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成江市第一中学。
初秋的太阳依旧火辣，班里为了防晒窗帘拉了大半，窗户开小了些也止不住窗帘被夹进去。
严枝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从包里掏出几个夹子递到前面：“不知道有没有用，夹了总比没夹好。”
前排的同学分发了严枝递过来的夹子，一个接一个地道谢：“谢谢学神。”
窗帘是夹上了，虽然用处不大，但好在是不往窗户里夹了。
“累死了。”俞琛一弯腰把两人的书抱到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从一楼搬到四楼，真累不行了。”
严枝把书包放进桌洞，说：“我来收拾书吧，你歇会。”
俞琛一应了声开口：“今年咱学校更人性了哈，从高一到高三全都换了新的桌子凳子。”
“谁说不是呢。”严枝稍微抬腿让左侧小腿和左脚保持一个水平线，随后便开始收拾课本。
俞琛一看见严枝的动作，以为是他脚疼，急忙问：“脚疼了？我叫佩姐去。”
“不用，不疼。”严枝拦住他，“而且我本来就只是踩空了一个台阶，不严重。”
严枝的脚是开学前一天下楼梯踩空了崴的，好在是最后一节台阶，不算特别严重，但怎么也得缓个几天。
其实按级部主任俞茂的意思是允许他在家里上网课，但是严枝觉得没必要。他的脚自己清楚，没怎么过于发肿，过不了一周就能正常行走了。
况且在学校十点放学六点半上课的时间计划让他更有动力。
班里因为刚换了教室乱得不行，俞琛一抬头看了眼挂在黑板上方的钟表问：“我跟着程星他们买饭去，你吃什么？”
“一个饼就行。”严枝开口。
俞琛一掏出来饭卡，指了指在另一边的人：“就他，我再给你带个酸奶吧。”
严枝不喝牛奶，俞琛一就只能买酸奶了。
“学神我给你买饭吧。”说话的是刚才俞琛一拍了下的程星，在高一要结束的时候分了班，还没熟悉两天就放了暑假。
以至于严枝对程星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分班的时候很热心地帮他搬了桌子。
“没事，琛哥请我吃。”严枝笑着指了指俞琛一，俞琛一揽过程星：“拿饭贿赂你们学神呢？怎么不贿赂贿赂我？”
“哎呀琛哥，你俩还分你我他的啊。”俩人说说笑笑出了门，路上还拐了个人。
看着俞琛一和别人聊上两句就能称兄道弟的模样，严枝眉眼弯了弯，和小时候一样。
“要我说你就应该听老俞的在家休息几天。”三个年级吃饭时间不一样，严枝刚做完一套试卷，俞琛一就带着饼和酸奶回来了。
把手里的饼和酸奶递给他，俞琛一摸着肚子说：“给你最爱的青椒饼和芒果酸奶，撑死我了。”
严枝接过，听他这么叫主任笑了一下：“你舅舅听见你这么叫他又该说你了。”
“他现在才没空管我。”俞琛一戳开自己的那盒酸奶，猛吸了一口，“爽。”
“我有个小道消息，听不听？”严枝刚吃了第一口饼，正拆着吸管的外包装，见俞琛一凑过来，眼睛眯着笑，肌肉带动着眉毛向上挑。
严枝拆开包装开口：“什么消息？”
“咱们级部要实行学习互助计划了。”俞琛一把手放在桌下，偷偷把手机往严枝方向靠了靠，严枝看见手机停留在校园贴吧里，有人说高二级部要做第一届开始学习互助计划的小白鼠。
“说是从今年开始，高二的学生两两或者三人一组，组成学习互助小组，目的是好带差。”俞琛一话头一转，说，“但是很多人不想带艺体生。”
“为什么？”吃着饼，严枝问。
俞琛一耸耸肩回答：“他们高二下学期就去集训了，听说是三月份的吧，怕耽误自己学习呗。”
他挠挠头继续说：“其实我觉得没啥。”
严枝点点头，看着快到晚自习的时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到了晚自习，俞琛一的小道消息在班主任肖佩岭那里定了实。
“从这一届开始，高二十八个班进行学习互助计划，个人学习任务由班主任联系科目老师按周进行下发。”肖佩岭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前排的班长，班长接过来开始下发，“每周一早自习下课回收，晚自习发新的，大家这周的任务就在刚才班长发的纸上。”
因为这个计划，高二的班主任和各科目老师增加了工作任务，但一中比其他学校都要有良心，任务重就多加教师福利，老师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对应班级按照尾班对头班的方式进行。”肖佩岭看了下手里的单子继续说，“咱们班对应的是一班。”
话音刚落，班里有不少人啊了一声。
一班到三班都是纯艺术班，一班是理科班，剩下两个班是文科班，音乐美术体育舞蹈等艺体生都在这三个班里。
教室门在开着，不止自己班里的同学在叫，严枝听见隔壁十七班也在讨论，同样不甚乐意地啊了一声。
“十六和十七都是文科班，你说这学校是不是早就想好这个事了？”俞琛一碰了碰严枝说，严枝闻言想了一下还真是。
十八个班一共八个文科十个理科，每年大差不差，按照一中以往的习惯，高二除去三个艺术班，剩下的纯文化班按照前文后理分班，这次倒是分了两个文科班在四楼。
那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这个计划，以至于四楼四个班就是两个理科班中间夹杂了两个文科班。
肖佩岭在讲台上打开多媒体准备讲东西，严枝突然笑了一声。
俞琛一正看着自己的任务，转头看他：“笑什么？”
“突然就想到了整个四楼男女比例第一次如此平均。”
听了他的话，俞琛一也笑了：“确实，那二楼也差不多。”
二三楼各五个班，因为有两个文科班插进了四楼，现在除了三楼是全理，二楼也成了文理混合。
“不过那位。”俞琛一趁着肖佩岭没注意，把酸奶最后一点喝完，“他敢冒充高三的出门也是厉害，不知道谁会被分配到他。”
严枝知道俞琛一口中那位的名号和事迹，笑了笑没说话。
管了下纪律，肖佩岭把分配小组表格展示在多媒体上，一边滑动表格一边念名字加深学生印象。
“程星，秦思晶。”
……
“俞琛一，裴极。”
“严枝，周柚。”
“还有什么问题吗？”肖佩岭念完转头，底下的学生都摇了摇头，但是余光都带着心疼又八卦的意味飞向最后一排崴了脚的人身上。
一中是重点高中，几乎都是中考前排学生进来的，大家互相之间会比较着学习，学习氛围还较为浓厚。
但为什么称之为较为浓厚呢，因为成江的招生制度。
作为重点学校，中考前五百必是一中的学生，五百名开外的学生按照十分一个段进行志愿填报，在这十分的分数段里，一个学校只有少之又少的一百多个名额。
这也是为什么一中作为重点高中，也有不学习的学生，也有被级部主任天天盯着的学生。
就比如一班的某位同学，比如周柚。
其实周柚也不是级部排名的倒数，毕竟一中招生还是要看分数的。
他甚至可以占到中上等的水平，但是因为高一上课睡觉时间过长，被级部主任怀疑是嗜睡症，结果还是打了假。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那位又经常冒充高三学生出去上网，在升旗仪式念检讨的态度也过于敷衍，人长得好看，就这么大多数学生都认识了他。
“行，从明天开始，每天第三节晚自习进行学习互助，学号一到三十下一楼，三十一到六十五留在教室，学习吧。”
布置完任务，肖佩岭看向严枝的位置开口：“严枝你是九号，这两天就在班里吧，我跟他们班主任说过了。”
严枝点头。
俞琛一对应的是裴极，是个体育生，学习也凑合，送作业的时候遇见过，性格挺好。本来他还在为自己没碰到那位松了口气，继而听到严枝对应上了周柚，脸上带了点心疼的表情。
“严严，我觉得你可以上点香了。”俞琛一小声开口，“保佑自己不被气死在这高二美好的年纪里。”
严枝听他在这担心，扬起嘴角笑了，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关于周柚，除了那一次检讨，其实平日里他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柚念检讨的那天，他作为学生代表刚分享完学习经验，就在台阶下站着，迎着光注意到了台上的人。
“严枝，出来一下。”这边俞琛一还在想着怎么安慰严枝，肖佩岭在讲台上叫了名字。
严枝合上笔帽，跟着肖佩岭出了门。
“肖老师，怎么了吗？”严枝站定，问肖佩岭。
肖佩岭从手里拿出一张纸，他接过来看，是美术生分班之前专业课的小测成绩表，最上面第一排，第一名的地方写着周柚的名字。
“周柚这个学生，专业课能力很强，文化课虽然不差，但是很不稳定。”肖佩岭说着，见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变化继续说道，“他们班主任林老师跟我说，咱们一中很久没有过这种天赋很高的学生了，所以想尽可能地多帮助帮助他。”
严枝明白肖佩岭的意思，他嗯了一声问：“他的成绩不是中上等吗？不稳定能到哪种程度？”
说到这个肖佩岭揉了揉太阳穴，一班和十八班按理说是距离最远的两个班级，偏偏肖佩岭和一班班主任林成雨是发小，分班之后对两个班的学生情况彼此也知道些。
肖佩岭叹了口气说：“最差的时候能排到八百名开外。”
八百名开外？严枝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高二级部一共一千多个学生，八百名开外的话，也太不稳定了。
“具体情况林老师还在了解，一个班学生多，林老师短时间内顾不过来那么多。”肖佩岭拍了拍严枝，“这是我们俩和主任商量的结果，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严枝摇头。
肖佩岭点了点头：“回去吧。”
话罢，严枝转身回了教室。
还没走近，俞琛一八卦的眼神已经落了过来。
“佩姐找你什么事啊？是说周柚吗？”俞琛一的嗓门不算小，问题一出，几乎整个班都竖起了耳朵，还有几个人眼神止不住地往他们的方向瞟。
严枝看着大家突然坐直了身子，写字的手统一地停了下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俞琛一见他笑以为是气疯了：“你别笑啊，怎么了啊。”
严枝摇摇头说：“不是，快写作业吧。”
没得到答案，俞琛一也不再问，写着化学作业和严枝说小话：“但他确实长得挺帅。”
俞琛一想了想又道：“他五官就和新疆人似的，但也不是特别像。”
严枝记得周柚的长相。
那天的阳光很晃眼，周柚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和他对视了几秒，他记得周柚的鼻子很挺，眼睛也很深邃，整体五官足够立体。
确实有点像新疆人。
听到自己要和严枝学习互助的时候，周柚的后槽牙不自觉地咬了咬。
严枝谁不认识，从高一开始就是年级第一，还是这一届的自律会主席，每天早自习和晚自习抱着点名册从一楼到四楼挨班查人数。
即使周柚从没被查到过。。
“想什么呢柚哥？”裴极偷偷打了把游戏，见旁边的人不说话，以为是被分组吓到了，“别怕柚哥，虽然说那是学神，但是咱气势上不能输。”
说着裴极饶有其事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柚，遭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
“没被吓到，想太多。”周柚开口道，“我像是会害怕的人么？”
“不像。”裴极笑嘻嘻地回答，“毕竟高一的时候就敢冒充高三的，没有第二个了。”
周柚没再说话，盯着讲台上显示的分组勾唇笑了笑：“你别说，我还挺期待的。”
旁边裴极听见周柚的话，以为是他又想到了什么坏心思，急忙开口：“你可别惹学神，人家很厉害的，多少人想和他一组捞不上，让你捞上了，幸福吧柚哥。”
思绪飘到看见的那抹在演讲台下挺立的身影，少年穿着白色黑条校服站得笔直，旁边主任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
“柚哥，打不打游戏？”裴极在叫他。
周柚回过神去看桌面上藏在课本里的手机，点了点头：“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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