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从南从欧洲出差回来，纪氏整个的氛围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在欧洲击败了纪氏一直以来最大的竞争者，这让他在整个集团的声望水涨船高。
原先因为富通海的事情，反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现在更是所剩无几。
舒?照例把这周公司的情况向纪从南汇报。
有些意外的，他从纪从南的表情中看见一点疲惫的神态，从他进公司以来，他从未见老板露出过疲惫的表情。
也许这几个月的商战对这个巨人来说也是极为具有挑战性的。
过了一会，他汇报完自己的工作。
纪从南没有照旧指出一些需要着重跟进的点，而是突然问了一句：“近郊那边的项目怎么样了？”
那里是集团分公司开发的一个大型楼盘，虽然涉及的规划很重要，但一般纪从南这种级别的人，只需要在项目重要节点获知关键的数据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需要他去操心。
舒?也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个项目，因为一时没有相关资料，也顿时卡了壳。
他看见纪从南抬头看向自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肩膀上，幸亏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张简历。
曾经出现在纪总桌上的简历，那个女孩是这个项目中，所有花园设计的设计师助理。
这一刻舒?无比感谢自己过目不忘的大脑。
“该项目进展顺利，但具体情况需收集梳理。”
纪从南揉揉眉心，低声“嗯”了一声。
纪从南的手很修长，手腕有一只豪表，他的手握着手机的时候，就像电影里的男明星在拍摄手机的广告。
舒?没有接到指令，所以没有离开，只能看着眼前赏心悦目的一幕，一边在心里猜测自己是不是回答错了。
纪从南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就抬手示意他出去了。
手机短信页面，新增的短信中，没有来自简历上那个号码的短信。
舒?走出去立马联系了分公司的项目经理把项目整体的情况发给自己，然后又特别询问了设计团队的情况。
舒?又问了一些整体项目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纪家的家宴在一个山间别墅举行。来的小辈都很怕纪从南，就算是长辈，也多数是夸赞他年少有为，没有半句不悦耳的。
纪从南扫了手机里的报告一眼，就起身走向外面。
他走到观光的亭子里，满目都是清新美好的风景，脑海里还是刚刚看到的那张设计师助理换人的审核表，因设计师助理乔立夏离职申请人员离场。
好，很好。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听到她跟学长打赌要追到纪从南。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啊，我不在乎。”
很好。
纪氏的晚宴是为了给纪家的老爷子做寿，因此异常隆重。
这个城市最尊贵的客人都来到了这里。
乔立夏身着浅白色旗袍，手腕一淡绿的翡翠手镯，坐在钟总右侧，腰背因为一直挺直而酸痛。
她们的车抵达晚宴的山庄已经是傍晚。
清凉的晚风吹动了游人心弦。夕阳美好又娇俏。
可她的心里依然明明灭灭。
入户到正厅，要穿过小花园，远处就看见花园中的亭子。
每走近一些，乔立夏就看得更清楚一些，也更加不想再走近。
想见他，又，不想面对。
那人的影子成了春季傍晚唯一一束光，她认为自己还没倒下，有一个原因是，还想见见他。
也许这是她无果感情的一个机遇。
也许虽然不是美好的开始，是充满算计的开始，是利益的婚姻而不是爱情，也能长出美好的果实。
走这几步路几乎击败了她。
那人好像一直在烦恼着什么，一直看着手机，根本无心关注身边的美景和来往的宾客，好像所有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她陪着钟总去见各位宾客，寿星老爷爷还没来。
钟青颖凑过来把她的头发往耳后别，说：“这些人，是恭维，是试探，你都不用管，你只要获得纪家老爷子的认可和纪从南的欢心。”
她有些想避开这些话，但最终还是选择点头。
晚宴的美食应有尽有，每一块蛋糕都十分精致。
晚宴上的人带着敌意、试探、好奇、嘲讽的表情打量她。
这种感觉就像大学毕业那天她去告白，也是各种不同的表情，五颜六色的。
当时她酒壮人胆，难以想象，四年都没敢送一瓶水的她居然鼓起勇气在众人面前跟他告白了。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现在的她会成功吗？
也许因为两家是商业利益共同体，他会答应这场虚假联姻。
“嗨。”她抬头，见到一个身穿西服的青年才俊站在自己面前。
“你想吃蛋糕吗？”青年指着蛋糕，“你已经看了他们很久了。”
“抱歉。”她向后退一步。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看着这么精巧的蛋糕，却露出悲伤的表情？”
青年的坦诚让她却步。
“你看错了。”她急忙往回走，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青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正当绝望之际，一只手抱住了她。
她的头撞到那人的胸膛上，一点点树木的清香融入她的鼻息。
身体稳定下来，意识渐渐回笼，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赶忙道歉并往后退。
放在她背后的那只手似乎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疑惑着抬头：“对不起。”
看进一双墨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她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他，一时间忘记了动作，直到他扶她站稳，转身离开，她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周围什么样的变化都没有，仿佛刚才这场闹剧并不在大家的眼中。
但其实仔细观察能发现大家隐晦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乔立夏理了理衣服，小声说了谢谢，也不敢抬头看他。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上扬：“哥！”
乔立夏抬头，只看见纪从南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角。
她再回头，少年睁大眼睛，看着纪从南消失的方向，像看一个偶像。
“你没事吧？”见她看自己，少年自来熟地打招呼：“我叫纪从西，你叫什么？认识一下？”
乔立夏摇摇头，在这个地方，她总感到窘迫。
“不好意思。”她从大堂穿过去，往钟青颖那边包间走去。
“别垂头丧气的，刚才那个人就是纪从南，你得让他喜欢你。”钟青颖似乎心情很好，走过来帮她整理项链，正好拽到头发。
乔立夏在痛感中睁大眼睛，眼泪充满眼眶，隐约看见那张慈善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但是很快就被笑容堆满了，让她感觉这可能是泪水过滤后的丑化。
也许是她意识在反抗。
钟青颖捏着一根头发，随意地走到一边，“你跟他认识啊？”
乔立夏下意识摇头。她总能感觉到，钟青颖想说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出与自我保护，她下意识摇头。
钟青颖笑了一下，又皱眉说：“你说他会同意吗？他这么注重效益，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应该会同意吧。”
乔立夏感到头疼，退到一边坐下。
终于她们在一种微妙的静默中达到了一种平衡。
宴会正式开始，所有人都集中在宴会大厅。
纪家的老爷子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让大家自由享受这美好的一刻。
钟青颖带着乔立夏给纪老爷子敬酒。他们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然后介绍纪从南和乔立夏认识。
“从南，这是立夏，是柳家唯一的孩子。”
纪从南举起酒杯，面无表情：“你好。”
乔立夏回他：“你好。”
看他两都举杯喝了酒，纪老爷子笑了，对他来说，这就是孙子已经认可了这段联姻的预兆。本来这联姻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为的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本来他还觉得钟青颖太宠爱女儿，可能会不能容忍纪从南的冷漠，现在这种情况刚好。
他暗示纪从南带乔立夏出去玩：“晚上有烟花秀，小松亭那边有最好的观景台。”
纪从南点头。
小松亭的地势稍微高一些，纪从南在前面走，乔立夏挽着衣摆，跟在后面。
树木的清香和鸟语虫鸣，比起宴会厅的等级森严，这地方松散自在，有一种怡然自得的能量，她也放松了一些。
纪从南步子大，她跟在后面很是吃力，但是每当她离得有些远，他又会稍稍等一等她。
他们就在这默契的月光下往前走，乔立夏边走路，边偷偷看他的背影。
就像大学的时候，偷偷看他打球。
他一次也没回头。他永远是向前，永远效率为王。
这次也是，所以她偷偷打量的正大光明。
可能是嫌她的脚步慢了，纪从南停了下来，侧头往这边看过来。
乔立夏赶紧低头，慢慢往前拱，直到看见那双大长腿，她才停下抬头看。
望见一双璀璨的黑眼里。
她连忙后退，差点跌倒，那人却一点扶她的意思也没有。
她赶忙稳住身体，感到为自己的小心思羞耻。
“快点。”纪从南丢下这两个字就又接着走了。
如果跟他熟悉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匪夷所思，纪总什么时候等过人啊。
乔立夏吐吐舌头，今晚喝的酒精开始有点上头，多天的压抑的心情在无人的林间小路里终于得以舒展。她有点晕晕的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小松亭，里面已经摆好了点心，见他们过来，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获得纪从南同意就离开了。
两人坐下后，谁都没说话，面前正好有一些清酒和烧鸟，乔立夏怕尴尬，只好一会抿一口小酒。
如果是在谈判桌上，没有几个人坐在纪从南对面能淡定的。
他坐在那里就自带威压，让人无法忽视。
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还是会有点上头，她感觉自己渐渐放松下来，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
纪从南坐在那里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手在胸前，托着腮，显得格外修长，让人觉得能够牵他的手的女孩子得多幸福。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乔立夏确定他在想事情。坐在她面前想着别的事情，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的嘴巴也很好看，眼睛也很好看，整个人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他还在走神，她就放任自己肆无忌惮打量他。
过了一会，纪从南拿手机拨了个电话，跟秘书交代了一些事情。
打完之后注意到乔立夏的眼神有点呆，脸好像也有点红。
他放下手机：“好喝吗？”
那人还有点迟疑，明明刚才打量了很久，眼神那么大胆，现在又有点畏畏缩缩的，眼神躲闪的，看着小点心，拿手拿了一个，戳了半天也没吃，还嘴硬说：“好吃。”
“那你多吃点。”
他说完这句话，那人的眉头皱得更凶了，狠狠咬了一口点心，仿佛想要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
“这么喜欢纪家？”
那双眼睛终于不再躲闪，呆呆得望向他，像一只惊慌的小鹿，被老虎发现了踪迹。
意图太明显了。
他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上学的时候就笨，天天跑错教室，也不知道怎么考上大学的。
“喜欢。”
声音很小，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仿佛一种深渊的黑暗正慢慢裹挟她，整个人向悬崖跌倒一般。
那小小脑袋垂下去仿佛没有了生气。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人逃避似的假装听不见。
他站起来 ，扣上西装，乔立夏终于不再装呆，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废话：“对不起。”
她嘴唇被酒沾得湿漉漉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胡乱道歉。
“只要是纪家就可以吗？”
她没有否认。
烟花终于开始绽放了，照亮了她的脸。
她很挣扎。
但是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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