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车子停在虞楠公寓楼下。
闻暨下车替虞楠拿行李箱,送她到电梯口。
虞楠余光看见男人修长的指节按下电梯,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虞楠抢先道:“你饿不饿?要不要上去吃点东西?”
闻暨偏头看了她一眼,“好。”
电梯里,两人都很安静,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
虞楠心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脸颊有点儿红,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偷偷瞧了一眼身旁一眼不发的男人。
虞楠收回视线,咬了咬嘴唇。
现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很会说么。
门打开,小白喵的一声扑上来。
奶牛猫鼻头轻轻嗅着,慢慢踱步凑到男人身边,闻暨放下行李箱,熟练地挠它下巴。
小白眯起眼很享受的样子,嗓音也夹了起来,用下巴蹭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尾巴勾着男人的裤脚。
闻暨才来过几次,很显然,这只笨喵早就忘了谁是主人了。
但前主人虞楠还是任劳任怨地给小白开了个罐头,顺了一把小白优秀的毛发,沾了一手的猫毛之后,她准备去收拾猫砂。
闻暨:“我去吧。”
“你会吗?”虞楠犹疑:“还是我去吧,很快的。”
“你别忘了,我家有一只德牧。”
虞楠了然,那么大只的狗狗可是比小白难照顾。
“你不是饿了吗?想想看要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虞楠端了杯水靠在墙壁上看着男人利落地铲起猫砂,想了想,歪头道:“我们蒸土豆吃吧?我从老家带来的,很好吃。”
闻暨回头:“蒸土豆?”
土豆他当然吃过,但是蒸土豆还没试过。
虞楠点点头:“你没吃过吗?以前在老家我和奶奶常常把蒸土豆当做主食,不吃米饭的。”
“好。”
“那我去蒸。”
虞楠仔细地把土豆表面的泥土洗掉,放进蒸箱。老家的土豆个头不大,蒸二十分钟就可以了,虞楠又简单地用破壁机打了个豆浆。
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闻暨正在抱着小白给它梳毛。
很显然不管在谁的怀里,小白都无差别的攻击每一个试图给它梳毛的人类。
圆滚滚的奶牛猫在男人怀里抗拒地滚来滚去,时不时发出惨叫试图博取同情让男人放开他。但闻暨的力气很显然要比虞楠大很多,青筋凸起的手臂牢牢制住软乎乎的小猫咪,小白压根动不了一点。
虞楠凝视着男人经络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手臂不知在想到了些什么,耳垂有点烧红。
她挪开视线:“要不要换件衣服?”
闻暨低头,西裤上已经沾满了猫毛。
他颔首:“我去洗个澡。”他之前在这住过留了几套衣服在这里。
虞楠这个公寓没有客卫,要洗澡只能去虞楠房间,男人显然是对这里轻车熟路,脚步未停,径直往她的房间去了。
女孩收回视线,抱起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小白,点了点它粉嫩的鼻头:“能不能有点志气?才认识几天就巴巴的跑上去撒娇,认识人家么?了解人家么?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嗯?小白,清醒点!”
她的嗓音又软又小,听着不像在教训小猫咪,反倒是在自言自语。
小白无辜的喵了一声,挣脱跑下去溜了。
闻暨出来的时候虞楠已经摆好碗筷在等他了,男人用浴巾随意擦了擦头发,然后顺手把搭在椅子上,“这么正式?”
虞楠视线从那条淡蓝色浴巾扫过。
……那好像是她的浴巾。
“……嗯?”
虞楠走了会儿神,没听见闻暨说什么。
“没事。”闻暨笑了一下,替她把豆浆上面那一层微微凝固的皮挑出来,“吃吧。”
虞楠弯了弯眉眼,拿了一颗土豆,很仔细地剥着皮。
“我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跟着奶奶住在乡下,之前屋子后面有一小块地,奶奶会种一些青菜平日吃。后来因为我爱吃土豆,奶奶就改种土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非要跟着奶奶一起去种,偏偏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捣蛋,每次都满身泥巴被奶奶提溜着回家洗澡。”
说话的时候,眼前的女孩眼里发亮,眸光里的灵动狡黠和是闻暨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似乎是怕惊扰了她一样,闻暨嗓音放低:“那后来呢?”
“后来……”
虞楠眸色淡了下来:“后来我们搬到了市里,没再种这些,那块地自然也荒了。”
奶奶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自主意识,却仍然记得她爱吃土豆,临走时不知从哪抱出一袋土豆,说是自己种的,非要塞进她的行李箱。
虞楠垂下眼,奶奶已经很久没有种土豆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十几年前。
女孩情绪忽然低落,眼睫低垂。
闻暨不知道缘由,心中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不疼,却让他忽视不得。
情绪有点陌生,闻暨调整了下呼吸,将一颗剥好皮的土豆递到她面前。
虞楠怔楞了一下,抬头看他。
“挺好吃的,怪不得你小时候爱吃。”
虞楠愣了一下,须臾,笑了一下。
“你喜欢就好。”
饭后,闻暨在洗碗。
虞楠撑着脑袋看他明显生疏的动作,笑着说:“要不还是我来?一看你在家里就没怎么做过事。”
闻暨避开身子不让她接手:“有什么难的,做做就会了,你去休息。”
虞楠心中闪过一丝暖流。
自从和奶奶搬到市里和虞志文刘敏一起住,家里这些琐事基本都是她做。倒也不是别的,那个时候虞杨刚刚出生,家里都围着刚出生的小孩转,家务事都堆积在那。
最开始虞志文不让她做,但她好几次碰见虞志文下了晚班还要洗碗洗衣服,做完家务还得照顾小孩。
家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仿佛就只有她一个闲人、外人。
有一次她不小心听到刘敏和父亲吵架,大概意思就是她现在这么大了,怎么不能做一些事情帮帮家里。
刘敏说:“我又不是让她上山砍柴去搬砖,现在正是我们困难的时候,她帮着做一些家务怎么了?你就这么宝贝她?可咱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虞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耳边充斥着父亲的低斥和刘敏的哭声。
后来虞楠便帮着家里做一些家务,虞志文说过几次让她不要做,虞楠扯着自己的衣角,还要装作什么事没发生:“没事爸爸,我功课已经做完,不耽误学习。”
虞志文张了嘴又闭上,到底没再说什么。
后来这些家务好像理所当然变成她做,直至她去上大学,离开那个家。
其实最开始她又哪里会做这些家务呢?
受过几次伤,摔过几次盘子,逼着自己学会的罢了。
可今天,闻暨一句话,仿佛又将她带回了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
父亲会把她推出厨房:“女孩子家家干什么要待在厨房?去院子里跟妈妈一起吃水果。”
眼眶渐渐湿润,虞楠偏过头,不想让眼泪落下。
闻暨没抬头,似乎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
“小鱼,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虞楠愣愣的看着他。
闻暨却没再说什么,仔细地擦干盘子里的水,把盘子递给她:“帮我放进柜子里,好么?”
这天晚上,是两人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却规规矩矩的,什么也没做。
可能是黑夜真的是最好的遮掩,虞楠的心房慢慢打开了一个口子。
她和闻暨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闻暨没说什么,但时不时会应她一声,表明自己在听。
虞楠说小时候母亲会把自己抱进怀里哄睡觉,后来母亲不在了,奶奶会代替母亲抱着自己睡觉。后来去了市里,她有了自己的房间,就再也没人哄自己睡觉了。
闻暨问她会不习惯吗?
虞楠低声说:“当然会不习惯。最开始怎么都睡不着,但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只是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吵到睡不着,后来有一次小孩不吵了,我还是睡不着,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哄我睡觉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
说到后来,女孩嗓音已经带着哭腔:“我想妈妈了。”
男人的睡衣都被女孩哭湿,那一片湿润让闻暨很不舒服,那一刻他分不清是湿掉的衣服让他不舒适,还是眼前女孩不轻易泄露的脆弱让他心头堵得仿佛快要不能呼吸。
闻暨没说话,猛地伸出手把虞楠揽进怀里,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男人坚实的臂膀和母亲和奶奶一点儿都不一样,但虞楠却久违的感到温暖。
就像倦鸟归巢那样,感到无比心安。
男人身上干净凌冽的气味无时无刻萦绕在她周围,将她细细密密地包裹住,虞楠渐渐阖上眼,睡了过去。
夜色中,男人拍着女孩后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直到天光乍亮,他的动作才慢了下去,直至停止,两人相拥着睡了过去。
*
离开那一天,杭州又下雨了。
站在候机楼,从巨大落地窗眺望远方雾蒙蒙的天空,往常不喜的黏腻雨水,此刻竟也有些舍不得。
京市干燥,和南方的潮湿截然不同。
毕业后就独自一人在杭州呆了三年,在这的时候恨不得早点离开,全是吐槽。骤然离开,虞楠才发现对这里还是不舍多过不喜。
虞楠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点开消息,是闻暨发过来的。
【上飞机了吗?】
闻暨在杭州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下周才能回京市。
今天他有个会议抽不出空来送她,特意让司机送她到机场。
虞楠回过去:【已经在登机了。】
闻暨给她发了个联系电话:【下飞机联系他。】他安排了人来接机。
虞楠搓了搓指腹。
自从上次两人在家里盖被子纯聊天之后,虞楠就敏锐的察觉到闻暨待她和从前不同了。
他们见面也不再是每次都着急忙慌的直奔主题,好几次,男人结束工作都已经深夜,却还是会跨越半个市区来见她一面。
有时只是看一看她,陪她吃顿饭,又很快奔赴下一次应酬。
闻暨对她事事关照,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没想到,他都替她提前想到了。
虞楠不是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闻暨做的这样明显,她不可能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该怎么拒绝——或者该不该拒绝。
空姐轻声提醒马上要起飞,需要开启飞行模式,虞楠指尖轻动,回了条消息,就关了手机。
另一侧,正在会议室的闻暨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虞楠的回复。
男人摩挲着钢笔冷硬的笔身,不疾不徐地盯着对话框。
手机轻轻震动。
小鱼:【知道了。】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将手机扣在办公桌上,才把全部注意力投入到这场会议上来。
早点结束这边的工作,早点回京市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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