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杯清水准备好,两居民用餐盘各端三杯,同时行到农场主面前。
农场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盒,依次将两颗胶囊放置餐盘中,挥了挥手,命两人将水和毒药分别送到两队。
“这毒药啊,只要摄入一滴,都能肠穿肚烂。”农场主的笑里带着一股阴气,说话的语气满含兴奋之意,“让我看看你们谁这么走运!”
说话时,农场主那对藏在细缝里的眼瞳,不自觉地往奚回方向转动。
水和毒药被分别送到两队面前,他们各选一杯挤入毒药。
确定毒药下入后,送水的两人同时回到中场,将餐盘放到地上,并随机打乱三杯水的顺序。
一切准备就绪,双方选手各自走到中场。
不管是韩择,还是与他对决的雇佣兵,都没有犹豫,两人几乎同时拿起一杯水,仰头一口饮尽。
两人选中毒水的概率都只有三分之一。
第一杯水下肚,全场变得安静,对决的两人也是一动不动,等待着身体告诉自己结果如何。
1秒……2秒……
奚回的手指陷入手心,咬着牙,微微皱眉,耳朵里只能听见心跳声。
这种纯赌运气的游戏,真的有必胜法吗?
不是她不愿相信,只是她实在想不出,除了作弊外,有何解法。
然而,毒药是别人准备的,也是当面下入杯中,打乱水杯顺序的人更是临时挑选,没有作弊的空间。
3秒……4秒……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局,连四周的空气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5秒……6秒……
突然,场中有了异变。
韩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捂住胸口,屈膝半跪。口罩依旧遮挡着他的脸,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起伏的后背,和颤抖的四肢,无一不在说明:他中毒了!
“哈哈哈哈!看你小子刚才底气十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作弊喃,怎么一杯就倒了,笑死人!哈哈哈哈……”
对决的雇佣兵捧腹大笑,将手中杯子随意一扔,肆无忌惮嘲笑着倒地的对手。
这声讥讽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很快,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多在笑话韩择的小丑行径。
以为是什么高人,没想到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游戏才刚刚开始,就以滑稽的场面匆匆收尾,嘲笑中又多了一丝失望,引来阵阵叹息。
“什么鬼啊!”覃柏第一个沉不住气,又惊又恼,“不是,兄弟你纯靠运气啊?你不行就别出头啊,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好像不骂韩择两句,覃柏难以排解即将崩溃的情绪。他抱着头,在场地里踱步,开始还以谩骂宣泄,到后来语言系统彻底失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等死”两个字,仿佛就刻在他脑门上。
楚立同样震惊,但没有像覃柏那般慌乱。他吼了一声,制止覃柏鬼吼鬼叫,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别吵吵,有力气不如留到比赛!不过是失了先手罢了,大不了,一会儿把球夺回来。”
楚立的话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仿佛在说一件没什么难度的事。
而这件事在覃柏看来,难于登天。可如今他也没别的指望了,只能抱紧楚立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低声哀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还不想死啊,我的下半辈子就靠你啦!”
“啧,你松手,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楚立嫌弃地甩开覃柏。
覃柏跟块膏药一样又贴了上来,“哥,你看对面人高马大的,一球过来,我小命怕就玩儿完啦!”
楚立被他缠得没了脾气,只能妥协道:“知道了,你先松手,待会儿你在我身后躲好。”
“好好好,哥,全靠你了啊!”
听着覃柏胡言乱语,奚回差点被气笑了。许多时候,她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
不过,此刻她没心思理会覃柏,韩择的先手计划失败,她得思考更换方案。
“别急,小兄弟好像没事。”
突然间,庞生开口打断了正商量着比赛对策的楚立和覃柏。
奚回闻言,更加仔细观察起韩择的状态。
他半蹲半跪蜷缩在地上,无论是身体微微的震颤,还是愈发急促的呼吸,都向众人传达着他中毒的信息。
奚回不知庞生的判断从何而来。
直到周围的人群越来越焦躁,纷纷伸长脖子张望,表情也从失望转为不安。原本一脸得意的农场主,也不知何时变得一脸阴沉。奚回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时间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韩择依然维持着刚开始的状态,呼吸和颤抖都证明:他还活着。
是的,这就是问题。
用杀虫剂杀蟑螂,喷完发现它倒地、翻身、蹬腿,你自然会觉得这杀虫剂有效,蟑螂死定了。然而几分钟后,你发现它依然在蹬脚,你还会觉得它死定了吗?
正当奚回思考着毒性不够烈这种可能性时,韩择猛然晃了晃身子,脚下用力一蹬,竟然又站了起来。
他依然手捂胸口,胸口因为呼吸加重而上下起伏,可他倏地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刚才预演了一下你中毒倒地的场面,不知演得像不像?”
雇佣兵笑容僵在脸上,有种被人耍了的愤怒与不甘。
场外原本的嘲笑全化作沉默,偶尔几个人强行找补,试图挽回所剩无几的颜面。
“我就说嘛,他自己提出的游戏,怎么可能一杯就中招。”
“哈哈哈,挺幽默哈。”
“我说我刚才也是演的,你们信吗?”
……
场上开始进行第二轮选择,奚回嗅出气氛中的微妙变化。
韩择依然没有犹豫,不等雇佣兵选择,就随意拿起一杯,一口将水饮尽,杯口朝下,向雇佣兵展示。
几秒过去,韩择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环在胸前,微笑着等待雇佣兵做出选择。
确认韩择没有选中毒水后,雇佣兵的脸色明显紧张了几分。
地上只剩3杯水,雇佣兵手指悬在杯子上,来来回回转着圈,迟迟没有落下。
现在选中毒水的概率变成二分之一。
雇佣兵手指微颤,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他迟疑了许久,直到人群中传来催促声,才下定决心一般拿起一杯水。
呼吸在杯沿涂上一层白雾,刚刚消散,又密密盖上一层新的。他紧握杯子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一杯水徐徐滑进喉咙,雇佣兵双目紧闭。
1秒……2秒……3秒……
每一秒钟对他好像都是折磨。
4秒……5秒……6秒……
“哈哈哈哈,我这杯也无毒!”
雇佣兵松了口气,扔掉杯子,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引来人群中些许惊叹,谁也没想到,场上两人的运气都能这么好。
接着窃窃私语代替了感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逐渐离开中场,带着心中疑惑转向农场主。
问题出现了,剩下两杯毒酒,又该如何决出胜负呢?
难道要重来?
原本的兴致勃勃,隐约间变成了不耐烦。
这场比赛是不是太冗长了?
“啊啊啊——”
一声痛苦的悲鸣终结了所有的疑问。
当众人诧异的目光重新转回场内时,雇佣兵已经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身子蜷缩,侧倒在地上。
他浑身抽搐,脚在地上乱蹬,贴在地上的脸被地上的小石子划伤。白沫从嘴角涌出,混着血丝,堵住了一声声悲鸣传出的通道。
看着不像演的。
奚回刚在心中下着判断,那地上挣扎的人就没动静了。
在场众人还有些恍惚,沉默中等待着再次出现反转,然而等了两分钟,躺在地上的人也没能站起来。
很快,农场主宣告韩择胜利,奚回小组顺利拿下先手权,彻底终结了观众的猜疑。
农场主脸上维持着虚假的微笑,嘴里嘀咕了一句“可惜”,随意挥了挥,唤来两个居民将雇佣兵的尸体清理了。
可等到韩择回到队友身旁时,农场主又命令另一个雇佣兵加入了对战一方。
面对覃柏的质疑,农场主只厚着脸皮笑道:“一切解释权,归农场主所有。”
覃柏气得直跺脚,却又拿农场主一点办法都没有。
韩择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残留的汗水,苦笑着道歉:“对不住,我以为能减少一个对手呢……话说早了……”
庞生笑容和煦,拍了拍韩择的肩膀,说:“没关系,至少我们拿下先手了,和原本的计划一样。”
楚立摩拳擦掌,“哼,跟爷爷耍这种花招,看我不打得他们趴地上!”
“对对对!”覃柏走到楚立身后,耀武扬威道,“给他们点厉害尝尝,敢欺负小爷,活腻歪了。”
队伍气势高涨,只有奚回不说话,扭头望着韩择。
从鬓角到领口,一路都是汗水留下的痕迹,领口与后背全都被汗湿过,此刻还未来得及干透。
什么演技如此逼真?还能调动全身机能?
奚回伸手拉住韩择袖子,将人往身后带了带,好心提醒:“一会儿比赛你往我身后站站,刚才的对决,你怕是将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她只是轻轻拉了一下,韩择整个人就摇晃起来,甚至险些没站稳,一个踉跄栽到地上。她赶紧伸手扶住了一把,神色中写满担忧。
“呵,我没事,就是刚才演戏太投入,有些缺氧。”韩择有些气喘,弯着眼,挤出一个笑。
奚回没多问,只让韩择先摘下口罩,调整呼吸。
韩择却摇了摇头,说他就戴着口罩呼吸就好。
“这样不闷吗?”奚回终是没忍住提问。
韩择漫不经心回答:“我怕醉氧。”
“……”
果然是个怪人。
比赛正式开始,按照计划,由楚立开球。只见楚立抖动着浑身肌肉,自信满满地从场边接过球,一瞬间却愣住了。
几秒后,楚立单手持球回到场地内,步伐明显沉重了许多,一脸心事重重。
犹豫中,楚立终于开了口:“这球,是实心的,你们确定挨得住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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