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时和车夫已商量好,他们这次并不走官道。
早和系统了解到,现在的官府,大抵是要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才让你通行。
路有那么多条,并不是非要走官道,省去很多麻烦,当然这也是建立在系统有改进路线的份上,普通人还要注意劫匪,大抵会走官道。
从丹阳城出发到玉川城,走官道却是最慢的一条路。
系统在马车上和云起时聊着……
如今新帝元烨龙椅尚未坐暖五年,紫宸殿的梁柱上还凝着先朝的冷霜。
前朝的旧疾,反反复复,无法根除,新帝十分愁苦。
……
皇宫殿内
“咳……咳咳……”
传来一阵又一阵轻细的咳嗽声。
夜已深沉,紫宸殿烛火跳动。新帝披常服坐案前,朱笔在奏折上起落,眉头时蹙时舒。更漏滴答,他浑然不觉,只埋首于堆叠的奏章中。
“陛下,您已劳累许久,太医不久前还特意嘱咐过奴才呢,说您的身子,需要静养,最怕累着,您可是天下万民的指望啊!”
“咳咳咳,嘶……”案桌前的元烨揪住了心口。
元烨时常心悸,发作时,常是胸口骤然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
有时夜里正批阅奏折,指尖会突然发颤,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不止,得扶着案几缓上许久才能平复,冷汗早浸湿了贴身的衣襟。
先帝早年也曾拜入玄阳宗修行过一段时间,彼时他尚未沉溺丹药,常以“求道”为名驻跸山中,听长老讲授仙法时眼露痴迷。
可惜他并无修仙资质,几年过去,他依旧是外门弟子。
修行时间一到,很快,他便只能返回人界。
可在玄阳宗短短几年,他却生出了对“凡人一步登仙”的贪念。
还未继位前,便忍不住偷偷搜集人界各处遗留的仙界功法秘籍。
继位后,更是命人将玄阳宗的炼丹图谱抄进宫,逼着方士按图炼制“飞升丹”。
为求飞升,更是打破了历代祖制——不得与仙族来往过密。
他下旨召来一群自称“仙者”的方士,让他们穿紫袍、佩金鱼袋,在朝堂占了一席之地。
这些人连农事赋税都分不清,却凭着几句“炼出金丹即可飞升”的胡话,成了御前红人。
那些本该用于疏通河道的银子,变成了炉中烧不尽的朱砂;本该商议边防的朝会,成了他向群臣炫耀“仙师赠的灵草”的道场。
玄阳宗的长老曾入宫劝谏,说“修仙先修心,帝王心不正,丹药皆是毒”,却被他斥为“妒朕得仙缘”。
自那以后,朝堂再无人敢提“政务”二字,百官见他时,先得夸他“仙骨天成”,再敢奏报灾情。
地方官揣摩上意,把赋税折成“仙材”进献,说是“助陛下早成大道”,实则中饱私囊。
他的不作为,让他治下的江山——本有曾经的清规可作缰绳,却被他亲手挣断,任由贪腐如野草疯长,直到新帝接过这副烂摊子时,九州大地早已只剩一片荒芜。
龙案上堆积的奏疏蒙了厚尘——幽州旱情、景州匪患的急报,总抵不过一句“仙师说朕再有几月便能脱凡”。
如今丹炉虽然已凉,可先帝种下的毒瘤已在各州蔓延。
幽州知府虚报赈灾粮款,库房里的陈米发霉时,流民还在城墙根啃食树皮。
景州官吏与匪寇分赃,人贩子在街上拖拽良家女,衙役只当看不见。
云州的梁王更是无法无天。虽是先帝胞弟,但他早不把先帝放在眼里,关起门来称孤道寡,私铸钱币,豢养死士,活得像个土皇帝。
府里的奴隶不过是会喘气的物件,稍有不顺心便拖去喂狼,或是当众鞭挞至死,血溅庭阶也只当看不见。
朝野都知他要反,只等一个时机罢了。
就连京都的税银,也被层层克扣,到了国库只剩零头,禁军的甲胄破了洞,竟要士兵自己缝补。
百姓的怨声比秋风更烈,有妇人抱着饿死的孩子跪在宫门前,哭声被侍卫的棍棒打散;有书生在酒楼写下愤慨之词,夜里便被按上“谤讪朝廷”的罪名拖走。
这天下早已烂了根,腐肉从脏腑蔓延到肌肤,新帝握着玉玺的手常泛着凉意——他亲自一点点剜掉这些烂肉,从最痛的地方下手。
这五年间,他干了许多事。
先是扣下倒卖官粮的幽州通判,抄家时搜出的金银够赈济三县流民。而后斩了景州与匪寇勾结的县令,头颅悬在城门三日,血气不散,吓得周边小儿啼哭不止。
可这远远不够,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像毒藤缠在朝堂,动一发便牵全身。
新帝经常批阅奏折到深夜,烛火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案头摆着的不仅是各地罪证,还有太医刚送来的脉案——他先前因先太子遇刺受牵连,落下的旧疾,近来总在深夜发作。
“陛下,该歇息了。”内侍轻声提醒。
元烨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笑:“这天下的病,哪是歇一歇就能好的?”
外边的天已经隐隐渐亮,新帝看着案桌旁各地呈上来的奏折,每一件都是要紧的事。
元烨眉头紧皱,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父王,你为何从来不看看这天下,将他赶去玄阳宗的那些年,人间犹如炼狱。
他要做那把最锋利的刀,哪怕刀刃卷了、手震麻了,也要一点点剜掉腐肉,直到露出新鲜的血肉来。
只是这过程太痛,痛得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是摇摇欲坠的江山,身前是数不清的豺狼虎豹。
他很久以前,曾遇到过一个人,
故人死前,他看着他说:
“人这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够了,你如果迷茫,就先明白自己当下要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把它做到最好,你要活下去,好好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路走下去吧。”
他那时被父王排斥,只能呆在玄阳宗修行,在人族的时间甚至没有在玄阳宗长,虽然他有修仙的潜质,但他从小便在太上皇身边耳濡目染,知道受万民供养的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他自小学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记的是轻徭薄赋、兴修水利的利民之法。
太上皇治理下的丰衣足食、路不拾遗,是他心中最鲜活的模样,比起玄阳宗的仙法,他更在意田埂上的收成、驿道上的粮车。
故人那句“做好一件事”,让他在迷茫中定下心神——他要如太上皇一般,守好这万里江山,让百姓安享太平,这便是他要倾尽一生去做的事。
先帝痴迷仙道,自认有仙缘可惜没有天赋,终其一生,白白荒废,都没能寻到自己的道。
新帝心系百姓,偏生接手的是一副烂到根的江山——先帝留下的贪腐毒瘤盘根错节。
他有治国的才思,却无撬动沉疴的时运,空有满腔利民之心,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能一点点在绝境里摸索,为万民寻一条生路。
如果那位故人活着,这样空落落的地方,一定能听到她的笑声,如同春日里漫山游荡的微风,卷着花影草香,把每个角落都填得热热闹闹。
…………
系统聊到了很多新帝的事情。
“诶,宿主,你是不知道,如今的新帝是有多努力,他最后可是劳累而死的。”
云起时指尖微顿——又是一个被命运推着走向终局的人,和前几世的自己何其相似。
系统已经知道云起时已经知道他知道重要人物的结局了。
“新帝叫元烨?”云起时突然注意到,她曾有一位玄阳宗的故人叫叶斐元,长的很好看。
“对啊对啊,而且他长的非常好看!他是先帝最好看的儿子!但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看。”云起时被勾起了兴趣。
“是吧是吧,我专门有一本收集图鉴,无聊的时候做的!”
“砰”的一声,一本画册出现在了她面前,自动翻到了一面带着”?”的灰色剪影人,下面写着人物简介,身份写着“·元烨”,曾用名一栏写着**元,被“*”挡住了,根本看不清。
那灰色剪影的衣摆处,藏着半枚玄阳宗弟子特有的云纹玉佩,玉佩一角缺了个小豁口,让云起时感觉很熟悉。
“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怎么啦怎么啦?”又是什么瓜我的宿主。
“他叫叶斐元,是我朋友,我救过他一命,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了。他是人修,嗯,是玄阳宗的弟子。”云起时直接了当的告诉了系统。
叶斐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说话总是真假参半,又矛盾又正经,他说他的做梦都想回到人族。
那时的她很好奇,人族做梦都想有仙骨,有资质,一步登天,就连她在当人族时,很多事都干不了,于是她问询问为什么?但他却一句话都不讲了。
这时候想起来,他或许真的不属于玄阳宗了。
那句“想回人族”的话是一句希冀,或许是是揣着不能说的身份。
她忽然攥紧了指尖,系统画册里那枚缺角的云纹玉佩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晃——叶斐元的玉佩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豁口。
“叶斐元”,“元烨”……
明明名字只是有两个字有些许类似,很可能是巧合,可她就是没办法不注意。
“让我搜索一下,我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哦!”宿主如此依赖他,他当然要大展身手啦。
可是搜索了一遍又一遍,他也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宿主,我没有找到,这个世界,他可能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物,所以并不会突出介绍。”
“诶诶诶,宿主你别误会哦,我知道你的朋友是很重要的,emmm,等多找几个碎片,我厉害了以后,再给你解释清楚!”
“嗯嗯,我知道的。”云起时并没有误会系统。
云起时知道主系统,或者说背后的天道,可能早已将所有人的结局注定。
系统心里突然惊觉,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被预设好了终局,云起时和其他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系统突然意识到,未经任何人允许,就擅自给生命划定轨迹,将人的生命规定结局,这是一件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它望着屏幕前的云起时,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惆怅。
它难得有想靠近的“朋友”,这个世界如此鲜活,有自己的欢喜与挣扎——可这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如今它只能偷偷地、尽可能地做些微小的改变,可最终会走向何方,谁也说不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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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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