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回到房间,没有急着睡觉,反而揣着好奇心,再次打开了黄纸。
他隐隐已有答案,笔者捡到的小孩,估摸着就是“一枝雀”。
一枝雀因此进入中原地界,或许也是这样阴差阳错之下认识了于望舒,可笔者呢?这个自负圣手的医者呢?
周自衡想在其中找到答案。
……
唉,但大家也知道,我实在是个心慈手软济世悬壶的医者。
我实在不忍心将这小孩抛下,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而且我去西域少说也去了五六次,再多耽误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将那孩子带走,花了三个月,也没办法解开他所中之毒。
我只能让他清醒,却没办法让他的样貌如同常人。
那孩子告诉我,他叫一枝雀,是西域的叛徒,被下了最可怕的毒,被族人抛弃。
“最可怕的毒,那是什么毒?”
一枝雀顿了顿,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反而问我:“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背叛西域?”
我笑了笑:“我是个医者,不是西域的长老。”
然而一枝雀并没有说究竟是什么毒,气得我脑袋发昏。
六个月后,他提出,他要去给自己解毒。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就会把自己关于西域毒药的全部知识告诉我。
嗯,看到这个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他活着回来,并且告诉了我西域百毒。
但我知道,他的心死了。
……
霍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一缕血腥气渐渐逼近。
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动他的发丝。
血腥气靠近之后在鼻尖缠绕,最后又迅速远去。
就在此刻,霍钦动了!
他追逐气息远去,身影消失在黑沉的深夜中!
夜色如墨,泼洒在荒芜的山道上。霍钦的靴底踏过碎石,发出的声响被呼啸而过的夜风撕碎。前方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像一根淬了毒的丝线,牵引着他往更深的黑暗里坠去。
他的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的惨淡月光,会短暂地映亮他紧抿的唇角和一掠而过的衣角。
追出不知多少里,地势陡然拔高,一片乱葬岗出现在眼前。
霍钦猛地收住脚步,立在原地,只有胸脯微微起伏。
“阁下引我来此,也该现身了。”霍钦目光扫过一座座孤坟,心里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于望舒的墓不会在这里吧?
受伤的一枝雀在树顶现身,他蹲在枯树上,带着宽大的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
霍钦挑眉,丝毫不意外:“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一枝雀声音嘶哑,狂风吹得他斗笠帷幕狂卷:“你会吹笛子。”
对方根本不给霍钦否定的空间,继续道:“我知道你,江湖上处处都有你的名字。”
“你不必否认,我观察你很久了。在云泣草原,你曾为海珠公主吹奏过一首《鹧鸪飞》。”
一枝雀居高临下,月光照耀下,他手中有细线闪烁。
“我要你为我的望舒吹奏一曲《姑苏行》。”
霍钦:“?”
他简直要气笑了,原以为周自衡已经够厚颜无耻,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还有个更不要脸的!
霍钦冷笑:“你是什么人?”
一枝雀歪了歪头,似乎是没想到霍钦为什么明知故问,但他还是答道:“我叫一枝雀。”
霍钦继续冷笑:“我是什么人?”
一枝雀:“你是江湖三杰霍钦。”
霍钦还是冷笑:“我俩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吗,你礼貌吗,一上来让我吹曲子?”
一枝雀这才听懂霍钦的阴阳怪气,他声音冷了下去,一双手快要把细线翻出花来。
“凭什么你愿意为海珠公主吹,却不愿意为望舒吹?”
霍钦无法理解他的不可理喻:“你脑子没问题吧,我吹《鹧鸪飞》只是因为我想吹,现在不吹,也是因为我不想吹,仅此而已。”
笑话,自己是什么乐师吗?还是免费的那种。
一枝雀懂霍钦的坚持与尊严了,但他依然不愿意松口。
“你会想吹的。”他从枯树上翻飞下来,稳稳落到霍钦面前。
“就像你不会想知道‘一枝春’是什么,也不会想知道客栈的酒水里有没有。”
霍钦此生,最恨被人威胁。
一枝雀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空气中便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嗤”声。
他甚至没看见霍钦掏弓,箭矢就飞至眼前!
这一箭,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狠得毫不留情。
霍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枝雀只能看到一片沉静如水的冰冷。要不是这一箭,他还以为霍钦会软弱退让。
先前可以避开致命箭矢,只是因为他做足了准备,而这次,这样快、这样突然,一枝雀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穿透右臂,旋飞血肉!
他一声不吭,飞快按住穴位,阻止血液继续流淌。
被霍钦用这样狠的方式拒绝,一枝雀竟然也没什么情绪,耿直地觉得理所当然。
“你也出气了,该答应了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需要银两,我也可以给你。”
霍钦:“……”
这下真成乐师了!
一枝雀见霍钦没说话,还以为他同意了,声音里都染上了雀跃。
他转身找到于望舒的墓,对着简陋的木牌自言自语:“望舒,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我请人为你吹奏家乡的曲子,好不好?”
“你最爱笛音了,一定会喜欢的。”
霍钦这才明白,一枝雀绕来绕去,只是为了给死去的于望舒带来一首家乡的曲子。
他语气平静:“《姑苏行》可不是于望舒家乡的曲子。”
一枝雀啊了一声,随即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曲调和她家乡有关就行。”
霍钦轻轻笑了笑:“《姑苏行》描绘的是江南水乡的灵动,可不是长安的繁华惹眼。”
一枝雀沉默。
霍钦继续补刀:“果然是西域人,对中原的文化一窍不通。”
……
周自衡在客栈里,已经背着霍钦和席冰漪两人,把《西域毒药百解》看完了。
只可惜笔者点到为止,只说一枝雀“心死了”,却不说为何死了,而于望舒和他又有什么纠葛。
这对渴望爱恨情仇的红尘来说,简直就像是话说一半就闭口不言一样糟糕!
本来还想着尽快动身前往梅花山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一枝雀,还附带一段爱恨情仇,这又让他难以抉择了……
怀着纠结的心情,周自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席冰漪把门敲得哐哐作响,风风火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大师兄,二师兄被坏蛋掳走了!”
刚睡醒怀疑是自己脑子坏掉的周自衡:“……?”
他刚拉开房门,就连说着“坏事了”的席冰漪一脸兴奋,丝毫看不到一点霍钦失踪的紧张。
席冰漪悄咪咪凑过来,小声道:“霍钦一死,江湖三杰就要变二杰了吧?”
周自衡不止看到了跃跃欲试,还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怀好意。
他毫不怀疑,要是哪一天自己也失踪,席冰漪会直接叉腰狂笑:“太好了,以后的江湖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
周自衡:“……”
他敲了敲席冰漪的头,无语地说起正事:“先别管霍钦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霍钦不会有事的。”
“我想留在汤临一段时间,主要还是想知道一枝雀和于望舒的故事。但这样一来,会耽误你回梅花山庄。”
提到梅花山庄,席冰漪生动的表情瞬间就灰暗了下去。
周自衡在心里默默叹气:“你是要和我一起留在汤临,还是先回家?”
席冰漪认真思索了一会,缓缓道:“我和你们一起。”
“师兄……就先让我逃避一下吧。”
周自衡揉了揉席冰漪的脑袋,安抚道:“这怎么是逃避呢,这叫做足了准备再去面对。”
席冰漪佩服自家师兄说邪门歪理的能力。
就这样,两人完全无视霍钦的意见,非常迅速定下了行动方针。
而此时,还在乱葬岗的霍钦,已经不眠不休吹了一晚上笛子了!
就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了一枝雀的要求,没想到对方顺竿爬上,非让他吹到于望舒满意为止!
不是,于望舒不是死了吗??
每当霍钦摆脸色要走人,一枝雀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装可怜卖惨,靠讲述自己和于望舒的相识相知,硬是把霍钦留下来了。
“……我带着望舒领略了岭南的风光,带着她看遍了雪山松涛,可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家人找来了。”
一枝雀停了停,一脸期待的看着霍钦。
——这还是他从店小二那里得到的灵感。
霍钦实在忍不了了,无论对方说再多,说什么他也不愿意再吹了!
他冷笑:“你把你和于望舒爱恨情仇说一万遍,我也不会再吹了,你还是另寻高人吧。”
眼见霍钦真的要走,一枝雀也顾不上太多,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轻飘飘抛下一个重磅消息:
“我知道你父亲的去向!”
“霍匀峰,你父亲叫霍匀峰!”
“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知道,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
霍钦停下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一枝雀看着霍钦的背影,缓缓道:
“杀人取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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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杀人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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