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常，我会觉得林琰只是在故意拿话给我找不痛快，但此时的他只是很平淡地陈述着，半点没有揶揄的神色。
他就那样注视着程提也，眼神静又深，像在说给我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林琰他们没过多久就走了，他离开前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像只被窥视了秘密急于躲藏的猫。
而托林琰的福，我接下来玩了几个项目也都心不在焉的，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方岁哥！你怎么又走神了，在想谁呢？”程提也第不知多少次捏着我的脸颊，替我叫魂了。
暮色已降临，广场的草坪上人群聚集，纷纷席地而坐，熙攘喧闹，都在等着看夜晚的烟花表演。我们来得早，占了一个视野绝好的位置。
“确实在想一个人。”我喃喃。
他不做声了，转过头不再看我，沉默半晌后又道：“不会还在想宋昭乔吧？”
“不是。”我要怎么告诉他，其实如果他不提，我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想过我那滤镜碎一地的初恋情人了。
他哦了一声：“那你……”
“我在想你。”见他想追问，我实话实说。
可能没想到我的回答，他闻言显然怔了一下，如果按照往常，他一定会亮着眼睛问我到底在想他什么吧，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什么都没说。
周围人声喧嚣，但我们之间被莫名的沉默包裹的严严实实，我的心也慢慢沉寂下来。
砰！
一个光点拖着细长的尾巴直冲天际，在到达最顶点时化作烟花炸开，紧接着无数的光点紧跟而上，在空中噼啪炸响，火花满天四溢，如万颗流星坠落，人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程提也的侧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在声潮热浪中，我听见他说：
“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以前我总觉得，就算只能一直默默注视他，我也希望他能幸福快乐，永远不要被辜负。”
他侧头看我，深珀色的瞳孔中如星辰明灭闪烁，如果不是林琰今天说的话，我此刻一定会觉得，他喜欢的人就是我。
他说喜欢一个人很久，而我们相识并不长，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想他口中的人不会是我。那个人是齐安，还是谁，都不重要了，他的过去想来也是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他对我说过喜欢，真真假假，我确定不了，分辨不出，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当他玩笑。
就像这次，我辗转而来，本以为闭眼献身也就了事，没想到却在这里陪他玩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恋爱游戏。
只不过我入戏了。
良辰美景乱人心弦，他的眼神很能蛊惑人心，我看着他唇峰明显的嘴唇，突然想放纵自己一次。
“程提也，你想接吻吗？”
见他笑容凝住，我只当他不愿意：“不想就算了。”
但他迅速掰回我想要回头看烟花的脑袋，听话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和我接了个缠绵的吻。
我半眯着眼，目及之处全是他染上金光的睫羽。
管他呢，这一刻浪漫得要命。
我们离开游乐园时天已经黑透了，程提也带我取完行李，把我送到机场。
在我进入安检口前，他对我说突然弯下腰，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再亲一个。”
深夜的机场来来往往都是沉默的赶路人，不像游乐园可以在吵闹声中浑水摸鱼，我捂着他撅起来的嘴巴将他推开。
他不满地咬了一口我的手心，逼得我放开手。
“告别吻是男朋友的义务。”
我的小金主又搬出了义务两字，杀伤力非凡，让我再次想起报名节目的事情，就像被他拿捏住了什么把柄一样。
我左顾右盼，确认周围都没人注意到我们后，拽着他的领子，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在他爪子将将搂上我的后腰时撤开了，然后转身拉着行李跑进了安检口。
“你记得……”我不放心，回身想提醒他。
“我会帮你的。”他不等我说完就帮我补充了下半句。
“注意安全。”
完成安检后，我透过那道小门最后回头向后望了一眼，他没走，还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们视线相交，真的很像一对依依惜别的恋人。
这两天对我来说像梦一样不真实，匆匆袭来，匆匆结束。
飞机落地，我又回到了熟悉的生活。
不过也有好事发生。因为上周漫展的宣传在视频软件上十分出圈，我们公司的游戏热度飙升，下载量屡创历史新高，老板破天荒决定给我们全体策划部加薪，还发了奖金。
这事我是在星期一走进公司时才知道的。起初路上碰见的同事各个满面红光，见了我都用十二分的热情问好。
“方岁，你太漂亮了，我一女的看了都心动。”
“小方啊，你这回可是我们部门的大功臣，今晚老板请客聚餐你可一定要来啊！”
……
我一头雾水地承受了一路的夸奖，终于在我到办公室时得到了终极surprise。
“快来快来！！我们公司一枝花来了！”
我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张响响嘹亮的嗓门。
紧接着我便被一群同事堵在门口，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手持小礼炮攻击。
张响响见我呆愣愣地不知所措，便上来把这件大好事告诉了我。在听见有奖金时，我眼睛都放光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命运待我不薄。
老板给我发奖金，我给老板表忠心！本着尽职尽责的牛马精神，我和同事们激动地寒暄了一会儿后，就干劲满满地准备回工位开始全新的一天。
结果同事四散，视线开阔时，我看见办公室的墙上挂了一整墙横幅，上面印着我在漫展穿吉诺旗袍的精修图……旁边还有程提也维奇克打扮的程提也。
我成功的震惊了，情急之下赶紧抓住从我身边经过的张响响，指着满墙花里胡哨的横幅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害，老板让挂的，说是美化办公室环境，顺带表彰你的劳苦功高。”
美化环境……我无语凝噎，但都是老板让做的了我还能说什么？这段时间只能忍着浓浓的羞耻感办公了。
“嘿嘿，对了，不光这样，老板还说让我们下午把横幅贴到公司大门口，起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宝贝你高兴不？你以后可是我们公司的形象代言人了！”
看她翩然远去的背影，我已预感到接下来掩面上下班的生活了。
……
晚上庆功宴，老板大方地定了个大饭店，
老板是个80后游戏迷，临近中年时辞了稳定的工作出来创业，直到现在也算是小有成绩。他没什么领导架子，带得我们公司氛围一直很好，没有致辞敬酒那一套，大家本来就在兴头上，吃得高兴聊得高兴，觥筹交错间，甚至有e人同事上了头，拿起勺子当麦克风又唱又跳。
张响响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终于找了个空档坐到我旁边，问我跟程提也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我装傻。
张响响啧了一声：“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都发朋友圈官宣了，还藏着掖着。”
“什么朋友圈官宣？”这回是真傻了。
“你别跟我说你没看程提也下午发的朋友圈啊。”张响响掏出手机，刷刷地滑动屏幕。
我还真没看……只是就分开了一天，真不知道这小狗崽子到底又作什么妖了？
片刻后，张响响把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我看见程提也于今天下午14点32分，发了那张我和他在游乐园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们凑得很近，他戴着狗耳朵，我戴着兔耳朵，阳光刚好打在我们脸上，衬得笑容灿烂无比。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文字处配了一个爱心的小图标，很难让人不想入非非。
张响响像个手握罪证的审讯警察，非要我承认我和程提也的“非正当”关系。
“你俩就是在一起了，是不是？哎呀宝贝，你就告诉我吧，我快好奇死了。”
“算是……吧……”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和程提也，虽然吻也没少吻，我还甚是荒唐地说他是我男朋友，但在我心里，我俩本质上应该更像金主和小情……？不对啊，如果说是小情人，可他看起来又不是很想真的碰我……
我和程提也现在的关系，连我自己都理得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算是啊。”
“他有其他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了很久的那种，但他却并不排斥和我做些亲密的举动，还说想跟我试试……”我把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和她说了。
“你听谁说的啊，他有喜欢的人？”
“他的朋友们，他自己也说过……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只能默默看着的人。”我脑海中出现了齐安的身影，应该是他吧……认识了很久的邻家哥哥。
张响响顿了半天，“你喜欢他吗？”
他问了和林琰一样的，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喜欢他。”在空气经历短暂的安静后，张响响笃定地加深了语气。
“嗯。”我终于承认，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你说他有个喜欢的人，但是只能默默看着，那不就等于没威胁吗。”
“可是我们……”我刚想说我们之间横亘的各种差距和鸿沟，张响响就用筷子敲着桌边打断了我。
“可是什么啊，你就勇敢上就好了，他那个年纪的小男生，最好上钩了。就跟他试试呗，把玩笑变成真心还不是洒洒水。”
把玩笑变成真心。
我戳着碗里的肉丸子，在心中无意识地重复着张响响的最后一句话时，手机铃就响了起来，来电人是程提也。
“我出去接一下。”我转头对张响响说，见她一脸老母亲鼓励孩子上幼儿园的表情，我差点没站稳绊了一跤。
饭店门外，夜晚的空气中凉风阵阵，却没吹散我脑中的热意。
“方岁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你呢？”他声音低低缠上来，好像在我耳边耳语，语气依旧像是玩笑般的漫不经心。
“我也想你了……男朋友。”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一阵噼里啪啦的手机落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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