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正君要生了,这还能拖延?尚然兮连看都没看萧冰月一眼,拔腿就往银安殿外走,边走边问齐苗,“咱们这就去,府上的马车在外面吗?”齐苗连连点头,呼哧带喘地道:“就在王府大门外。”
“好”,尚然兮更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风一般地跑出了银安殿。齐苗跟着他往外跑,快跑到殿门口的时候,齐苗终于想起来还要同这殿中主人说上一声,他转过身来,略带歉意地向瞬间懵怔的萧冰月躬身行礼,“抱歉世女,家中正君哥哥情势紧急。”
萧冰月到此地步,还有何话可说,只向齐苗做了个大度的微笑,“人命关天,赶紧去吧。”
许是听见萧冰月出声,已经走下了银安殿那高高的台阶的尚然兮转过头来,冲着萧冰月喊了一声,“我忙完了就回来,无需挂念。”
萧冰月瞬间笑容灿烂,蹭蹭几步追到殿门口,向着尚然兮大喊,“然兮只管去忙,本殿自会打发人去给然兮送衣裳包裹。”
尚然兮听见她这么说,再不犹豫,一手提起那华服的衣摆,跑得比普通女子都要快三分。
齐苗见他这么速度,连忙撒开腿与他一起离开。
江澄见尚然兮这情形,知道萧冰月要想驾驭得住尚然兮,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看向萧冰月,替尚然兮解释了一下,“然兮是医者,这样的事,怕是以后还会有,世女多包涵。”
萧冰月苦笑了一下,脸上是妥协的无奈,“江相客气了,我既娶了然兮,自会担待他。”她说着话,便当着众人的面吩咐贴身婢女:“去给伺候侍君的四个侍儿传话,让他们给侍君包一包袱家常衣裳送去大理寺卿叶府,叫他们就留在那边给侍君打下手,晚上侍君若是回不来,本殿另着人给侍君送被褥等物。”
江澄见萧冰月吩咐得细致,心里替尚然兮高兴起来,萧冰月能否驾驭得住尚然兮是一回事,他的这位好友,总算是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妻主了。男儿家再彪悍,有个知冷知热的妻主,也就暴戾不起来了。明帝陛下这安排终究是对的,说起来,他是真没想到明帝会采取赐婚这个法子。他之前很是担心尚然兮的处境,想着尚然兮虽然与皇家有恩,但私研得女药还误伤了天子,这样大的罪名,就算是不终身流放海岛,也不会再被允许继续做医者了,哪知道明帝圣恩如天大,心胸似海宽,竟然想出了赐婚这个法子,一下子就给了尚然兮翻身的机会。
明帝陛下真是厉害,总能有让人出其不意细想来又不得不佩服的法子。
一想到明帝,他这思念的心,就有些按耐不住。
在喜宴中又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告辞。萧冰月也没再挽留他,虽然新郎君临时离开,但这并不妨碍喜宴的正常进行,本来新郎君出来敬酒之后,就要回新房中等候,眼下江澄在场,倒让那些平日里爱说些风流玩笑的女子官员们不能尽兴。
萧冰月起身相送,“江相请便。”
“世女留步。”萧冰月送至二门,江澄登车而去,萧冰月返回,自与陈语陌等人欢快畅饮。
江澄回到政事堂中,继续批阅公文,批了半个时辰,终究忍不住,想要知道明帝此刻在做什么,他从公文中挑了几个略微重要的,写好节略,又简单写了个奏折,打发手下送去乐养园。
山水明秀的乐养园内,明帝正坐在御楼之中犯愁。她这个御楼在乐养园中位置一般,风景也不算好,前不临湖后不临山,唯一算得上景色的,就是窗户正对着几株红枫树,这九月里正是枫红似春花的时节,在窗内瞧着也有一番味道。
明帝透过半人高的漏窗,视线落在美丽的枫叶上,心里多少有些气愤。这个乐养园占了整整一座山,山上群峰竞秀,湖泊丰盛,泉水处处,茂林修竹。她为了羁縻关荷、董平南等有功之臣,把占据湖光山色的院子分给了她们,自己的御楼反倒建在地势平坦景色一般的地方。
这也罢了,横竖她一年到这里住不了几天,关键是把最好的院落给出去,又安排了歌舞艺人每日里表演歌舞,厨娘们精心烹饪菜肴一旬之内三餐不重样,菜品之丰富,比起她在宫里的御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样的优待,功臣们在住了一年之后,都有些不愿意再继续住下去的意思了。
昨个儿延年阁晚宴,功臣们酒喝到微醺,开始吐真言。
关荷问她新都修没修好,董平南问她几时才能坐船去北都,段名扬说这个季节东境的湖泊水势汪肆,最适宜夜钓,听说能钓到一丈长的大鱼。舒妩说西境那边这会子已经能够看到大雪在飘了,那雪跟鹅毛似的,一下就是三尺深,好看煞人。
余彤倒是老实,直率地跟她讲,在这山上待久了,老没意思了,啥时候去别处逛逛才好呢。
蒋芩性子也直,家中又同安澜有亲,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拍着腿上的肉说,山上住了一年,人都长胖了,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变猪?
陆杨、岑倩,虽然没敢多话,可是宴席之间不断地谈论天高云淡,秋风劲爽,正是赛马的好时节。
要说赛马,这山下一大片土地被朝廷征用成猎场,功臣们是有地方打猎的,然而她才一提明个儿打猎去,功臣们就七嘴八舌地说这么小的地方没啥好打猎的,方圆十里的狐狸野兔都被她们打光了。
这明摆着是蠢蠢欲动不能于此安住了。
可她是真不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愿意留在此间。去岁为了笼络功臣,她从宫里挑了侍儿嫁给关荷,那个侍儿伺候关帅伺候得很尽心,安排了医男翎儿服侍段名扬,翎儿给段名扬生了个儿子,又让人接了舒妩的侧室慕公子上山,把蒋芩的侧室碧桃一并接了来,碧桃性情温顺很得蒋芩欢喜。
今年还能再想什么招啊?
“以臣侍看,还是再安排几个男儿过来伺候。”安澜瞧不得她这眉头紧锁的模样,主动开口为她分忧。
明帝轻轻叹气,她不认为再安排几个男儿能起什么作用,“该给的温柔乡,朕已经给过了,再给能有什么用?朕也不认为关帅和董帅她们会喜新厌旧。”
她们若真是一群喜新厌旧贪恋男色之徒,那当初也不能够与她一同打天下共创伟业。
安澜瞟了她一眼,“这跟喜新厌旧倒也无关,多个人必然多牵扯几分精力,牵扯越多,关国公她们不就越不愿意出去了吗?再说了,咱们只管送,收不收在她们自己啊。也不会都不收的,那个岑倩身边不是没人伺候吗?咱们送了,没准她就收了。”
明帝点头,“澜儿这话也有道理,只是,从何处挑选男儿呢?”
安澜屈着手指头给她出主意,“关国公她们想要出去逛,必然是精力旺盛没处发散,挑柔弱男儿不顶事,最好从男子军中挑几个身体好的男儿,白天陪她们练武,夜里陪她们尽情折腾。”
明帝拍手叫绝,“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朕这就让人去男子军营中传话。”
她抬手就要喊护卫,可是还没有喊出口,她便又摇了摇头,"男子军的将校不同于侍儿,他们自有俸禄封赏,未必肯给关帅董帅她们做侍夫小郎。关帅董帅再勇猛,毕竟是五十来岁的女人了,男儿们跟了她们,是没办法有亲生小娃的。"
安澜听她这么说,心中也有些踌躇。他上一年就发现,男儿们并非人人都如沃儿那般贪恋富贵愿意嫁给关荷这样的老年女子,关荷再富贵也不能让男儿受孕,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大多数男儿望而却步了。当时他殿里有点体面的侍儿都不愿意,最后只有一个三等侍儿勉为其难地站了出来。
只是再不容易他也得给明帝鼓劲儿,他先气馁了,明帝岂不愈发烦恼,"三千男子军呢,总能挑出几个愿意的,再说功臣们也不都是不能让男儿有孕的,段侯不就新得了个儿子吗?余彤蒋芩岑倩也都还不到四十吧?"
明帝蹙眉,"余彤岑倩各缺一条胳膊,那就是俩残疾,哪个好胳膊好腿儿的年轻男儿愿意嫁给残疾女子啊?再说男子军之前同她们这些将军元帅都有接触的,当时人家没想着嫁给她们,这会儿咋可能愿意?"
安澜暗暗点头,男子军自己有俸禄,确实不容易为了富贵委身,他们也不好像对待侍儿那样半利诱半勉强,这人选怕是当真不好找。
明帝见安澜沉默了下来,便微微叹了口气,"此事不要考虑了,别没等挑出合适的人来,被悦儿知道了同朕闹。"
这些男子军当年都是薛恺悦带出来的,就薛恺悦那爱兵如子的劲儿,还不同她大闹一场?她才同他的关系缓和起来,可不想再闹得有了隔膜。
听她提起薛恺悦,安澜也就知趣地不再劝她,转而给她出别的主意。
让关荷几个学作画、让关荷几个练写字、让关荷几个学钓鱼、让关荷几个玩香道、让人给关荷几个作画像,每一条主意他都出得认真极了。他想要为她分忧,更想凭本事证明自己对她是有用的,他是能够胜任她的皇后之位的。
明帝思量了之后,一一否定了他的这些建议。
“这都是喜静的人爱干的事儿,关帅董帅她们怕是没这个耐心。”
这话也有道理,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样才能让这些功勋将帅能够不再蠢蠢欲动呢?
安澜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够温柔地注视着明帝,把想要与明帝共同承担难题甘苦与共的意思表达出来,“臣侍愚钝,帮不上陛下丝毫。”
他的双眸中满是愧疚之意,声音也弱弱的,自责得明显。
明帝心头一跳,她想她一个堂堂帝王,居然要让后宫男儿给她出谋划策,帮不上她男儿还要愧疚,这怎么行,她这也太无能了吧?
大女子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她先是冲安澜豪迈地一挥手,“这事朕自有办法,本就无需澜儿操心,澜儿无需自责。”
安澜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真有办法了,双眸中瞬间涌起崇拜的光,“陛下好厉害,这么快就有主意了?臣侍愿闻其详。”
明帝一时半刻哪里想得到主意?她开始在房间中踱步,一圈圈地踱步,边踱步边想这要是柳笙还在就好了,柳笙总能帮她想到好的办法。
安澜看她一圈圈地踱步,还以为她是有了主意,还没思量周全,倒也不敢催她,只静静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期冀。
明帝注意到安澜这期冀的眼神,只觉要是自己拿不出主意来,就要被安澜看扁了。
她此刻觉得哪怕是被别的后宫看扁也好过被安澜看扁,她不是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帝王,她还怎么要求他在枕席之间全然按她的想法来?
急中生智,又踱了一圈,明帝忽然想出了个主意来。
“关帅她们既然想出去,朕就让她们出去,朕的朝廷不养闲人,干脆放她们出去找弦歌。”
安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陛下您说的是真的?”
朝廷建造乐养园花费不菲,如今说放出去就放出去了,不怕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吗?
明帝重重一点头,开始快速思量具体的事宜,“朕一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好吃好喝地管待她们,她们还嫌朕拘着她们了,既这么着,统统出去给朕干活。本来么,弦歌不见了,光靠天武军将士和御前护卫们,怕是难找到,关帅董帅她们作战经验丰富,没准能找着也不一定。朕给她们每人五十个兵,配上战马车辆,让她们给朕满姚天找弦歌去。”
安澜迅速思量,如果能够把柳笙找回来,那真是再好不过,这种没有靠山的惶恐卑微日子,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至于功臣们放出去还能不能收回来,这似乎也不是他该琢磨的事。她放才不是说,这事她自有办法,本就无需他操心吗?事情既是对自己有利,他又何必再劝谏?
以往他只想着她,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以后他得学着自私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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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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