘中道断绝,骸骨何存矣!”父又强呜拍之(15),曰:“我已失口,悔无及。烦儿一行。儿勿苦,倘窃得来,必有百金赏,当为儿娶一美妇。”子乃持索,盘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可复见。久之,坠一桃,如碗大。术人喜,持献公堂。堂上传视良久,亦不知其真伪。忽而绳落地上,术人惊曰:“殆矣!上有人断吾绳,儿将焉托!”移时,一物堕。视之,其子首也。捧而泣曰:“是必偷桃,为监者所觉。吾儿休矣!”又移时,一足落;无何,肢体纷堕,无复存者。术人大悲,一一拾置笥中而合之,曰:“老夫止此儿,日从我南北游。今承严命(16),不意罹此奇惨!当负去瘗之。”乃升堂而跪, 曰:“为桃故,杀吾子矣!如怜小人而助之葬,当结草以图报耳(17)。”坐官骇诧,各有赐金。术人受而缠诸腰,乃扣笥而呼曰:“八八儿,不出谢赏,将何待?”忽一蓬头僮首抵笥盖而出,望北稽首,则其子也。以其术奇,故至 今犹记之。后闻白莲教能为此术(18),意此其苗裔耶(19)?
译文:
我童年的时候,一次到济南府参加考试,正巧遇到过春节。接旧风俗,春节的前一天,城里的各行各业做生意的,要抬着彩楼,吹吹打打地到布政司衙门去祝贺春节,这叫做“演春”。我也跟着朋友到那里去看热闹。
那天,游人很多,人们把四面围得像堵墙,水泄不通。大堂上坐着四位官员,身上都穿着红袍,东西面对坐着。那时我年纪还小,也不懂得堂上是什么官。只听得人声嘈杂,鼓乐喧天,震耳欲聋。忽然有一个人,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童子,挑着一副担子,走上堂来,好像说了一些话,只是人声鼎沸,也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大堂上的人在笑。接着,就有个穿黑色衣服的衙役传话说,让他们演戏。那人答应了,刚要表演,又问道:“耍什么戏法?”堂上的人相互商量了几句,就见有个衙役走下堂来,问他有什么拿手的好戏法。那人回答道:“我能颠倒生物的时令,生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衙役回到堂上禀报后,又走下来,说叫他表演取桃子。
耍戏法的点头答应了,脱下衣服盖在竹箱上,故意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官长们委实不明白事理,眼下冰还没有化,叫我哪里去取桃子呢?不去取吧,怕惹得官长生气,这可叫我怎么办?”他的儿子说:“父亲已经答应了,又怎么好推辞呢?”耍戏法的人为难了一阵子,说道:“我认真想过了,眼下还是初春天气,冰雪还未融化,在人间哪里能找到桃子啊?只有王母娘娘那蟠桃园里,四季如春,兴许会有桃子。可是,必须到天上去偷,才能得到桃子。”儿子说:“嘻!天可以像有台阶似地走上去吗?”耍戏法的说:“我自有办法。”说完,就打开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绳子,大约有几十丈长。他理出一个绳头,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似的。眼看着绳子不断上升,愈升愈高,隐隐约约地升到云端,手中的绳子也用完了。这时,他把儿子叫到身边,说:“孩子你来,我老了,身体疲乏、笨拙,上不去,你替我走一趟吧。”接着就把绳子头交给儿子,说:“抓着这根绳子就可登上去。”
儿子接过绳子,脸上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埋怨说:“爹爹真是老糊涂了,这样一条细细的绳子,就叫我顺着它爬上万丈高天。假若中途绳子断了,掉下来也是粉身碎骨。”父亲哄着而又严肃地说:“我已经出口答应人家,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麻烦儿子去走一趟。不要怕苦,万一能偷得来桃子,一定能得到百金的赏赐,那时我一定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儿子无奈,用手拉住绳子,盘旋着向上攀去;脚随着手向上移动,活像蜘蛛走丝网那样,渐渐没入云端,看不见了。过了一会,从天上掉下一个桃子,像碗口那么大。耍戏法的很高兴,用双手捧着桃子,献到堂上。堂上的官员看了老半天,也说不清是真是假。这时,绳子忽然从天上落下来,耍戏法的惊惶失色地喊道:“糟了!天上有人把绳子砍断了,我儿子可怎么下来啊?”又过了一会儿,又掉下个东西来,一看,原来是他儿子的头。他捧着儿子的头哭着说:“这一定是偷桃时,被那看守人发现了,我的儿子算完了。”正哭得伤心时,从天上又掉下一只脚来;不一会,肢体、躯干都纷纷落下来。
耍戏法的人很是伤心,一件一件地都捡起来装进箱子,然后加上盖说:“老汉只有这么个儿子,每天跟我走南闯北。如今遵照官长的严命,没有料到遭到这样的惨祸,只好把他背回去安葬。”于是,他走到堂上,跪下哀求说:“为了去偷桃子,我儿子被杀害了!大人们可怜小人,请赏给几个钱,也好收拾儿子尸骨。日后,我死了也当报答各位官长的恩情。”
堂上的官员很惊骇,各自拿出许多银钱赏他。他接过钱缠到腰上,从堂上走下来,用手拍打着箱子,招呼说:“八八儿啊,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钱,还等到什么时候!”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用头顶开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朝堂上叩头。一看,原来就是他的儿子。
因为这个戏法耍得太神奇了,直到如今我还记得很深刻。后来听人说,白莲教能表演这个法术。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后人吧? [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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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拍花戏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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