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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夜航船(七)

萧璁匆忙把自己脑门上的冷汗抹掉,理了理鬓发,状若无事地一声推门进去。

榻上的人正拄着太阳穴冷淡看他,黑沉的眼珠扫了一圈,道:“外头那一打侍女都是摆设?你不去歇着,摆这副受气丫鬟的样子给谁看?”

他闷头听数落,倒茶时手抖个不停,茶水溅出几滴,飞快洇没在暗色的桌面上。萧璁背着身,用左手攥住右手手腕,又反过来握,过了几轮,总算抖得不厉害了,这才藏起手心递茶。

陆洄只啜了一口,脸色稍微软和下来:“天魔引?”

萧璁点点头。

“手拿出来我看。”

那双手又往后一缩,顿了顿才伸出手掌展平,依然在抖。陆洄看着他手心那斑驳疤痕上的新鲜血印,眉心一跳。

还没说什么呢,就成这样了,这还能怎么管?

陆洄也有些心虚,脸皮却绷得死紧,挥挥手让他把惨不忍睹的爪子收回去:“要不是门口那瞎子通风报信,你就打算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他又叹了口气,似乎真觉得无可奈何:“过来,给你渡点灵力。”

这拙劣的宽慰没让萧璁安定半分,他站在原地,只看着陆洄月下的皎洁的面容,猛然想:如果陆洄当年在侯府遇到的是另一个小奴隶,也会像今天这样吗?

他好像被灌了一口有毒的蜜糖,喉头痉挛了几下,半晌问:“世间的人都没有分别吗?”

陆洄道:“世间的人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可每一个都独一无二,就是每一个都没什么特殊的。

陆洄随即说了第二遍:“过来。”

又指了指自己卧榻的里半边,让他躺下。

两个男人之间又没什么说道,何况病得起不来床那几年,萧璁时常抱着他喂药,陆洄自觉如今也不必介怀。可对方却闷闷地摇摇头,和着湿透的衣衫在对面的小榻上打坐起来,只留给他一个瑟缩的背影。

*

船入江安,先在玉津河口停泊,客人再分乘小舟,由玉津河水系入城。江安为江南首府,自来行人如织,玉津河口更是闻所未闻的热闹繁华。他们乘的这艘客船就载了几十修士,还没驶入渡口就被乌乌泱泱的大小船只夹在中间,换船都要排老半天队。

码头像有几千只上下翻飞的蜜蜂横冲直撞,拉客的小船下饺子似的排成一溜,刚停下就立刻上客开走,一船船拉进千奇百怪的各式修士,穿红戴绿的游客富商,光脚杆的贩夫走卒,还有横冲直撞的神棍和骗子,共凑成一副包罗万象的众生相。

客船二楼都是金鉴池的贵客,自然不能自己下去吆喝船家,故而都在甲板上当铁王八。萧璁亲眼看着一只水蚊子黏在琳琅姑娘袖口上,这木头美人总算被热火朝天的活人气儿蒸出一身汗,伸手揩了揩耳后,冷淡招呼道:“孟先生,您二位与云公子同乘一船。请随我来。”

陆洄从幕帘里钻出去,看见下面停了两艘雕栏画栋的游舫,船头立着的都是手捧莲蓬的美貌姑娘。想必另一艘是给榴姑和云梦宗长老准备的。一边,榴姑恭敬又亲近地挽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头缓缓步来,身后围绕着两对歌妓和娈童,环肥燕瘦一应俱全。

云梦宗以幻术闻名,这长老看着是个老正经,口味想不到还挺广泛的。陆洄收回视线,迈下台阶。

画舫里,云黎已早一步到达,带他来的那位男弟子虽然也清俊可人,可等他侍候的人是谁时,又觉得先前那些货色索然无味起来。

在青凰阁,他虽然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但药修不算第一等修士,他又相貌平平,只好摆一副温润亲和的样子充老好人,竟然也收获不少倾慕,却从未回应过谁。

他这人不喜欢如何妖的美的,反而感觉那些美人眼波流转到自己脸上时似带鄙夷。六日前上楼时,他以贵客身份瞧那些卑贱妓子,那种眼光竟然还像脸上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去,让他无地自容。

当中只有这小倌瞎的好,残废得恰到好处又惹人胃口,绑上双手关在屋里,不管如何作威作福也没法做那种眼神,他一看就心生欢喜。

——不过如今他看着这张脸就禁不住想起那趾高气昂的楚秋山。

云黎冷眼看着画舫里柔顺跪着的鸣秋,抬手捏住下巴,却一言不发。

鸣秋似乎被粗暴对待惯了,只是无措地仰起脸逆来顺受。云黎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感觉楚秋山那张和剑一样又臭又冷的脸消散了不少。

本来的事,那女的已经被赶下楼了,再张狂倨傲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败在他手下吗?

他手里的力道越来越紧,几乎能把人骨头捏碎,鸣秋终于反应过来似的,适时从喉咙里溢出一丝痛呼,小声问道:“云公子?”

云黎心中又舒坦不少,正欲冷笑,画舫湘妃色的幕帘突然掀开,琳琅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

“二位请进。”

他碰着火一样松开鸣秋,紧接着看见旖旎的重重帘幕里走出来一个谪仙般的人影,那般眉目配上略苍白倦怠的面颊,犹如料峭春寒一般把他当头浇了个冰凉。

“谪仙”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和鸣秋,朝帘外一瞥,说了一句“下来吧”,接着进来一个高大锋利的年轻人。

云黎心里有数,朝前边那个年长的挤出一个笑脸:“久闻先生大名。”

陆洄闻声回头,见那呆头呆脑的大饼脸活似酥皮掉渣了一样,神色又冷了一分。

他想不通金鉴池抽的什么风,要他们与云黎同船,竟然还让鸣秋侍奉。掉渣大饼似乎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佯装洒脱地笑道:“多亏孟先生,不然云某身上的误会可大了。”

陆洄勾起嘴角:“哪敢,孟某有幸成了榴花使的座上宾,还多亏你那‘小误会’呢。”

掉渣大饼脸上果然精彩纷呈,眼看姓孟的漫不经心笑了一下,不客气地靠在窗边看景色去了。后来跟进来的那年轻人踟蹰了一下,闷声坐在了他斜后方。

码头人杂,水岸上蒸着一片香粉和汗臭味,画舫里却清凉舒适,花香袭人,等开船的工夫也不让人烦闷。琳琅走后,春姑娘手脚麻利地奉了茶水上来,身子一扭娇声道:

“从玉津河口行船穿过江安城,一路上有玉津十八景,金鉴池的乐师照此编了十八支曲来,大人们可愿听我俩唱来解闷?”

陆洄好像有点兴致:“怎讲?”

“从河口乘船,第一景乃‘玉津烟波’,可回望长江波澜。前行百尺为第二景‘青溪古渡’,是大奉名士卢林赠歌妓红霓登仙履的地方,此后还有‘波心月影’,‘平塘浮桥’十余景。”

她嘴皮子相当利索,一套话说的歌一样好听,见陆洄没扫兴,便使个颜色,让鸣秋抱起琵琶,鸟语花香地弹了起来。

画舫徐徐驶入玉津河,一会到了那古渡口,河道上已经稍宽敞些。云黎听着弹唱,依旧如坐针毡。

他悄悄观察着画舫里的几人,那姓萧的年轻人虽然听说是孟厥的师弟,却坐的天南海北,故意避开后者的目光似的,神离貌也不合。便到萧璁身边,笑意吟吟道:

“春光正好,何必缩在舱里闷着?萧公子与我去船头吹吹风如何?”

萧璁抬眼看了看陆洄的侧影,见那人拄着下巴听曲,置若罔闻,终于点点头。

河面熏风习习,烟柳满荡,矮处还有认不出的各色花朵丛丛如云,萧璁顶着暖阳出去,背手站在船头,对面泛舟而来的一船少女便掩面说起话来。

云黎一笑,说:“我听闻萧公子是第一次来江南,想必没见过这等春色吧?”

说话间,迎面而来的小舟已与画舫平齐,他听见一声少女的嬉笑,接着什么东西就迎面扔来。

萧璁微微一闪,那支朝他胸膛打来的红粉芍药擦着袖子落到船板上。他回头看去,船上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朗声喊道:

“君家何处住?”[1]

周围的少女一起扑上去羞她,鹅黄衣衫一边笑一边喊道:“公子要是有意,我就住在……哈哈,你们别挠我啊!”

笑闹中,两船已擦身而过。

云黎盯着地上的芍药,见萧璁并不打算捡,神色难言了片刻,又笑道:“江南的姑娘真热情,哪怕不能去燕都,留在江南玄察院也不错。”

他已把江南百仙会的名额视作囊中之物,萧璁心中有些讥诮,问道:“云兄参加百仙会,意在天枢阁?”

“参加百仙会的修士,谁敢说不想进天枢阁?实不相瞒,青凰阁虽在荆楚有些名气,但怎么也比不上那些坐枕无忧的大宗。自先帝以来,小门小户和散修越冒越多,可天下灵气总有定数,青凰阁这样不上不下的门派就更难过——我若是能通过百仙会,不只有利自己,师门的前路也会更宽敞些。”

如今熙熙攘攘往江南挤的人,确实大多是这样的想法。云黎见萧璁默认,更有点心潮澎湃,悄声说:

“当今圣上务实,不论出身,只论实力,你我只要明白忠心该向着谁,总有机会。”

萧璁冷眼看他:“那云兄为何还要上楼?”

云黎急道:“你可知道金鉴池背后是什么人?”

萧璁面上依旧冰凉,微挑起一边眉毛——这副不可捉摸的表情摆在陆洄脸上会吊得人胆战心惊,在他脸上另有几分说不出的冷峻邪气,云黎立刻瘪了一点:

“江安刺史与江南玄察院都站在金鉴池背后,我等微末之人如何抵抗?……不如好风凭借力。”

“那金鉴池里的黑市‘镜中天’,要是没有陈氏和玄察院的纵容,又怎么能繁荣几十年?”他依旧拿不准萧璁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把两手一扣,低声说:

“……显然是暗中勾结,各拿好处。镜中天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的,非得有金鉴池给的金鲤印做凭证,才能入场交易——其中人又怎会毫无背景?榴花使已与我透露半分,今年第一关试炼多半与十二失魂障有关,这可不是好啃的骨头。”

云黎说完,见他若有所思,油然而生自得之意,笑了笑,又高人般立在一边。

先帝改制百仙会,除了要打压几大宗,也因为他老人家自己就好这一口。乾平帝年老至新帝登基以来,乌烟瘴气的百仙会中间停了快二十年,今年却重启的有些突然。

陆昭从小心思缜密,做事弯弯绕绕,当了皇帝之后更是恨不得天下没人猜得透自己什么心思。如今这位没表现过对修行的额外兴趣,重启百仙会真只是为了给天枢阁吸纳新人?

还有那十二失魂障……萧璁依稀记得在哪本书里见过。他差不多套全了,便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

舱里的春姑娘还在咿咿呀呀,鸣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在了陆洄身边。萧璁前脚还没迈进去,耳朵里先听见他柔声细语道:“心疾难养,不可劳顿,今晚的接风宴不知要闹到几点,先生若要休息,只与我说。”

团扇慢悠悠扇着风,瞎子一面还在讲:“若有什么灵丹妙药,鸣秋也会为恩人留意着消息……”

没两句话的工夫,这俩人不知道都聊了什么。萧璁不轻不重地踩在船板上,看见陆洄一手撑着侧脸,眼睫半垂着,好像真有些惬意,心里不免吃味。

昨夜天魔引后,他再看陆洄总觉得不对劲,一举一动似乎都有别的意味。但再怎么别扭,他也容不下鸣秋这种人跑到前头伺候,现在看人贴的这么近,一股火气没头没脑地窜了窜。

陆洄指:“这点心不错,阿璁,来尝尝。”

萧璁看了眼鸣秋捧着的碟子,感觉自己好像被几口吃的随便打发的小狗,又捱不过他的指令,只好味同嚼蜡地吞了一颗。

怎么过了一夜还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陆洄百思不得其解的,脑子里同时飘过“牛嚼牡丹”四个大字,有些头疼。

船晃晃悠悠开着,前头渐渐传来细弱的风铃声。

鸣秋往外听了听,说:

“贵人们,前面便是金鉴池了。”

[1]崔颢《长干曲》: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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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夜航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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