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水柔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湛卢已经出鞘三寸。沙尘散去后,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残阳如血,将整片废墟染成暗红色。七座狮身人面像环列四周,每座都有百丈之高。最骇人的是它们额间都嵌着颗独眼石雕,此刻正流淌着类似血液的暗红液体。
张仁静抚摸着一片赤红戈壁,看着狮身人面像围成的诡异圆阵,拍打着道袍上的沙尘苦笑道:"这可不是阿勒泰战场该有的景象。"
莫水柔下意识去摸腰间的传讯玉符——触手冰凉,符文全暗。
"别费力气了。"张仁静看着贴身的药囊不知何时破了个洞,几株龙须草正随风飘散,"据我观察,这里很可能是古战场禁制最强的'血祭区',传讯符应该不能用了。"
话音刚落,张仁静手掌重重按在莫水柔肩上,五指因紧张而发白。顺着他剑尖所指的方向,百步外的沙丘上,三只通体雪白的异兽正低头啃食着什么。那些生物头顶只有一只竖瞳,琥珀色的眼珠在血色眼睑下诡异地转动着,弯曲的羊角上缠绕着猩红藤蔓,藤蔓表面布满细密的倒刺,随着呼吸节奏缓缓蠕动。
"是独目羊。"张仁静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神农草经》残卷记载,其胆可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心!"
最壮硕的那只突然抬头,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莫水柔只觉眼前绿光大盛,张仁静已经拽着她的衣领向后急退。原先站立处的沙地"嗤"地冒起青烟,瞬间被烧出个三尺深的焦坑,熔化的沙粒凝结成琉璃状的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彩。
"坤位结阵!"张仁静右手掐剑诀,左手太虚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分化出六道凝若实质的剑影,精准插入周围六个方位。莫水柔反应极快,湛卢剑"铮"地一声插入阵眼,淡绿色结界瞬间成型,表面流转着八卦符文。第二道绿光轰击在结界上时,符文剧烈闪烁,荡起水波般的涟漪,几处薄弱环节已经出现蛛网状裂纹。
张仁静从腰间布袋中抖出五枚泛着铜绿的方孔钱,钱币边缘沾着暗红色药渍:"这是用百年雄黄酒浸泡过的五帝钱,待会..."他话音未落,莫水柔会意,翻身跃出剑阵。
她足尖在沙丘上轻点,身形如燕掠水面般轻盈,正是当年祖林教授的"踏雪无痕"。但手中剑势却与往日大不相同——湛卢剑尖颤动如蛇信,七点寒星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分明是张锐所授的"青虹贯日"。
"呜哇——"独目羊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嘶叫,羊角上藤蔓暴涨三尺,尖端分泌出墨绿色黏液。莫水柔旋身避让时,一缕扬起的发丝被藤蔓擦过,瞬间腐蚀成焦黑的细线,瞬间化作腥臭的黑水。她这才真切体会到古籍上"独目之毒,触须即腐"的含义,后背顿时沁出冷汗。
"接着!"张仁静突然抛来一个羊脂玉瓶。莫水柔反手接住,拔开塞子的瞬间,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仰头吞下,药丸入喉如吞炭火,灼烧感从咽喉一直蔓延到丹田——正是克制百毒的"雷火丹"。
独目羊的竖瞳突然充血膨胀,眼白部分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莫水柔心中一凛,这是妖兽发动本命神通的征兆。她忽然想起在炼器堂时,言柢锻造灵器时常说的"以静制动",当即剑尖垂地,左膝微曲,做出力竭不支的假象。
当那道腕粗的绿光即将及体的刹那,她左脚突然蹬地,腰肢如柳条般拧转,湛卢剑沿着绿光边缘逆流而上。剑锋与能量流摩擦迸发出刺目火花,金属震颤声尖锐得让人牙酸。
"就是现在!"
张仁静的暴喝声中,五帝钱破空而至,精准命中羊角与头骨连接的薄弱处。铜钱上暗红的雄黄药渍与妖血接触,顿时腾起腥臭的白烟。独目羊痛嚎着仰头露出咽喉要害,莫水柔的剑锋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入那只竖瞳。
"噗嗤!"腥臭的墨绿色液体喷溅而出,却在触及她皮肤前被体内雷火丹的药力蒸发,化作缕缕青烟。被刺穿眼球的独目羊疯狂挣扎,羊蹄在沙地上刨出深深沟壑,最终轰然倒地。
剩余两只见状发狂般冲来,羊角上的藤蔓暴涨至丈余,如群蛇乱舞。张仁静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太虚剑上,剑身顿时亮起血色符文:"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剑尖插入沙地的瞬间,地表突然剧烈震动,无数带刺的铁蒺藜藤破土而出——竟是他们沿途休息时,张仁静悄悄撒下的灵种。
莫水柔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她双手握剑高高跃起,湛卢在烈日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巧,纯粹是六年炼器生涯锤炼出的千钧腕力。剑锋劈开空气发出雷鸣般的爆响,第一只独目羊从头到尾被整齐劈成两半,内脏哗啦洒落,随着血液被铁蒺藜藤尽数吞噬;第二只的羊角则连根削断,断口处喷出的妖血将沙地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取胆要快!"张仁静的剑尖如手术刀般精准剜入羊腹,"独目羊死后胆囊会石化。"他的动作突然僵住。莫水柔凑近察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羊胆表面天然形成完整的白羊座星图,胆壁内膜里嵌着颗米粒大小的金色结晶,正随着脉搏般的节奏明灭闪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胆星!"
张仁静捧胆的双手不住颤抖,太虚剑差点失手:"《神农草经》失传的'灵药篇'记载...这是炼制九转还魂丹的必备药材。"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方才强行催动青木诀,牵动了宗门大比时受的内伤。
莫水柔默默取出水囊。看着这个修为高过自己,却处处需要照顾的"累赘",她突然想起跟祖林下山历练的场景。那时候她扛着剑说走就走,是祖林默默准备好一切...现在角色对调,她才明白当年祖林承担了多少。
"发什么呆?"张仁静已经架起药炉,用灵力加热,羊血在青铜鼎里咕嘟冒泡,"按古籍记载,要文火熬煮三天三夜才能成羊胆星。"
莫水柔眯起眼睛,湛卢剑尖微微抬起三寸:"你是张仁静吗?话怎么这么多?"
张仁静一只手用丝帕擦拭太虚剑上的妖血,闻言手指一顿。他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你说呢?"声音依旧冰冷,却莫名带着一丝温润。
起初,张仁静对莫水柔硬拽着自己进入古战场一事满心抵触。尤其是瞧见她那副浑水摸鱼却轻松拔得头筹的懒散模样,更觉得此女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徒,眼底不由浮起一丝轻蔑。然而在与独目羊的生死搏杀中,她竟能精准配合自己的剑招,招式衔接间仿佛心有灵犀。
更令他意外的是,这看似散漫的女子收拾战场时手脚麻利,还会贴心的递水给药。张仁静冷眼旁观莫水柔收拾独目羊的残骸,突然意识到此女子怕是身负大气运。他摩挲着剑柄暗忖:横竖要在这古战场逗留三个月,与其独行,倒不如默许这段临时结伴——至少有这女子在,自己的衣食住行不用自己操心。
突然,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扭曲得不似人声,却分明能听出是修士濒死时的哀嚎。莫水柔的湛卢剑突然戒备,腰间的玉牌烫得惊人,翻转时血色文字正如活物般蠕动渗出:
【生门在北,死门在南。欲破此局,需以同门之血祭石像之眼】
每个字迹都像被无形的笔蘸着鲜血重新描画,整块玉牌竟像要渗出粘稠的血珠。
"别动!"张仁静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太虚剑指向最近那座石像——原本灰白的石眼此刻泛着妖异的红光,瞳孔收缩的频率与人类惊人的一致。更可怕的是,石像嘴角的裂纹正在缓缓扩大,仿佛在笑。
沙暴毫无征兆地袭来。在彻底被风沙吞没前,莫水柔最后看见的是张仁静骤然变色的面容,以及远处石像眼中亮起的诡异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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