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死了之后变成了鬼，她想，她终于自由了。
她想回家，她想找妈妈，她想接着念书，可是鬼怎么念书呢？也许她可以买些课本自学。
她想画画，她想当画家，她还想当科学家。
可是姜天发现她没办法离开这个村庄。她再一次被囚禁了。
姜天不明白，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被囚禁在这里，死了变成鬼，却也逃不出去。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去死？凭什么她要被虐待这么多年？凭什么她要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野狗吃掉？凭什么死了都逃不出去？
她想回家，她只想回家，她只是……想再被妈妈拥抱一次。
姜天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红烧排骨。
姜天想回家，却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村子。
姜天很生气，姜天想把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杀死。姜天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心里的愤怒。】——楔子
李言接下来说的话拼凑起了姜天破碎的一生。
姜天当年在跑回外婆家的路上被人贩子拐走了。她被卖到了这个村子。
买她的人叫杨建仁，男，村里开小卖部的。买她回来是为了给自己的男儿杨药煮当“童养媳”。
之后没过几天杨药煮就病死了，杨建仁认为杨药煮是被姜天克死的。
从那以后姜天就被拴进了那间柴房，还被取了像狗一样的名字，“旺财”。
在那间潮湿的小柴房里，姜天熬了13年，被杨建仁殴打，虐待，侵犯了13年。
杨建仁还开发出了一种“生意”，村里人只要给钱就可以殴打，虐待，侵犯姜恬，一次50元，声称只要玩不死就行。
有一部分村里人参与了，都是男老头，他们贪图姜天的年轻，却又在背地里鄙夷她的不堪。
后来那些男老头都腻了，提起裤子之后又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假装自己清清白白。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在这样一个芝麻大的村子里，这件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村里人都在背地里谴责杨建仁，最后决定再也不去杨建仁那里买东西，以此来安慰自己的良心。
那些人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耳朵堵起来，假装看不到就事不关己。但又要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来彰显自己的良心。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一个可怜的孩子被拴在那间柴房。
直到七年前，拐卖人口越抓越严，杨建仁害怕事情败露，在那间罪恶的柴房里掐死了姜天，随后抛尸野外。姜天的尸体在野外被野狗啃食殆尽。
姜天死后鬼魂一直徘徊在村子里，不断地吸收怨气，最终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其实姜天并不是死于窒息，她当时只是被掐晕了过去。她再次醒来是在河边的荒地里，她是清醒着被野狗吃掉的。
她清醒地感受自己一点一点被吃掉，但是没有力气反抗。
濒死的时候，她想到了妈妈。她已经记不清记忆中妈妈的脸了，但她还记得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
她好想，再被妈妈抱住。
她最后看到的，是黎明前昏暗的天光。
她没能等到日出。
很多人都对她说过，一定会救她出来。但是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对于姜天来说，她的一生停止在了7岁那年。
她就像一颗枯萎的树苗，在还没长大的时候，便被蛀虫盯上了。直到最后也没能长大。
“她的鬼魂就在这里。”李言拿出一张符纸，往空中一贴，姜天的身影终于显现了。
不对啊，自己怎么能看见？杨羽凡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李言。
李言像是看出了杨羽凡的疑惑，在杨羽凡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一种特制的符纸，可以让普通人看见鬼魂。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就相当于看不见鬼的普通人，所以用了这个符纸之后你能看见姜天。”
原来如此，杨羽凡又看向姜天的鬼魂，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和杨羽凡想象中的人类的身影并不同，出现的是一团不可名状地不断蠕动的球形黑影。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一团大型黑色棉花糖，1米7高的那种，而且上面还长了很多只眼睛。
杨羽凡在脑海中疯狂头脑风暴的时候，姜武已经抱住了姜天。
“我的宝贝……我是妈妈啊，宝贝……妈妈来晚了，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我明明来过这里，如果我当时能够找到你就好了……我的宝贝……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姜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姜天也有了反应，从身体里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两条触手一样的东西回抱住了姜武，“妈……妈妈……你是妈妈……除了……都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
母女相认的场景让人动容，杨羽凡的眼睛也渐渐有了泪意。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杨羽凡对着李言低声嘀咕道。
“姜天吸收了太多怨气，所以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李言解释道。
杨羽凡反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变回去吗？”
李言默默摇了摇头。
李言又掏出了一本证件，证件上印着“妖管局”。
“姜天，你现在被逮捕了。请释放被你抓到的那些人类。”李言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
李言这一出让在场二人一鬼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天，你违反了妖怪条例第XXX条，现在依法将你逮捕。请释放你抓住的那些人类。接下来你将会受到10~20年的监禁，鉴于你的怨气极大，普通工作人员无法有效监管你，将由本人亲自监管你。”李言补充道。
杨羽凡眼睛一转，试探性地起了个头，“也就是说，只要她跟着你……”
李言悄悄对杨羽凡眨了一下眼睛，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监禁是监禁，但可没说在哪里监禁……”
姜武对着李言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大师，谢谢你！谢谢你！我替天天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大师你功德无量！”
姜武执意要给塞李言银行卡，李言没有收。只是让姜武把这笔钱用在姜天身上。
姜天目前的神智有些不清晰，说话很慢，也没有办法说出很长的句子。
但是对姜武来说能够再次和女儿说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姜武打算尽快报警，但是年代太久远，估计只能抓住杨建仁。剩下的帮凶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姜武恨啊，她恨不得亲手去杀了那群畜生。但是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女儿，杀掉那么多人一定会被追查，她杀完人进了监狱之后，女儿怎么办？
姜武心里恨得怄血，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这已经是相对而言最好的结局了。
*
回到家之后，姜天放了那些人，驱散了村里的迷雾，一切都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杨羽凡永远会记得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罪恶。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回到村里，是不是能够救姜恬？
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这些异样，姜天或许就不用死，姜天或许可以活着和妈妈在一起。
李言像是看出了杨羽凡内心的想法，安慰道：“跟你没有关系，你那个时候也才四五岁，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异常。”
是啊，自己也就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在这边待过，之后就去了镇上。那个时候的自己只会玩泥巴，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异常吧。
但是杨羽凡回过味来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好像没对李言讲过自己小时候的事啊，李言是怎么知道她小时候的事的？
难道她们以前真的认识？
“你说……”杨羽凡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言转移了话题。
李言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扭头对姜天说道：“现在除了我们之外这个村子没人可以看到你，你可以去哪些人头上画圈圈诅咒那些人，你身上的怨气很重，被你诅咒之后，那些人下半辈子都会霉运缠身，最后死于非命。”
姜天说：“为什么……帮……我……”
李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以后要和你妈妈好好在一起。”
姜武不免有些担心，“大师，这样会不会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
*
之后姜武和姜天一起出去报复那些畜生了。杨羽凡和李言留在了这里。
杨羽凡也总算有机会追问李言妖管局的事。
“其实道士是我对外伪装的职业，我的本职工作是抓祅，妖管局的工作是我的兼职。”
“那妖管局是干什么的？”
“管理妖魔鬼怪的，以防她们犯法。”
经过一番沟通之后，杨羽凡了解到了她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妖魔鬼怪，普通人是看不见她们的，但是有一小部分人可以看见。
这些人组成了妖管局。负责维护妖怪与人类之间的和谐安定。
像这个村子发生了由鬼怪引起的恶**件，就会有专人来处理。而李言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人。
杨羽凡又问：“那你在里面担任什么职位呀？”
李言说：“二把手，因为我资历丰富。”
杨羽凡从她的看似平静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丝得意。
也对，活了几百年了，资历肯定丰富。
*
姜天她们回来后李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对姜天说道：“那个男和尚想见你。”
姜天说：“我……不想……见他。”
“需要我帮忙吗？”李言摸了摸姜天的“头”，那个地方应该是头吧？
“要……谢谢你……”
*
李言走到了院子里，杨羽凡也跟着走过去凑热闹。
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她可以听呀。●ｖ●
李言变成了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说：“滚吧，她不想见你。”
“我，我只是……”男和尚话还没说完便被李言打断了。
“你想当勇士，却没有那个勇气。现实的苦难摆在你面前，你不去伸手，却跑去寺庙念经。你连男和尚都不配当。”李言不耐烦地让他滚。
然后杨羽凡就没听到那个男和尚的声音了，看李言的表情，对方应该是走了。
村里这么多年只出了一个男和尚，就是三年前死的那个。
杨羽凡有点好奇这个男和尚为什么会来找姜天？
杨羽凡眼巴巴地看着李言，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李言也没有吊她胃口，给她讲起了男和尚当年的事。
男和尚当年发现了姜天，想要救姜天出去，于是单方面和姜天约好了要救她，然后在一个晚上偷偷摸摸溜进了杨建仁的家，打算放了姜天。
但是在男和尚即将解开姜天脖子上的铁链子时，他又停手了。
然后将门锁了回去。
姜天冷眼看着这一切，就像看着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一样。
男和尚想到了杨建仁，小时候他经常来找杨药煮玩，杨建仁也对他很好，经常给他小零食。
男和尚想，如果自己把这个可怜的人放了出去，杨建仁一定会被抓。
男和尚不忍心看到以前对自己这么好的叔叔被抓进去。
男和尚心想，杨建仁才40多岁，只是一个单纯的中年人啊！进去了之后这位单纯的中年男人下半辈子都毁了！男和尚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残忍。
男和尚飞似地逃了，像是背后有鬼在追。
回去之后他连夜收拾包袱跳槽去了外地的寺庙，日夜为姜天念经祈福。
期间一次都没有回来。
直到三年前，男和尚觉得自己经念得够多了，良心上得以喘息，于是回来了。
回来之后却发现姜天7年前就死了。
男和尚疯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念了这么多年的经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和尚第二天被发现吊死在家中。
男和尚的鬼魂形成了执念，一直留在这个村子里。
男和尚成了鬼之后，发现姜天也成了鬼。男和尚想要跟姜天说些什么，但是姜天并不想看见他。
姜天实力比男和尚强，男和尚一直靠近不了姜天。
如今看见姜天要走了，男和尚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于是又像苍蝇一样跟了上来。
对此李言的评价是，“做不到的事还要去承诺，事到临头又反悔。想当勇士却又没那个勇气，现实中的苦难摆在面前，他不去管，他跑去念佛经，发现不管用还要怪佛经。现在还想来打扰人家。真是贱货一个。”
杨羽凡对此表示赞同。
杨羽凡发现李言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耶。”
“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找到足够多的痕迹，就能够还原事情的真相。”
“哇！好厉害！那你是怎么找到那些痕迹的？”
“卜算。”李言表面上装作平淡如水，但杨羽凡眼尖地看到她的耳朵悄悄红了。
杨羽凡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之前攻击我的那些狗祅应该跟姜天无关吧？”
“倘若她对无辜人出手，我也会送她去吃牢饭。那些狗祅与她无关，是另一伙的，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它们全部解决了。”李言解释道。
杨羽凡的内心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觉，姜天被折磨了十几年，死后变成了鬼都没有想过去害无辜的人，“这个村子……”
“目前所有留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除你之外，全都有罪。那些看不惯的全都离开了村子，留下来的全是有罪之人。”李言似乎是想安慰杨羽凡。
杨羽凡摇了摇头，“可是那些离开村子的人也没有报警……”
李言安抚性地拍拍杨羽凡的头，“人类有时候很奇怪，不愿意同流合污，却也不愿意去纠正这一切……但这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必感到自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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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无法再长大】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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