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祁在望宗主出关前,每日辰时起床,午时赏花看文,申时抚琴写意,戌时观星神游,亥时就寝,仿若在小尘峰一般。
略有些不同的是,如今无祁每逢心绪得闲,就会去陆云处观其练剑,倒不是因为想学剑,只是自初见陆云之日起,无祁便感觉自己与陆云之间似有无形牵连,无论相隔多远,都能隐约地感应到陆云所在的方位,而最近几日,这感应愈发清晰,让他实在心有疑虑。
更令无祁意外的是,他分明从未习过剑法,也压根不曾修炼,却莫名地感悟到些许剑意真谛,连灵力也变得日臻精纯。
无祁来得勤了,陆云便以为他想跟着学剑,还特意找来了一把木剑递给无祁,问道:“可是想学剑?”
也不等无祁回答,一柄温润的木剑已塞入他手中,无祁微微一怔,垂目注视木剑纹路,他本无意学剑,可忽又想到练剑时的陆云。
花落地,人拭剑。
庭院一抹身影轻挑剑尖,剑尖凝着一点月光,转眼间寒光炸裂,衣袂翻飞,挟着剑气将满地落花卷起,一剑霜寒,天地失色,一招一式都带着万籁寂静的孤绝之气,院里剑影重重,直至还剑入鞘,剑身照着陆云轮廓分明的侧脸,人如寒玉,剑如其人。
于是,从未握过剑的无祁,就这样成为了一名剑修。
陆云的庭院里也多了一道执剑懒散、意态闲闲的身影,虽看似随意,剑尖轻掠之间却竟有剑意初成之势,那是与陆云截然不同,却又隐隐相合的剑意。
没过几天,无祁就换掉了木剑,自己炼了一把剑,名剑一,本来是没有名字的,直到练剑时陆云问他剑身怎么不刻字,又将自己的剑递给无祁看,剑身上“裁云”二字外柔内韧,含蓄圆润,无祁这才临时取了一个剑名,让陆云给刻上了,只是陆云所刻之字起笔收笔多露锋,锐利冷硬,与他剑身所刻“裁云”分明不是一人所写。
凌霄仙门的弟子们起先倒是不认为无祁真能成剑修,只当他是练着玩,只是眼看着没过几天,无祁竟真的修出些剑意了,众人俱是一惊,只道他是天生的剑道奇才。
除了单阮。
按单阮的话来说,就是拿本《如何抓耗子》的身法决,都能让他修成绝世神功,无祁不是剑道奇才,而是天眷道体,于诸间万道皆有无上天赋。
在洛丹来请人同去见望宗主之前,无祁正在捣鼓已经炼制完的剑穗,那剑穗非平常丝线所制,而是用金丝将莹白流珠穿成圆链,坠着鎏金嵌蓝宝的纹饰,其上又悬着几缕的白纱,纱间缀着碎金片,再往下,是缠枝般的金饰,连着几串金片与半透的冰蓝绡带,乍一看,竟将云间仙气、尘间贵气一并锁在了这穗子上。
这剑穗是无祁打算赠与陆云的谢礼,也是他炼制时间最长的法宝,虽说是法宝,但观赏性显然远大于实用性。
“砰砰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无祁应了一声便将门打开,看着门外的洛丹道:“可是要去见望宗主?”
洛丹点了点头:“正是,怎么没看见单阮?”
“应是和你师弟出去了,最近郑风阳总来找他。”无祁想了想道。
洛丹倒是不觉异常,反而问道:“你不知吗?郑风阳这几日在找人出谋划策,他那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本是去拜访璇玑上宗,这几日又来了星宫上宗,他正准备约人呢。”
无祁有些不解:“青梅竹马?怎么还要这般行径,倒显得有些生分。”
“他胆子小,别看他平时一副看似正经的模样,实际是个爱哭鬼。”洛丹无语道,随后摆了摆手,“不说了,不管他,我们先去吧,郑风阳应该会带单阮去。”
无祁回了一声好,便跟着洛丹去了主殿。
无祁到主殿时,陆云正坐在那里喝茶,指节扣着白瓷盏,清贵逼人。
无祁向周长老略一行礼后,便直奔他的身边,陆云见状,将另一只茶盏向前推了推,声音清冷道:“坐。”
无祁落座时甚至能闻到陆云袖间的寒香,他垂眸望着盏中沉浮的叶影,道了一声“多谢”。
不过一会儿,人已来齐,单阮来后倒是少见的没说话,无祁诧异地望过去,面带询问,单阮却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口,无祁只好作罢,试探地问了一句:“回去再说?”
单阮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
主殿内本有些嘈杂,却听一阵清耳悦心的琴声传来,骤而变得沉静无声。
“宗主来了!”
只见殿门外一道身影缓步而入,来人正是宗主望银,满头白发垂落于腰际,衬得她身形清瘦颀长,面容虽清丽,却总让人感觉带着一丝愁苦。
自她入内众人皆是抬手见礼,望银见此停下脚步,声音温和道:“诸位不必多礼。”
说罢转头望向陆云:“想必你便是陆云吧,怎的跟小时候一般,还是冷冷淡淡的。”
无祁听后倒是颇感兴趣,问道:“那他小时候可是板着一张脸?”
望银当真想了想道:“好像是板着个脸。”
望银看向无祁的刹那,眼中目光却瞬间落在了单阮身上,道:“你最近可要当心些。”
单阮左右看了看,用手指向自己,满脸惊疑的问出口:“我?”
“对啊,你看着这般小,怎么就要有情劫了?”望银用灵力探了探,直言道。
单阮面上的惊疑骤然变成了惊吓,瞳孔震动,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
单阮不可置信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你莫不是坑蒙拐骗的神棍的意味。
望银继续道:“此人重情重义,扶正祛邪,应当是个好人,不必担心。”说罢拿出星盘,将灵力注入其中,繁复的灵文缓慢流动,星盘也随之开始转动。
“陆云,站到星盘下面。”
陆云应了一声,随即起身,步履沉稳,待他站定后,望银将一道道法印打入,每入一道,星盘的光芒就更盛一分,她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目光紧紧地盯着星盘变化最剧烈之处,而陆云双眸微阖,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竟将空间都微微扭曲了几分。
望银心神尽系于前方的星盘之上,目光中映出无数交织的命运丝线,她脸色微白,气息稍显紊乱,闭目凝神片刻后,陡然收手,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却不再带着深深的凝重。
“万般劫难铸此身。”
“命劫因果,众生织成。”
“天轨倾裂,逢雪而溯。”
望银呢喃几句后,原本逸散的气息又重新凝聚起来,沉入一种玄而又玄的意境中,待她再睁开眼,眸中满是笑意。
“星盘所示,此劫已解。”她微微停顿,将柔和的目光再次落在陆云身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慨,“终有一线生机。”
说罢脸上却又露出些不解的神情,对着陆云说道:“但是……”
“你姻缘线怎么连……上了?”
“按理说,结契后的道侣才会有啊。”
一语惊起万重浪,主殿内的目光霎时间尽数投向陆云,他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丝讶异,片刻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淡淡地开口道:“不知,我从未与谁结过道侣。”
周长老左瞧右看,实在没能忍住道:“望宗主,此言当真啊?莫不是看错了,你再瞧瞧?”
凌霄上宗的弟子点头如捣蒜,属实是难以相信,更难以想象。
望银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抿紧了嘴唇,最后开口道:“我反复看了好几次,确是结契后才有的姻缘线。”
无祁靠着椅背,偏着头看向陆云,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陆云声音变得更加冷冽,“我从未结过道侣,应是有些误会。”
周长老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对着众人道:“陆云性命既已无忧,便是万幸,相比之下,这倒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此番多谢望宗主了。”
望银听后却露出些不赞同的神情,回道:“这命劫所解之因与他姻缘线应该脱不了干系,要多加留意。”
望银看了看众人,又特意望向陆云道:“你再想一想,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是什么意外之事,命劫多是死劫,能影响命劫……此事不能小觑。”
陆云沉默片刻,望向了无祁道:“你……”
无祁接话道:“我能模糊感知你的方位。”
“望宗主,自遇见陆云以来,我就与他开始有些感应,若他境界提升,于我亦有益处。”无祁继续道。
陆云点了点头:“我亦是。”
望银听后看向两人,有些严肃地道:“你们可以相互感应位置,甚至能反哺对方修为?你们确定此前并无交集,是遇见对方后才有的这样的联系?”
陆云微微颔首,无祁则回了一声“是”。
望银将星盘再次拿出来,注入灵力使其运转,转头向两人道:“各取一滴心头血。”
无祁与陆云指尖刺向心窍,心头血被生生逼出,脸上皆是褪去一分血色。
望银双手骤然抬起,十指翻飞,两滴浮于空中的心头血迅速飞入星盘内,霎时间,望银的双眼布满繁复的密文,星盘光芒大现,白光之中,两滴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剧烈沸腾,望银指尖微动,寻找着两滴血之间最本源的联系。
良久后,望银撤去印决,星盘光芒熄灭,两滴血被引回体内,无祁脸色又白一分,抬头问道:“如何?”
“本源未分,是契约联结之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