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凉意自周身传来，耳畔传来水泡破裂的啵啵声，身体不断下坠，让柳归烟有一种错觉，她是不是去了阴曹地府。
在浮力的作用下，柳归烟的手臂与双腿微微伸向前方，身子躺在半空，或者是水域里，只有头顶一轮光亮照着漆黑的周围，不知是月，还是日。
咚的一声，柳归烟的头触到了一块巨石，紧接着身子也落了地。她睁开眼，看到了与地上溶洞毫无二致的景象。
原来鲛族居住的地方，也不全是海水。柳归烟腹诽着起身按照海珏所述，前往大宫殿。
据海珏透露，地上那些水湾千万不能踩，因为下面都是很深的水域。柳归烟没有鳃，下去后如无人搭救，就会窒息而死。
柳归烟盯着大大小小的水湾，伸出脚，无限水域会不会直达大宫殿？她想了想，又把脚缩回去，决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绕着前行。
还未看到大宫殿的影子，柳归烟先看到了一个孩子，他正伏在一个无限水域旁，上半身露在外面，一抽一抽的哭泣着。
柳归烟本想悄悄走掉，却对上了那孩子的眼睛，湛蓝的眼睛，瞳孔是一条竖线。
在看到柳归烟的一瞬间，孩子手臂上的鱼鳍变成了红色，张牙舞爪的立起来，他立刻将身子潜入水下，只用半个脑袋看她。
柳归烟原本已经做好要打一架的准备了，看到他潜入水中，忽然有一种看小猫炸毛的既视感，又觉得他看起来身份不凡，或许可以带她直达大宫殿。
柳归烟迈步走过去，男孩吐出一堆水泡，看着她伸出手，本想把她直接拖下去淹死，可是那只手却来到了他的头顶。
柳归烟噗嗤一笑，十分温柔地开口：“好可爱的孩子呀，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手很熟练的摸向他头顶，揉着他浓密的头发，男孩吐出更多的水泡，瞳孔微微放大，将身体立了起来。
二人爬上一块长满苔藓的巨石，柳归烟发觉，她的眼光没错。这孩子血统很纯，尾鳍光鲜硕大，尾巴肥厚而有力，给魔一种想要伸手去搓一把的**。
男孩看着她，嗅了嗅她的衣襟，“你身上有人族香火的味道，却不怕我们。你很漂亮，是不是佛祖啊？”
柳归烟掩嘴笑着，将男孩笑的羞愧难当。
“不，不对吗？”男孩用手挡住脸，耳尖的鳍竖起，又变红了。
柳归烟开口道：“小孩，你认识海珏吗？”
男孩先是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我叫海璜。”然后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眼睛倏地一亮：“你是阿姐派来的神仙？！”
柳归烟不置可否，这位叫海璜的少年靠近柳归烟，一点也没有避嫌之意：“我祖爷说，等海珏姐姐的消息来了，就把她接回来，你是保佑阿姐回来的神仙，对吧？”
柳归烟闻言摇头：“我是海珏派来交涉的人。”
“交涉……？”海璜似乎是听不明白人类的词汇，柳归烟只好换了一个说法：“我是海珏派来救她的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经过漫长的沟通，海璜明白了柳归烟是谁，以及海珏经历了什么，十分气愤的全身鱼鳍炸开，柳归烟急忙远离他。
海璜愤怒道：“既然阿姐来信，鲛族必全力以赴。”
他一把抱起柳归烟，用一条宽厚的水藻将她的口鼻捂紧，一头扎进无限水域。
海璜游得很快，柳归烟的身体几乎感觉不到浮力跟水的痕迹，就像在陆地上一般无二。
柳归烟闭着眼，忽然感觉海璜停了下来，他将她放到地面上，指着前方的溶洞群自豪的说：“到了，我们去找我祖爷。”
“你祖爷是……？”柳归烟问道。
“他是大族长，统领全族的鲛，”海璜自豪道，“他统治鲛族几百年，据说自仙魔大战时就存在了。”
“那你呢？”柳归烟看着他，海璜微微扭开头：“我祖爷说我是少族长，等他退位就让我领导鲛族。”
“那你多大了？”柳归烟眨眨眼，海璜却忽然扭捏起来：“你这姑娘，怎么好随意打探人家年纪……”
柳归烟抱臂俯视着他，语气带着揶揄：“你该不会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几百年的小人精吧？”
海璜立刻炸毛道：“我今年刚好一百二十岁好不好！”
柳归烟还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海璜的神情却忽然萎靡下去：“其实今天是我生辰，海珏姐姐就是六年前的今天，被送去当人质的。”
海璜虽然不通人类文化，但还是努力记住了人质为何意。说道这里，不免又潸然泪下。
柳归烟心有不忍，只好擦去了他的眼泪，跟他说了一个秘密。
“我真的是保护海珏的神仙哦~”柳归烟冲他眨眨眼：“你要信我，俗话说‘信神神则灵’。你越信我，我的力量就越强大，到时候就可以把你阿姐救回来了。”
“真哒？”海璜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精神，尾巴扭成了复杂的形态，拉着柳归烟的手便冲进一处溶洞。
这里深处漆黑一片，外面只有一个四拳大的发光水母，正在上下游动着，海璜大喊着：“祖爷，阿姐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一阵疾风自深处冲出来，许许多多的龙眼核大小的绿光游动着，随着劲风迅速向柳归烟的方向移动。在一群绿光之中，唯有一对微微暗淡的蓝光，依旧停在深处，一动不动。
很快，一群鲛人便涌出洞穴，将柳归烟包围其中，海璜将柳归烟护在身后，说明了她的来意。众鲛人面面相觑，却仍然不肯放行。
柳归烟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对着洞穴深处喊了一声：“海珠——”
众鲛人回望洞穴内的人，似是接受到指令一般，让开了路，柳归烟从容深入其中，海璜也要跟随，却被阻隔在外，只能跳着尾巴干着急。
柳归烟走到那暗淡的蓝色身前，一只发光水母顺从的自柳归烟耳侧游过，来到他们之间，照亮了彼此的脸。
那是一张青年的面孔，鲛族惯会保养，所以柳归烟并没有太过惊讶，那位海璜口中的祖爷打量柳归烟，然后开口：“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柳归烟默然，大族长继续道：“鹿迟国的兵防布局，以及内外城各个出入口的位置图，海珏可曾让你带来？”
柳归烟又是沉默。
大族长叹息一声，尾巴在无限水域里激起一层层浪花，有些愤怨道：“我将海珏送去鹿迟国已有五年，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道预言家说的都是真的……不，不可能，我鲛族必须赢！”
柳归烟开口道：“大族长是打算起兵攻城？”
大族长点头，“我将带领鲛族连夜进攻鹿迟国，打他个措手不及，一雪前耻。”
柳归烟神色暗淡，看着大族长，露出一个微笑：“那么海珏怎么办？她是你们鲛族的人，你们进攻鹿迟国，势必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甚至被拿来威胁你们。”
虽然，可能威胁不到就是了。这后半句话被柳归烟藏了起来。
大族长不出所料，丝毫不顾及海珏的安危，他支着头看着柳归烟，试探道：“你是鹿迟国宫里的人吧？海珏既然能派你出来，就证明她有一定的地位，说不定还攀上了皇族。我不认为她会出事。相反，此战我们必须要取得胜利。”
柳归烟一摊双手，提出了她的意见：“我认为，鲛族如今应该静待时机，稍后发兵。”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还设想海珏在皇宫过得不错？柳归烟记起从前种种，直恨得牙痒痒，这种败类，不如战死算了，让海璜来继位，也比他好。
大族长盯着柳归烟，一把水刀擦着她的脸朝她身后飞去，击碎了几个钟乳石，在洞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等等等，你们一个个都让我等待时机，我已经等了五年，如果鹿迟国那帮皇族都老死了，这个仇找谁报！”
柳归烟：……
如果他们老了，不是更方便？或者外一灭国了，不就不用打了？
大族长似乎看出柳归烟心中所想，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我也快不行了，海璜那孩子我不放心。这场仇怨，要在我手里终结掉。”
听到此话，柳归烟心底才舒坦了一点，可是她又觉得海璜实力很强，不至于不能带兵，她还打算用他呢。
谈判就此破裂，柳归烟走出溶洞，海璜急忙凑上来，其余鲛人也竖起了耳朵，柳归烟用眼神示意海璜，海璜立刻抱起柳归烟钻入无限水域，消失无踪。
柳归烟再次钻出水面，看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大石洞，这里被金银财宝堆满，甚至连床都是一大块水晶。
柳归烟有些醋意。
她当太子妃时都没这么有钱过。
柳归烟随手拿起一块红宝石拋着玩，忽然记起，似乎皇后也不曾有这样的家底，醋意顿时一扫而光。
她把大族长的话原模原样告诉海璜，海璜气愤不已。
“祖爷他明明答应我要救海珏姐姐的！”
柳归烟挑了挑眉：“他是不是说，海珏在鹿迟国皇城内，他们打架时顾不上她，然后找人接应她出城来着？”
海璜连连点头，柳归烟问出灵魂一问：“那么，他要找谁来接应呢？”
海璜指指柳归烟，又缓慢地收回了手：“……今晚就要进攻，你来不及回去。”
柳归烟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孩子，吃一堑长一智，这就叫——画大饼。”
大族长：巴拉巴拉（画饼中）
海璜：吧唧吧唧（好吃还要）
柳归烟：那我再给你画一个。
迟雪尽：你输了，替我去一趟鹿迟国吧（狡黠一笑）
某人：（气急败坏）去就去，记得欠我的桃花烧！
青城山落英桃花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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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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