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渐染透山道。
两旁的草丛忽然传来怪异的“窸窸窣窣”声。江朝月望去,第一眼没瞧见,但细看之下,就能看到地上褐色的布料。那布料因为太过于泥泞,第一眼竟是生生把江朝月骗了过去。
两个瘦小身影从草堆里蹦了出来,举着柴刀的手腕细得像芦苇杆。
“把、把钱袋留下!”个头稍高的那个声音发颤,刀刃在夕阳下反出泠泠冷光。江朝月只一眼,便瞥见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这老茧不像握刀的,也不像使剑的,倒像是常年握镐头留下的。
柴刀劈来时带着破风声,招式却毫无章法。
江朝月只是一侧身,便让过刀锋,伸手擒住对方手腕轻轻一扭。
少年吃痛松手,被江朝月顺势带得踉跄转圈。等少年回过神来时,后颈已扣上三根铁钳般的手指。
另一个见状要跑,却被自己布鞋的破洞绊倒。
“……”
江朝月一手折断一边的树枝,手臂抡圆一把丢了过去。树枝笔直的插进了那逃跑的少年脚边的草地里。那少年被这变故一吓,顿时失了神,左脚绊右脚,跌倒在地。
被抓住的少年感到脖颈处的手微微颤动,转过头去看,就见江朝月抿着嘴,但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这分明是在憋笑!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厌狗嫌,最有精力,又不服气,当即扭着身子伸手去掰江朝月的手。
江朝月演都不演了,直接轻笑出声。
那少年人更是恼怒,牙齿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江朝月。
“收劲,小心受伤。”
“什么?”少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却还是有些诚实的收了一点劲。
江朝月笑着,手上轻轻用劲,那少年又被带着踉跄转圈。转着转着,江朝月手松了,终于是放过了那少年。
可惜的是,那少年没听江朝月的,完全松劲。以至于两个少年跌作一团,扬起阵阵黄土。
“柴刀使得不错。”江朝月蹲下身,忽然愣住。被他制住的少年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新伤叠着旧痂,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你们……”
年长的少年突然挣扎着跪起来:“要杀要剐都随你!”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死死捂住嘴。
“……”江朝月没想明白,他难道长的一副那种穷凶极恶、会把人千刀万剐的样貌吗?
年长的少年满脸是泪,较小的躲在身后,手紧紧地绞着身前人的衣袖。两人都紧张地盯着江朝月。
似乎江朝月手上真有决定两人生命的权力。
江朝月松开握着的剑,放下了戒备,看着这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
暮色渐浓,山风卷来远处镇子上的梆子声。
江朝月曲起手指,手背抚上少年的脸,为他轻轻擦去眼泪,“好了,别哭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两个少年在江朝月的瞬间,浑身抖了抖,看得江朝月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收收眼泪吧,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你们也打不过我。”
两个少年呆呆的,过了一会,年长的少年鼓起勇气,问江朝月,“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江朝月挑挑眉,逗道,“怎么,打劫不成改借钱啦?”
两个少年的脸刹那间就红了。
江朝月不客气地笑出来声。
他俩脸更红了。
江朝月解下腰间钱袋,取出几枚铜钱塞进年长的少年手里:“暂且先借你们,如若后续有缘,再还也不迟。”
那年长的少年反手抓住江朝月,话还没说出,脸倒是红上加红,“我……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朝月垂下眼,看着被拉住的手。
“我……我姓姜,大家都叫我阿贵。”少年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又结结巴巴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松开手,瞧见江朝月手上果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手印,更不好意思了。
江朝月又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一个肉饼,撕成两半,问,“吃不吃?”
两个少年人踌躇起来。
“不吃我就自己吃了。”江朝月面无表情,说着就要拿着饼往嘴里送。
还没送到一半,又被少年抓住手腕,“我……弟弟想吃!给我们一半就好了。”
江朝月温柔一笑,先摸摸前面少年的头,又摸摸后面少年的头。将两半的饼都给了兄弟俩。
两人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江朝月站起身,瞧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
“你,你要去哪?我们吃完了你吃什么?”
江朝月没想到那少年观察力如此敏锐,“我去找一个容身之处,你们若是可以,别当劫匪了,拿着铜钱去拜个师学个手艺吧。”
少年人又狠狠咬了一口饼,“你还没回答我你吃什么!”
“你怎么管那么宽?”江朝月哑然失笑,“都进你们肚子了,我饿一天不碍事。”
那少年立刻羞愧起来,“你……急着赶路吗?”
“还好。”
“我知道有个山洞,我和弟弟平时就呆在那里,你要是不急,我们一起回去先歇息一下。”少年快速地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江朝月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山洞离得不远,走半柱香就到了。
江朝月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夸道,“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你们真厉害。”
山洞像被山风凿出的豁口,斜斜嵌在半山腰的褶皱里。青苔顺着岩层褶皱漫到洞檐,几簇鹅肠草从石缝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
进去,正中间洒落一地被烧干净的树枝灰烬。
江朝月皱眉,有些嫌弃。
两个少年置若罔闻,还招呼江朝月,“想坐随便坐。”
江朝月嘴巴抽抽,尽量找了一个感觉都石头上坐下。
环顾四周,发现这实在是一个简陋的山洞。岩壁上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某处凹陷处积着半捧清亮山泉。洞底堆着松枝垛,露出深浅不一的年轮。
江朝月好奇问系统,“怎么洞内还有这水痕啊?”
“很简单的原因,”系统好心地解释,“雨水顺着山体裂缝流进山洞冲刷石头。”
江朝月伸出手,细细抚摸过石头上的水痕,又将视线放到了一边的半捧山泉上。
阿贵瞧江朝月一直看着那水,忙轻轻肘击了一下自己弟弟,示意弟弟去给江朝月打捧水。
江朝月呆呆的出神,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破碗,碗中还乘着清水。江朝月也不客气,接过碗豪迈地喝了一大口,看得那少年直拍手。
我就喝口水,有什么好拍掌的?江朝月奇怪,但没问,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出来抢劫?”
那少年求助地将目光抛向了一边正在生火的阿贵。
阿贵动作停在原地,似乎在想能不能告诉江朝月。
江朝月轻轻撇头,不想让两个小孩看到自己的表情。
寂静,还是寂静。
江朝月受不了了,站起身,有些慌张地说,“我来帮你们生火吧,你这样,太阳下山了都生不起来。”
说罢,走到阿贵身边,那我树枝,三下五除二就生好了火。
走了一天,有些累了,江朝月干脆也不移窝,就坐在火边伸出手暖手。
那的年少点点少年也跑到火边。坐到了阿贵和江朝月的身边,学着江朝月的样子伸出手。
江朝月想说什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忽然听到阿贵出声,“这是我弟弟,叫阿财。我们一家本来在矿上生活,爹采矿、娘织布,我和阿财去矿洞里给人烧火。有结果,矿老爷忽然说没人买矿了,一直拖着,三个月没发工钱。”
阿贵吸了吸鼻子,“我娘又恰好病倒,我爹便去矿主家求情,想着至少把药钱先要到......谁知......那矿主竟然活生生将我爹打死,说,不过是几块贱骨头,吃药不过是苟延残喘,又何必要那药钱,死了还能留下点东西。说完,便甩了一锭银子给我娘。我娘悲痛欲绝,病得更重了。说来嘲讽,靠着那锭银子,我带着阿财和娘,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这里。寨主答应留下我们,但是要求我们要先完成一个任务。”
江朝月柔声道,“辛苦你了。”
阿贵没想到江朝月是这么一个反应,脸上的表情先像是被打翻的调料瓶后来被水冻住又被一锤子砸破。堪称五官乱飞。
阿财伸手抓住了阿贵的手,沉默的靠近阿贵,好像这样就能给阿贵带来依靠。
“但是对不起,”江朝月低下头,“我也遇到了困难,没法帮助你们......”
“不......”阿贵连忙摇头,“你帮助了我们,我们把你给的钱交给寨主,这样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我们可以留在寨上了......”
阿财扯扯阿贵的袖子,阿贵凑过头去。俩人比划了半天,最后,阿贵问江朝月,“你说你也遇到了苦难,那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留在寨里?”
江朝月摇头,“我不想干抢劫的勾当,对不起。”
阿贵咬咬牙,又问,“不抢劫的活也是有的,你要来寨子上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