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峰顶,晨雾未散。
张仁静站在宗门大殿前,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唯有袖口暗绣的金线隐约流转着金丹修士特有的灵韵。他朝着端坐殿中的师傅张道正与师叔张一宗深深一揖:"师尊、师叔,弟子回来了。"
"三个月不见,倒是沉稳了不少。"张道正捋须轻笑,目光如炬般扫过爱徒周身。新结的金丹气息尚不稳定,但根基扎实;袖口虽刻意遮掩,仍能嗅到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他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只道:"此行可还顺利?"
张仁静垂眸:"托师尊洪福,弟子侥幸结丹。古战场虽凶险,但收获颇丰。"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些生死一线的厮杀,那些以血破阵的绝境,都不过是修行路上寻常的磨砺。
张一宗把玩着手中的离火剑,突然冷哼一声:"血祭区的石像之眼,也是'收获颇丰'?"
张仁静喉结微动,从乾坤袋中捧出一方玉匣:"弟子侥幸,从古修战场中带出的七星羊胆星、不死虫血,可助师叔炼制..."
"胡闹!"张一宗突然拍案,案上茶盏却纹丝不动,"金丹未稳本该闭关稳固,你却急着采药?"他目光如电扫过张仁静周身,"心脉有伤,灵台见损,这就是你说的'收获颇丰'?"
张一宗突然起身,离火剑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剑光过处,张仁静袖口撕裂,露出小臂上狰狞的锁链伤痕——那伤口深处,竟还有丝丝黑气游动。
"阴煞入骨,还敢隐瞒?"张一宗剑尖轻点,一缕离火钻入伤口,烧得黑气滋滋作响。张仁静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师叔教训的是。"他咬牙稳住身形,"弟子在时空隧道中,确实被石像之眼的血煞锁链所困。若非师叔以离火剑破阵..."
"行了。"张道正大袖一挥,九道清光没入弟子周身大穴,"三日后祭炼本命法宝时,这些暗伤自会消解。"他忽然语气转缓,"七星羊胆星...看来你已经去过古战场的血祭区?"
殿中霎时一静。
张仁静指尖微颤,苦笑着抬头:"果然瞒不过师尊。"他简略提及血祭区战独目羊的经过,说了被困时空隧道的经历,每到关键处却总是一语带过。当提到师叔以离火剑破阵相救时,更是郑重再拜:"若非师叔及时出手,弟子怕是凶多吉少!"
张一宗隔空托起张仁静的手道:“师侄不必过谦,你能平安归来,是你自己的造化!”
张道正看着自己的爱徒道:"罢了。"袖中飞出一道玉符悬于殿前。玉符映出光幕,显示古战场入口正在缓缓闭合,外围已筑起宗门联合设下的禁制——元婴以下修士,再难踏入半步。
"此番古战场异动,各派折损了不少筑基弟子。"张道正语气转沉,"能活着回来的,都是气运与实力俱佳之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仁静染血的袖口,"去静室调息吧,三日后随你师叔祭炼本命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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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各派山门前不时有灵光闪现,一道道身影陆续从秘境中传送而出。神霄派方向忽见一道凌厉剑光破空而来,竟是林建言孤身御剑而出,这位向来从容的剑修此刻脸色阴郁得可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而最令人意外的是清微派方向,只见祖申媛三人衣袂飘飘地踏云而归,不仅毫发无损,神色间更透着几分从容,转眼间便没入清微派缭绕的云雾之中。
散修盟驻地前,张锐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不多时姜象芷踉跄落地,紧接着言铮也带着满身伤痕现身。张锐目光在二人身后不断搜寻,却迟迟未见莫水柔的身影。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言铮艰难地摇了摇头,染血的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沙哑道:"师父...回去再说。"
暮色如墨。
张锐的住所内,烛火摇曳,映得他眉间沟壑更深。他挥手布下隔音结界,转身盯着言铮,声音压得极低:"现在,把水柔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
姜象芷靠在廊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暗器。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那个总爱夺自己风头的“师妹”,这次终于没能回来。古战场吞噬过多少惊才绝艳之辈,一个靠小聪明周旋的贱人,合该葬身其中。
言铮垂眸望着青砖地面,玄色道袍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腰间傀儡。这个冷面如霜的“活阎王”,此刻喉结滚动了三次才缓缓开口:“师尊,有两个消息。”
“别卖关子!”张锐霍然起身,带翻了案上茶盏。滚烫的茶水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古战场飞溅的血花。言铮却反常地笑了笑,素日冷峻的面容竟带了几分狡黠:“一好一坏,您想听哪个?”
这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张锐心头。他盯着徒弟眼底闪烁的微光,突然意识到这看似调侃的背后,或许藏着难得的生机。强压下躁动,他重新落座,“先说好的。”
言铮倒茶的动作顿了顿。青瓷盏中的白雾袅袅升腾,氤氲了他的眉眼:“水柔师姐筑基中期了。”话音未落,张锐猛地抓住扶手,指节泛白如同覆了层霜。言铮望着师傅剧烈起伏的胸膛,继续道:“我见到她时,清微派的祖林师兄正陪在他身边。”但是。祖林看起来神志不清他却只字未提。
“那坏消息呢?”张锐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可怕。言铮罕见地挠了挠头, “这...其实徒儿也拿不准。”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还敢卖关子!”张锐扬起的手带着劲风,却在触及徒弟发顶时化作虚握。言铮揉着脑袋委屈嘟囔:“师~傅,我都好几十岁了...”
“在为师这儿,你永远是孩子!”张锐收回手时,袖中滑出半块碎玉——那是言清及笄礼时摔碎的玉佩。
随着言铮的讲述,屋内温度仿佛骤然下降。当“血祭区”三个字落地,张锐周身腾起若有若无的威压,案几上的符纸无风自动。听到“生门在北,死门在南...破局需以同门之血”的预言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选了死门?!”张锐的怒吼震得房梁簌簌落灰。言铮望着师父骤然苍老的面容,喉间泛起苦涩:“祖林师兄追了上去...我被气浪掀出来时,看见石像之眼闪过金光。”
“不会的...”张锐突然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碎玉,“问道大会上,她机缘颇深,拔得头筹;这次试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也泛起血丝,“她这次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定然无事!对吗?”
言铮看着张锐的眼睛说道:“师父!水柔师妹福泽深厚,又有祖林师兄照顾,定会无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却在转身时踉跄了半步。言铮眼疾手快扶住师傅,触到的却是一片冷汗浸透的脊背。
暮色渐浓,师徒二人的剪影在墙上拉得很长,宛如两柄锈迹斑斑的剑,却倔强地指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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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宗门飞檐浸染成暗金色。张仁静独坐在静室角落,褪去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伪装,目光死死盯着掌心那道狰狞的锁链伤痕。这道伤痕如同活物般,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微光,无声诉说着古战场里惊心动魄的生死际遇。时空隧道中石像的絮语,又一次在他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突然,窗外传来师弟们放肆的谈笑:
"听说了吗?散修盟那个莫水柔这次没从古战场出来。"
"在那凶险之地,耍小聪明可没用。"
"没真本事,迟早要付出代价..."
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扎进张仁静的心口。他猛地推开窗棂,木窗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山间清冽的灵气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翻涌的郁结。远处天际,古战场最后的空间裂隙正在霞光中缓缓闭合,恰似他深埋心底、难以言说的情愫。那个让他牵挂的散修女子,此刻或许正独自困在血色荒原,无人相助。
张仁静苦涩地摇头自嘲,莫水柔的心里只有祖林,他们并肩作战的过往,不过是漫漫修行路上短暂交汇的微光。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他却不知,莫水柔就像他掌心那道伤痕,正悄然生长出新的纹路,命运的红线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属于他们的故事,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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