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立在一边,慢慢把大房叫陈狗儿撺掇穗儿的事说给薛蓉听,道:“他们是想多找几个姑娘掏空姑爷的身子,盼着姑娘做个顶顶大的王八,头上发绿嘴里憋气。”
薛蓉愣了半天。
嫁进来这一年多因为崔玉郎性情大变,她一直看崔家人跟鬼似的,睡觉都担心自己其实是嫁到鬼窝里去了,什么金啊玉啊的都是老鼠娶妻,狐狸嫁女,用五鬼搬运术搬来的,哪天等她人一醒就发现自己其实赤条条的睡在大街上。
薛蓉最初怕得都不怎么出门,加上崔家五房人名义上没分家,但日子早就各过各的,所以除了几兄弟在外做事会见面,家里女眷几乎连门都很少蹿,三姑娘是留在家里的女儿,天性亲母,薛蓉这才跟她熟悉一些。
薛蓉压根没见过几次二弟妹,猛然说起这个人,她连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但她让玉京台的婆子带着背过崔家有什么人,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往大了不敢说,起码这个家的下人生了多少孩子她都是知道的。
薛蓉在心里念了两遍,很快就记起来了。
这赵氏的闺名唤做佩芳,娘家在清河县赵家村,村里一片都是他们家的地,拢共有一千多亩,不大不小也算个富户,只不过在崔家人眼里薛蓉和这些妯娌都只能说是村女而已。
赵老爹嫁女儿也算舍得,家里分明有两个儿子仍给女儿分了二百多亩陪嫁,当年赵佩芳出嫁也是威风过的,三十六抬嫁妆,凤冠霞帔,被丫头从村里一路撒着喜糖送进的崔家门。
倘若薛蓉自己正经找个人家嫁了,能带走的东西也比赵佩芳多不了多少,后来她嫁妆里的一大半儿,都是崔玉郎亲娘送的,说是好歹不能委屈了儿子。
两家梁子结这么大倒不是因为薛蓉,更主要的原因是当年崔玉郎被过继给田氏,玉京台那边是发了话的,说是只要他们好好对崔玉郎,即便以后他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遗产照样都留给他们。
那时崔家还叫崔二郎“大郎”,叫赵佩芳“大嫂”,就是大门口过路的野狗都知道崔玉郎是个一口气咽了一多半儿的。
崔家上下都捧着赵佩芳夫妻,说是以后这么大的宅子以后都是他们的,谁让他们是长房呢?
赵佩芳两口子是真听到心里去了,以前时不时便在家赏金赏银,薛蓉没进门之前,赵佩芳甚至还管过家。
但好景不长,两人快快活活地过了十来年,谁叫崔玉郎忽然腰不酸腿不疼了健步如飞了呢?
总之,崔玉郎快死的时候人人都盼着他再多活一天,翘着腿儿等着那边再送点什么东西过来。结果等他真的活了,这屋子里摔筷子碗盼着他死的就多了,赵佩芳夫妻算是打头阵的那个。即使薛蓉,有时候都觉得这男人在床上做个活死人是最好的,既让她有丈夫不用做寡妇了,又用不着劳心费力地伺候他。
别管活过来的是什么,活的又是不是“崔玉郎”,可人就是活了啊。
薛蓉进门那天赵佩芳就害了头风,等到崔玉郎和她圆了房,据说那边连“大、二”诸如此类的话都不许人说了。
薛蓉也不急,手上还摘着豆角须,道:“穗儿倒不怕,一个无名无分跟着宋姨妈人,真收拾起来也就抬抬手的事。”早七八天她就听人说这个人想要摸到她跟前儿来干点什么,真亲热也好假亲热也罢,可只要她不愿意,下头随便说两句“蓉娘在忙”就把人打发走了,穗儿连多问一句在忙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这事重要的是赵佩芳,主子想害人那可就容易多了,今天能叫一个穗儿明天就能叫一百个穗儿,打不死你也能恶心死人。
刘婆子脑子不够转,急急忙忙凑过来,道:“蓉娘,咱们告诉姑爷去!让他去治那几个害虫!”
薛蓉听得露出一个笑,道:“老娘,你也呆了。玉郎可是男人,男人还有嫌女人多的吗?他这会儿也就是没想起来妾不妾的这回事,咱们还上赶着告诉他——有人想给你送女人?”
刘婆子唉了一声,叹气愁道:“难不成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哪能!我真让人压着欺负,我娘还不得气死过去?”薛蓉虽然不愿意主动看着什么人死,但人家都盼着她死了,她就是个活菩萨也该露出愤怒像了。
“赵氏家里最近不是花大钱请人捣鼓了一个什么耕地的玩意儿么?她爹前两日从后门抬了一个进来给她玩儿,庄子上种地的蘑老农看了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如今还在院子里留着。”薛蓉也没捂着桂姐儿的耳朵,慢条斯理道:“玉郎是什么人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这个,她就是王母转世特意赐下七仙女给玉郎,那也全完了。”
刘婆子一拍大腿,也觉得这法子好。她怎么也不明白崔玉郎为什么讨厌新东西,可为什么不重要,知道他讨厌到把四姑娘一家都撵出去就行。
“我叫厨房多做几个菜。”刘婆子想着要跟人打擂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转转眼珠子便往厨房跑,嘴里还念叨:“害枕头风总比害头风强!”
银花在一边看得心头直跳,别看薛蓉平时好说话,但心里主意也大着呢。八岁多的人婆子说不让出去,吃了一回憋就真没再出门,那可是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的好几年,她就这么活生生忍下来了。
银花一直便觉着自家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平日里不出手而已,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看姑爷心惊,看姑娘也心惊。
薛蓉也没忘了银花,这几个大丫头跟着她太久了,久到她们犯错她也很少会动气,慢慢的这几个丫头便有点不听使唤了。
以前她不罚人,一是在薛家小日子糊涂着过才好,二是在崔玉郎面前罚人怕他本就不多的人性变得更少。所以她愿意做一个好人、善良人。
但到了如今这样人人都以为她软弱可欺的时候,薛蓉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关着门过小日子了,她拉过银花的手,给她戴上从自己手腕上退下来的镯子。
道:“你去我房里把前几日新做的四件比甲、四十两银子分下去,我知道这几日你们受委屈了,可你们是我的人,做错了事我不说姑爷便要说,但咱们是什么情分?我心里自然一直是有你们的。”
银花本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怕哪天薛蓉也找个什么“新东西”出来,到时候都不用亲自动手就能让姑爷把人收拾干净。
可一看到提前做好的衣裳,银花又觉得不会了,如果不是有心,怎么会提前给她们做衣裳呢?这比甲是织金的,若不提前二三月开做绝掏不出来。
银花揣着笑,唱了个诺,等回了厢房,分完了东西,春花几个都凑过来,一个挠她手心,一个挠她胳肢窝,笑:“小蹄子快说!如何又背着我们讨姑娘欢心了?”
银花挣扎着爬起来,也挠这个挠那个,屋子里顿时闹成一团。
在门外带着榴姐儿玩的喜儿听了便想,这几个大姐真是让姑娘养傻了,不说的情分才是情分,但凡能说出口的,那可都是越说越薄的。
薛蓉自觉自己也不靠着丫头过,想着真到了那一天,好好的把她们送回薛家,也算全了主仆之情。
但她舍不得桂姐儿和刘婆子,这两个可是留在她身边的亲人,薛蓉说好了不瞒着桂姐儿便也不在她跟前装纯善,否则,她喜欢的人还是真的自己吗?
薛蓉搂着桂姐儿道:那你觉不觉得蓉姐坏?”
“别人要打你,你自然要打回去,不然那不成傻子了吗?”桂姐儿皱着眉说。
薛蓉摸摸她的头,又问:“要是以后蓉姐经常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坏的时候,娘也没扔了我呐。”桂姐儿摇摇头,觉得这话挺傻的,在她心里,自己人坏是师出有名替天行道,别人坏,那就是家门不幸祖坟冒黑烟了。
“你还小呢,大人做的事可不是捡烂菜叶回家那么小。”薛蓉摸摸桂姐儿的脸,绽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道:“但蓉姐希望你一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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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蓉这边在忙,崔玉郎也被崔二郎缠住了。
崔家的男人对崔玉郎这个年纪最小的大哥或许没什么想法,反正大家都是从“一”后边开始续齿的,但崔二郎一家绝对看崔玉郎不顺眼,人都是这样,做过老大再做老二就难了,老二做三四五六反而没什么负担。
崔二郎在家也就一个好,就是跟崔玉郎比名声。
崔二郎肚子里是装了几两墨水的,也有点真本事,崔家这头的旁枝庶族个个都受过他恩惠,尽管如今清河县的事都归了崔玉郎管,可他在族里仍然很受欢迎,许多人家里有个什么事都爱先跟崔二郎通气,让他帮忙。
宋渊不见了多日,他也勒着裤腰带时常在外帮忙找人,惹得宋姨妈不停地往外掏钱,还含泪道:“我的儿,姨妈和大郎就指着你了。”
可到了真要掏钱的时候,崔二郎就来找大哥了。
他带着呼啦啦一群人,冲着崔玉光温和地喊:“大哥,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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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是纯正的古代人,她是能下狠手的,道德底线和真善美方面的底线要比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圆圆、鱼姐儿、小韵低。我能给她的道德光环只有不主动害人,被动反击。大家不能接受的话也不要再继续了哦。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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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蓉花(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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