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七中的校园论坛,从未像这几天这般“热闹”过。
一切始于一组极具引导性的照片。照片里,时安枙从一辆价格不菲的跑车下来,驾驶座上一个年轻男性的侧影被刻意放大。发帖人用极其夸张煽动的标题写着:「深扒转校生时某枙!上学豪车接送,私生活混乱,疑被包养!」
不过短短半天,帖子下面便盖起了高楼。匿名的网络环境成了滋生恶意的最佳温床。
“看着挺清高,原来是这样的人?”
“才转来几天啊?就这么高调?”
“听说她妈死了,她爸抛弃了她,哪来的钱?懂的都懂。”
“活该!让她平时一副高冷勿近的样子!”
甚至有“知情人士”开始煞有介事地“科普”她的身世:父母都不要她,家境贫寒,与奶奶相依为命……这些真实的碎片与恶意的揣测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张看似“实锤”的污名之网。他们仿佛要将这个沉默冰清的女孩彻底打入泥泞,用最肮脏的猜测去填补他们对她那份独特清冷的好奇与不解。
流言蜚语如同病毒般从线上蔓延到线下。
时安枙走进教室时,原本嘈杂的议论声会瞬间低下去几分,无数道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细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却能目不斜视,冷淡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课本,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脸皮真厚…”有女生小声嘀咕。
“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意呢,毕竟来钱快嘛。”附和声里带着尖酸的嘲讽。
舒青默紧握着笔,指节泛白。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看着身边女孩平静无波的侧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闷又疼。他想开口呵斥,却找不到立场,只能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压在心里。
然而,风波并未平息。很快,又有人拍到了校草舒青默和时安枙在图书馆角落低声讨论题目的照片。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两人靠得极近,姿态“暧昧”。
新的帖子立刻出炉:「绿茶实锤!刚傍上金主,就又来勾搭我们舒校草了?心疼我默!」
这把火彻底烧了起来。时安枙从“被包养的情妇”变成了“脚踏两条船的绿茶”,承受的恶意达到了顶点。
课间,舒青默再也忍不住,在走廊角落拦住了时安枙。他的眉头紧锁,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和焦急:“那些帖子…你还好吗?你别在意他们胡说八道…”
时安枙抬起头,目光依旧清冷,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我没事。流言蜚语而已,伤不到我的。”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可舒青默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细微的涩意和疲惫。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蜷缩着,掐着自己的掌心。
安枙OS:怎么可能会完全不在意…只是习惯了而已。习惯了独自消化。只是怕…连累他了。对不起他。
舒青默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疼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告诉她,他在意,他很在意别人这样伤害她!
苏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里面是时安枙最爱的鲜花饼。
“安枙!”苏念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或是气得,“你别听他们放屁!我相信你!给你,快吃点甜的!”
时安枙看着苏念真诚焦急的脸,心里那点强撑的坚硬忽然软化了一角。她接过温热的鲜花饼,轻声说:“谢谢。”
“肯定是有人故意搞你!”苏念压低声音,愤愤不平,“我让我朋友帮我盯着论坛了!”
时安枙点点头,冷静:“我知道。”她拿出手机,将自己收到的一些不堪入目的私信和恶意评论的截图,还有上次救她的录音,一起转发给了苏念,“念念,帮我个忙,把这些都保存好,以后,这些都是证据。”
苏念立刻郑重地点头:“没问题。”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一种并肩作战的友情在无声中流淌。
另一边,舒青默找到了靳夜白,脸色冷得吓人:“小白,帮我查清楚,最开始发帖带节奏的是谁。”
靳夜白收起一贯的玩世不恭,挑了挑眉:“哟,我们默少爷终于要出手护花了?行,等我消息。”
舒青默又登录了自己几乎不用的校园贴吧账号,找到那条最热的造谣帖,直接在下面实名回复:
「我是舒青默。与时安枙同学只是正常同桌关系,在图书馆是在讨论学习问题。请停止无端猜测和人身攻击。所有恶意造谣、传播者,我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他的实名回复像一颗炸弹,瞬间让帖子里的风向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少人开始删除自己的过激言论。
然而,网络的狂欢并未完全止息。风暴发生在那个周末的夜晚。
时安枙关了自己花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途径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四个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正是上次被她教训过的那4个女生。
为首的女生嘴里叼着烟,眼神狠戾:“哟,这不是我们的‘清冷女神’吗?豪车坐得舒服吗?”
另一个女生上前一步,猛地推了时安枙一把:“不是很会录音吗?再录一个给爷听听?”
时安枙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试图反抗,但对方人多势众,拳头和巴掌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她拼命护住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你的本事去哪了,不是会勾引男人吗?咋没人来帮你呀。”
“上次不是挺狂,看把你能的!”
“今天就把你这张脸划烂,看以后还有没有男人要你!”
为首的女生狞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却锋利的美工刀,冰凉的刀片贴上了时安枙的脸颊!
就在那刀尖即将用力划下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那女生的手腕!
“啊——!”那女生发出一声痛呼,刀“哐当”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愕地转头。巷口,舒青默站在那里,路灯在他身后勾勒出他挺拔却充满戾气的轮廓。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骇人,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放开她。”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威胁语气。
那四个女生被他此刻的气势吓住了,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松开了时安枙。
“默…默哥…我们…我们跟她开玩笑的…”
“滚。”舒青默甚至懒得看她们一眼,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蜷缩在墙角的时安枙身上。
那几个女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狼狈逃窜,瞬间消失在巷子尽头。
舒青默立刻蹲下身,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时安枙…安枙?你怎么样?”
时安枙慢慢抬起头,额角破了,嘴角淤青渗着血丝,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头发凌乱,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她看着舒青默,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舒青默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想碰她又不敢碰,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时安枙轻哼了一声,似乎想挣扎,却因为脱力和疼痛而软软地靠在了他怀里。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味的栀子花香涌入他的鼻腔,让他心脏抽搐得更紧。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冷白刺眼。
医生检查后,对等在外面的舒青默说:“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就是身体有点虚弱,受了惊吓。我给你开点外用药膏和口服的消炎药,注意休息,按时擦药。”
舒青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谢谢医生。”
他走进病房,时安枙已经睡着了。护士帮她处理了伤口,清洗了脸。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平日里那份疏离的清冷被一种易碎感取代。
舒青默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沾了血污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感受到她皮肤微凉的体温,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后怕。
舒青默 OS:如果我晚到一步…如果那把刀…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靳夜白。
“喂,阿默,查到了。是王莎那伙人干的,就上次被时安枙教训的那几个。我这边还搞到了一段当时安枙救那个叫苏念的女孩时的录音,发你了。”
“我知道了。谢了,剩下的我来处理。”舒青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挂断电话,又拨通了厉南骁的号码:“骁哥,安枙在医院…嗯,没事了,皮外伤…你过来照顾她一下,我有点事要处理。”
很快,厉南骁急匆匆地赶来了。看到病床上的时安枙,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咯响:“谁干的?!”
“我会处理。”舒青默只说了这四个字,眼神里的寒意让厉南骁都怔了一下。
舒青默离开医院,找到了王莎那几个人。他没有动用暴力,只是用那双冷得能冻伤人的眼睛看着她们,将靳夜白发给他的录音放了一遍。
“道歉。对着镜头,把你们怎么策划网暴、怎么蹲点堵人、谁拿的刀,一五一十说清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否则,这段录音和你们刚才承认的一切,会立刻出现在派出所和你们父母的面前。”
那几个女生早已吓破了胆,涕泪横流地对着手机镜头忏悔、道歉,承认了一切罪行。
舒青默将视频直接发到了校园论坛上,标题只有简单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谣言止于此。」
视频如同最有力的证据,瞬间反转了所有舆论。之前所有辱骂过时安枙的人纷纷删帖消失,论坛被道歉和谴责霸凌的帖子刷屏。一场喧嚣的闹剧,终于以最彻底的方式落下帷幕。
第二天,时安枙在医院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厉南骁,有些茫然:“哥…我怎么在医院?”
“你说呢?!”厉南骁又气又心疼,“被人堵了都不知道打电话求救?手机是摆设吗?打不过不知道跑吗?你想死吗,是不是?”
“我手机没电了…”时安枙小声解释,扯到嘴角伤口,疼得嘶了一声,“我也跑不过她们四个啊…哥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还有下次?!”厉南骁瞪她。
“不会了不会了!”时安枙赶紧保证,又问,“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厉南骁没好气地说,“是你那个同桌,舒青默。他把你送来医院,守到半夜才打电话叫我过来。他有事走了。”
时安枙愣住了。是他…
出院那天,时安枙脸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也有些慢。她打电话喊厉南骁接她,没想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那男生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气质温和儒雅,看起来矜贵又沉稳。他和厉南骁站在一起,一个不羁,一个温文,却奇异地和谐。
时安枙挑眉,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说:“哟,厉南骁,这么久才来接我,原来是背着我约会情人啊?都不告诉我,伤心了。”
厉南骁耳根微红,笑骂:“滚蛋!这不是来给你见识了吗?”他拉过身边的男生,正式介绍,“谢予安,我…男朋友。予安,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我妹,时安枙。”
谢予安温和地笑了笑,递上一个果篮:“你好,常听南骁提起你。祝你早日康复。”他举止得体,谈吐优雅,一看便知家教极好。
时安枙笑着打量他:“谢予安?谢氏集团的那个谢家?”她听说过这个本地著名的商业世家。
谢予安微微颔首,没有否认,态度依旧谦和。
厉南骁搂过谢予安的肩膀,一脸得意:“怎么样?你哥我眼光不错吧?”
“嗯,是不错。”时安枙点点头,又对谢予安说,“就是眼光不太好,看上我哥这种家伙。辛苦你了。”
谢予安被逗笑了,推了推眼镜:“还好,南骁他…很有趣。”
“听到没安枙,我男友夸我呢!”
安枙听到他的话,无语表情看着厉南骁。
三人说笑着回了学校。厉南骁和谢予安一左一右小心地扶着时安枙回学校。
舒青默注意到了她行动不方便。看到她空着的水杯,他默不作声地拿起,去饮水机接满了温水,轻轻放在她桌上。
时安枙看向他,轻声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还有…论坛的事。”
舒青默摇摇头:“没事。”
“你有什么想要的谢礼吗?”时安枙很认真地问,“只要我能做到。”
舒青默的心跳忽然加速。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还带着细微伤痕的脸,那句“想要你”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狡辩过去那3个字,说了句“给我画张你的自画像,可以吗?”
时安枙有些意外,随即笑了:“可以啊。你是第一个要我自画像的。过两天画好给你。”
“好。我等你。”舒青默点头,心底漫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风波过后,校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祥和。舒青默和时安枙的关系似乎也因为这次共患难而悄然拉近,成了真正能说上话的朋友。
只是舒青默依旧会默默记录下所有关于她的点滴,将那份日益浓厚的喜欢深深埋藏在心里。舒青默依旧珍藏着那本厚厚的暗恋日记。
如今,里面记录的不再仅仅是远观的悸动和无声的思念,更多了许多鲜活而琐碎的日常: 「今天数学课,她蹙着眉思考的样子,很像遇到难题的小猫。」 「讨论题目时,她的发梢偶尔会扫过我的手臂,像蝴蝶停留。」
【她偶尔赠予花束,那些花香都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下雨天,两人躲雨时欢快惬意,相视一笑,他都无法忘却】
·他曾在日记里写:「我不奢望能站在你身边,只求能永远站在你目光所及之处。能这样陪着你,便已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恩赐。」
然而,他小心翼翼藏匿的心事,他视若珍宝的日常,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悄然投下一颗石子,漾开他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那天,他和时安枙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书走在回教室的林荫道上。忽然,时安枙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不远处篮球场的方向。
舒青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是沈晞月。
她穿着明艳的运动装,高马尾随着她投篮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活力的弧线。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她笑着和同伴击掌,那笑容灿烂得几乎灼眼,是那种毫无阴霾、备受宠爱的明媚。
舒青默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时安枙。
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那个耀眼的身影,清冷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与微澜?那眼神,不同于她平日看任何事物的平静,里面掺杂了别样情愫。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舒青默的心,却像是被那微风里裹挟的细微沙砾,轻轻刺了一下。一种微妙的、混合着不安和预感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他沉默地收回目光,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青春的剧本,似乎从不甘心只书写平静。新的篇章,正伴随着那道过于明媚的阳光和身边人专注的视线,悄然掀开了一角。而他,只是一个沉默的观众,提前窥见了幕布掀起时,那一道可能刺伤他的光。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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