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因为中年男人的动作而僵住，空气中酝酿着濒临爆发的火药味。
出于小动物被侵犯了领地的本能，小雪花冲着那愠怒的中年男人不停吠叫着，还鼓起勇气去咬他的西装裤脚，小小的身子却被男人皱着眉轻易一脚踢开。
我连忙上前把受惊的小雪花抱在怀里。
“爸，您怎么来了。”程提也看起来倒是平静，没什么波澜。
我抬眼看着中年男人，果然和程提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梢眼角有岁月留下的纹路，阴鸷冷漠的气质更盛。
他们父子虽然长相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怎么来了？我看看你在干什么。”程父根本没把我这个小角色放在眼里，直接从我面前绕开：“从你回国到现在，做得荒唐事还不够吗？”
面对程父指责般的质问，程提也依旧淡定，他把大衣脱掉，往沙发上随手一扔，顺便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
“我和您说过了，我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打算。”他不慌不忙道：“时代不同了，再大的企业也需要发展转型。您和爷爷思想都固化了，不敢冒险。但您自己也感觉到了吧，程氏集团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那也不需要你这个野……不需要你来添乱！”
“您想说我是野种吧。”程提也耸耸肩，抬起嘴角一笑，满不在意地打开文件夹，在拿出文件夹里东西的那刻，手明显滞了一下。
他这样的态度显然惹恼了和他面对面站着的男人，程父眯起眼睛提高了音调：
“你难道不是吗？知道你野惯了，但如果你继续下去，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放任你这个祸害给家族抹黑！”
“抹黑？爸，您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您的黑点吗？说到给家族抹黑，您不比我差到哪儿去。”
程父彻底被他激怒，抬手要打下去，我放下怀中躁动的小雪花，起身上前，想要拦下他。
可紧接着我就被程父一把推开，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我的后腰猝不及防地重重撞在电视柜边的音响上。
“您做什么！”程提也忙搂住我，把我挡在后。他不再淡定，整个人像突然被点燃了一样对他爸大喝着。
“想发火就冲我来！朝别人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别人？成天跟个男人在这儿鬼混，还是个多少人玩剩下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要不是今天被我抓到了，你还要混到什么时候去？！舞到你爷爷面前吗？！”
程父一把抽走程提也手里的文件夹，把里面的一沓照片掏出来，砸到程提也身上。
照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雪花一样散落。它们最终落于地面，连带着空气一起安静下来。
我看见了，那些是我和程提也在录节目时暧昧的视频截图，那段视频曾被我在宋昭乔的手机里删掉过。
“贱人生的孩子，果然跟她一样没底线。”程父的声音很冷，话语也刺耳得要命。
他成功地把程提也的理智烧得荡然无存，他突然疯了一样，赤红着双眼拽住他爸的衣领，吼道：
“你这个混蛋！她是我妈！也是你老婆！是你老婆！她不比任何人低一等！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程提也抬起拳头，眼看事情要往“父慈子孝”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忙抱住程提也的腰，像每次那样安抚这只炸了毛的小狗。
“程提也，冷静点。”
虽然嘴上在劝着被我环抱住的人，我的眼睛却越过他，冷冷直视着程父。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样唯唯诺诺惯了的，面对程父这样的人，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心中丝毫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
我很想提醒他他的言语行为有多卑鄙傲慢。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程提也常常挂在嘴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嘴脸，而他又是怎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蔑视和瞧不起。想到他刚回国时因为能到父亲身边，而藏不住开心的样子，我的心突然钝痛不已。
我早就发现了，怀里的小狗崽子似乎很听我的话，他虽然还在喘着粗气，红着的双眼狠狠地瞪着程父，却还是拼命克制着冷静了下来。
我缓缓放下手，终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和那傲慢的中年男人对上视线，语气不卑不亢，此时此刻，我真的想为程提也说点什么：
“程先生，也许您会觉得我无礼，但您对您儿子是否太过分了点，这20年来您可有过一秒钟把他当过亲生骨肉？您现在觉得后继无人了，让他回家了，但又凭什么全盘否定他的一切？”
他冷哼一声，反应和我想象中一样：“方岁先生，聪明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你的家庭状况我了解过了，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该惹，我觉得你明白。”
没等我开口，程提也就又炸了：“程万飞，如果你敢动他，就算你是我爸，我也照样不会放过你！”
他沉不住气，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表现出来的，显然还不是他爸的对手。
程父理了理衣领，：“那就看看，等事情发酵开了，你该怎么收场！”
然后便不再理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便上来了三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各个都是又高又壮的精壮大汉。
程父朝他们比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人趁我们不备，上来就一脚踹在程提也腹部。
那人受过专业训练，动作快又狠，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踹的还不轻，程提也闷哼一声，嘴角瞬间渗出了道血痕。
“程提也！”我扑过去，刚想扶住他，便被壮汉扒拉到一边。
“你敢碰他？！”程提也刚要发作，就被程万飞的声音打断。
“把他带走。谁要是中途把他放跑了，明天就不用来了。”程父发话，另外两人上来就把程提也一左一右按住。
不过程提也到底年轻，身体又莽得很，缓了一下立马大力挣扎起来。
“该死，你们放开我！”他本来就力气大，那两人竟有些制不住他。
眼看着他要被他挣脱桎梏，程父慢慢踱步上前，薅住了他的头发，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程提也，你跟我斗还嫩了点，想上位？再等20年吧。”程万飞俯视着他，那眼神冰冷又充满轻视，根本不像一个父亲在看儿子：
“在那之前，我劝你老老实实尽好你的本分。我会让你这狂妄自大的兔崽子知道，如果我想，你会连你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你什么都不是。还有，别给你妈丢人，她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呢。”
程提也甩开他的手，视线越过他，牢牢盯着我。那瞬间，我在这个20岁男孩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就像难以名状的悲伤和爱意交织在一起，克制又压抑。
我几乎要哭出来，但生生忍住了。
他就那样看了我一会儿，半晌，他侧过头不再看我，身体终于放弃了反抗。
“我跟你回去，但如果他出什么事，我再也不会顾忌你的任何想法。”
“带走。”
随着程父的一声令下，程提也被几人带走。
他理了理袖口抬腿跟上去时，我对着他的背影哑声开口：
“程先生，你这样做，不会有好下场的。常年受制于人的狼，被逼急了，反扑起来有多厉害，我想你也知道。”
“一只野狼崽子不懂事，那就拔了它的牙，让它知道听人指令才是唯一活路。”程父语气又带上那与生俱来，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他没停下步子，根本不屑于回头看我。
门哐当一声，沉重关上。我瘫软着跌坐在地，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野狼崽子……程提也的父亲根本没把他当一个人来看待，轻蔑得像在驯化一只不服管的宠物。
我想起程提也走之前的眼神，胸口一阵发紧，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般喘不过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祸不单行，或者说一切都有预兆，所有事似乎都约好了一般，集体朝着崩坏的道路上刹不住闸般奔腾而去……
————
“方岁哥，出大事了！”电话那头是于恩朵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你快上网看看，关于你的舆情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说得没错，随着公演后我的热度飙升，加上各路营销号，关于我的黑料在网上被传得满天飞。
「真看不出来，长得那么清纯正经，原来是靠卖屁股上位的。」
「谁说不是呢，看那照片，玩得可真开。」
「听说还不止这些呢，听说他之前给一大老板当了好久的男小三，结果被人玩腻了一脚踹开了。」
「一张视频截图能证明什么？只是抱在一起而已，断章取义罢了，你们有自己的脑子吗？」
「哟，我好怕怕哦，脑残粉来护主了。」
……
我看着那些污秽不堪的语言，捏紧了衣角，指尖的力度透过布料压到掌心，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愤怒、焦虑，把我的痛感都屏蔽了。
那段视频程提也已经找人查过，全面删除了，那到底谁还有那段视频，又是谁传到程父那里去的……
恍然间我脑子里想起一个人，宋昭乔……他有那段视频。
是他……一定是他……我此时脑子一片空白，思考能力为0 ，只是像终于抓住了一个发泄点般，把所有怨气都倾泻于他。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宋昭乔，那段视频为什么会到程提也父亲手里？是你做的吗？是不是你？！”我抑制不住嗓音里的崩溃。
“你在哪里？岁岁。”他声音听起来醉得厉害。
“是你吗？！说啊！”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你和程提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宋昭乔！”我真的没有耐心在这陪他绕弯弯。
宋昭乔叹了口气，顿了半晌才出声：“我在EnigRet酒吧，你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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