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动静清风朗月早就注意到了,早在一刻多钟前两个人就把耳朵竖了起来,但要在郎君跟前站稳,消息知道得快不算好,要知道得又快又准才稳妥。
守门的小子跑过来见不着崔玉郎,他们穿着普通,吃喝随意,喜大鱼大肉,味道不洁净,为了避免冲撞主家,这些低等的粗使打手只能跟长随通气,长随听完了把事情弄清楚怎么回事,再去跟郎君说话。
清风朗月听完了事便凑在一起商量要怎么办。清风是担心薛蓉贼喊捉贼,这做媳妇的偷人也不少见,他和朗月私下还讨论过,像崔玉郎这样多年卧床的公子哥儿,命短不短先不说,那|话|儿指定十个里有九个都不好,一想蓉娘青春嫩妇,真偷了人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朗月也小声道:“后宅妇人磨镜的也海了去了。”两人说了一通,再看崔玉郎就觉得郎君今日面泛绿光,进去都夹着尾巴缩在门上说话。
崔玉郎刚在屋子里抹了药膏,看印子还红不红,听完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起身便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去了。
他想的和清风朗月不同,他隔三差五就回去给蓉娘顺毛,她有没有力气找旁人他再清楚不过。再说这个穗儿,崔玉郎也见过,他觉得,蓉娘不会喜欢那样的尖嘴脸子,她就喜欢生得好的,说话甜的,会给她讲故事的,譬如陈西凤。
想到这里,崔玉郎轻轻愁上眉头,忍不住想,也不知蓉娘今生是否能认出自己来,毕竟以前都是陈西凤跟她玩得更多。
清风朗月在一边看着,是真觉得大郎的脸有些绿了,跟没熟的黄瓜似的。于是走到一半都不肯进内宅,跟两个鹌鹑似的站在门口。
内宅在没有男人时,其实也不太需要男人。方才家里弄不清缸里是男是女是好是歹,都惊了一跳,这时有四个结实的青壮年撑腰,刘婆子便母鸡似的挥开了翅膀,径直拿了叉鱼的长杆子要往里戳。
戳之前她也没忘了闺女桂姐儿还在,人海夜叉似的,还空了一只手从兜里摸了两根老得发黑皮都皱了的豆角,让桂姐儿回屋里玩。
刘婆子道:“这是老娘特意给你寻的,家去玩,一会儿让人摸走了。”
其实没人看得上这个,刘婆子就是想把桂姐儿吓走。
桂姐儿果然当了真,拿着老豆角宝贝似的要往回走,薛蓉也跟着她一起,在刘婆子眼里,薛蓉也还是需要她保护的小姑娘,看不得这些。
两人让刘婆子推着,不得不往家里去。薛蓉毕竟是个成年人,她走到一半便让蜜娘和喜儿看着桂姐儿,自己悄悄回头看了几眼。
穗儿从缸里被刘婆子叉了起来,手上银镯子哐当哐当地响动。
她吃这一痛,张口便要咒人,不过在场的婆子也没哪个是吃素的,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窜上来往她嘴里塞了块布。
这布堵得结实,撑得穗儿腮帮子都嘟起来了,连口水都流不下去。
刘婆子见真是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急着让家丁来拉人,反而叫了几个婆子,一起把穗儿捆进了柴房,也没让人瞧见她**的样子。家丁始终是男人,女人家的事,有规矩的内宅妇人再狠毒也有底线,谁也不会叫外头脏兮兮的男人随意进来拉人,更不要说把人丢在院子里叫人牙子直接领走。
可进了柴房,几个浑身蛮力的婆子也没客气,立马就把她浑身上下搜了一通。
这种事刘婆子是不干的,粗使婆子还给她端了个板凳,沏了碗核桃茶喝。
一个婆子问:“你鬼鬼祟祟的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拿脏|药来下给姑爷?”
想到有人要撬蓉娘墙角,刘婆子比有人撬了自己墙角还难受,呸了一口,从板凳上跳起来,恶狠狠的道:“小蹄子,说话!”
穗儿翻了个白眼,仗着自己是宋姨妈的亲戚,也呸了回去,道:“我是来做你主子的!”
她就不信这些婆子真能把她怎么样,等级森严的古代,还能以下犯上?难不成这些人都不想活了?
刘婆子不认她是表姑娘,因为家里没人说她姓宋,有姓的人才有地位,在她眼里。她刘婆子有个“刘”,就要比穗儿身份尊贵,一听这个顿时也气得不行,道:“我就知道,你一早看上了玉郎!”
不过她不是那等狠毒的婆子,气得狠了也没上板子,而且窜到穗儿身上掐了两把,掐人专掐手臂内侧一点儿,把个穗儿痛得立马就掉了两泡泪。
这时穗儿还不肯认输,她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后边一定会有什么人来救她,不然老天让她穿过来干什么呢?
几个婆子把穗儿身上搜了一通,结果什么都没发现,还是一个眼尖的婆子在鞋底里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拿了剪刀把鞋底打开,里边咕噜噜滚出来一颗花纹古怪的珠子。
珠子很小,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但不知怎么,薛蓉站在窗户口都看到了这颗珠子,甚至还能闻到上边隐隐传来的佛香。
珠子很快滚到了一双黑靴子跟前。
即使没见着人脸,薛蓉也认出来了这个是崔玉郎的。
薛蓉不敢往下看了,她回转身去找桂姐儿。
桂姐儿年纪还这样小,就遇见了这种事可怎么了得。
桂姐儿的头一直让蜜娘抱着,她看不见那边的事,心里依然涌上了深深的恐惧。
不过桂姐儿还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这时看见薛蓉过来,便靠在薛蓉怀里好奇地问:“里边的是坏人吗?”
在桂姐儿眼里,家里最厉害的人就是娘和蓉姐。
娘的年纪足足有四个她这么大,太厉害了!她自己就做不到这个!蓉姐呢,管家里的事,连教书的老娘子也管。所以她们说的话,桂姐儿都很当真。
“不是,里边有条大鲤鱼怕是要成精了,这种精怪专爱吃小孩儿,你在旁边守着,万一让它叼走了怎么办?你先回屋玩一会儿,晚上老娘捉了它,给咱们做个鱼肉锅子吃。”薛蓉笑,她看桂姐儿如同看**岁的自己,早就下了决心不想这么小的孩子再吃一回她吃过的苦,要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以后再外寻一个干净人家,让她嫁过去享福。
不仅桂姐儿,其实大房所有的小孩,薛蓉都不许让人打骂责怪她们,每月还叫了认字的老娘子教里头愿意念书的小孩子念书。
像崔家这样的门户,要想做近身丫头小子,都要认得一些字。不过那些识字的老娘子大多都老得干不动活儿了,全靠主家仁慈在府里养老,为了心里多点底气,她们教人识字钱也收得多。大房这么多孩子,每日去念书的也不过**个人,还大多都是小郎。
薛蓉管不了别人家怎么教孩子,她是绝不允许桂姐儿沾上这宅里一点儿泥巴,她的丫头们也都知道这个,但凡府里有个什么事,大房都瞒着桂姐儿。
桂姐儿头一遭撞上这个,即使薛蓉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转头拉着喜儿问:“里边真的是鱼?可我看见有一只手。”
有点白白的,在莲花底穿梭,看起来像泥鳅。
喜儿是家生子,早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榴姐儿比桂姐儿还小一些,她也从去年撞见了主家不干净的场面开始做事了。
但她也是丫头,也和桂姐儿有差不多的记忆,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都是假的,是做梦,该多好呢?
喜儿笑着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过去道:“桂姐儿,你睡糊涂了吧,做噩梦了吧?那是水里的莲花。”
桂姐儿让她一说,唔了一声,也觉得今儿像做了梦似的,一会儿看见鸟窝里掉钱,一会儿看见水缸里有人。
薛蓉从头上拔下一根桂花簪,轻声道:“你不是最喜欢蓉姐这根金簪吗?今儿就送了你,免得你做梦都在捡财。”
蜜娘也从大竹撞里掏了朵端午节剩下来的豆娘给她戴在脑门上,怜爱道:“有豆娘守着你,这回就不会做噩梦了。”
桂姐儿已是让人说迷了,但看见簪子也高兴,她还兴高采烈地对着阳光照了会儿,簪上一点一点的桂花像晚上的星星,也像停在草上的萤火虫,被光勾出一层闪闪的金边。
她还太小了,还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不是梦。桂姐儿怕这个也是假的,便低头咬了一口,上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牙涡。
看见这个涡,她又想起水,对了,那个缸里也有牙在打颤,在重重的喘气。
“娘!娘!水里真的是鱼吗!”桂姐儿有点急了,忙回过头想看刘婆子。
薛蓉在这个年纪,虽然也吃了闭门之苦,但这些龌龊事,薛家是从来没有的。
她强行把桂姐儿抱了起来,放到自己长睡的小塌上,又让人翻了自己幼时的箱笼把玩具拿出来给桂姐儿瞧:“真的是鱼呀,你看蓉姐就有很多鱼,都是老娘打的,这个小鱼满扑是我九岁时老娘寻来给我的,这只装笔的锦鲤铁盒子,是十岁是玉郎找人做了给我的。”只是铁盒子不如笔筒方便,拿回来就放着没用过。
薛蓉笑:“你喜欢哪个?拿走抱着睡好不好?睡醒了咱们就能吃上鱼肉锅子了。”
她怕孩子睡前受了惊吓,晚上惊夜,于是边哄人边给她讲自己小时候听来的故事,什么木偶奇遇记,小美人鱼。
桂姐儿看着满箱子的玩具,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把个玩意儿搂了满怀,听着薛蓉给她说的故事,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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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郎过去就让清风朗月接了手,让刘婆子几个人都出来了,他捏着珠子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认得这个,陈西凤整容后演过一部电影,电影说的是真假少爷的故事。假少爷在真少爷回家前重生了,这一回他有了个金手指,可以用换魂珠把自己和真少爷的魂魄换过来,这样他就能在被真少爷打败以后继续享用他的人生。
但这部电影票房只有三百万,除了陈西凤的的粉丝,谁都没看过。
但这些粉丝为了给电影造势,到处假装神婆说这个珠子是真的,只要凭电影票根转发陈西凤的电影海报,再在家用珠子做法就能美梦成真。
这套话看起来很傻,可最后竟然真的骗了不少中年妇女,甚至有一个妇女吃了珠子跟丈夫打架半途噎死了。
这新闻太奇葩,崔玉郎印象很深。他绝对不可能看错,这就是现代的东西!
他挥退众人,单独问穗儿:“你知道陈西凤吗?你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人?”
穗儿心脏狂跳!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是穿来的,原来不是吗?她惊讶地问:“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你不早说!”
崔玉郎没说话。
穗儿更笃定了,她捂着心口悄悄地看过去,崔大郎可比陈西凤好看多了,没想到也是个穿来的,生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不过她不嫌弃,男人嘛,多习惯就能喜欢上了。
穗儿一心想钻到薛蓉身上享尽荣华富贵,以前看崔玉郎还有点嫌弃,现在让几个婆子吓了一通,又看他也是个穿来的,当下也真动了几分心。
她理理头发,道:“既然咱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干脆一起过日子吧?这个珠子我做了两颗,一颗我已经吃了,一颗给薛蓉喂下去。以后我成了薛蓉,咱们一处吃一处玩,不比跟这些九漏鱼做的古代人在一起好玩多了?”
崔玉郎慢慢听着听着穗儿竹筒倒豆子般,从赵氏说到陈狗儿再说到薛蓉,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这换魂珠都是陈西凤的粉丝编出来的,陈西凤自己说起来都躺在脑子里笑得直不起身,还能指望它们有用吗?
不过崔玉郎还是觉得很有意思,一年多了,他仍常梦见陈西凤把自己彻底赶出了身体,也一直在想,要是再来一回自己要怎么办?为此他一直在找和自己经历差不多的人,没想到才找了一年多,就遇见了这个穗儿。
他出来后跟清风朗月道:“把人堵上嘴关到西边的屋子里,别让人靠近她,再多去买点除鬼的物件儿回来,我以后要用。”
他倒要看看,那个穗儿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清风朗月听了前半截,小声地问:“二房那边要怎么办?”
崔玉郎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先跟蓉蓉说一声。
以后都十二点前更吧,这个比较符合我最近的作息和码字时间,老说九点一直十一点多发也不好意思了,嘿嘿。
桂姐儿会一直保持她的童真无忧无虑的长大,不会刀小孩老人和宠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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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也是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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