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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十四幕 七重纱之舞(一)

安索佩娅的葬礼小而私密,出席的人极少。多米尼科主教停了圣乔治教堂一天的朝拜与参观,选了个宁静的夜晚,为可怜的女孩做弥撒。

“吾主永生天主之子,请将她拥入尔慈悲的怀抱至中。”他的悼词也短小精炼,“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母亲,愿她从牺牲的泪水中早日解脱。”

尤比麻木地动着眼珠,视线从那顶小巧的棺材移到安比奇亚身上:他的姐姐终于卸下那身缀满宝石的、牢笼似的沉重衣冠,做了一身拉丁打扮,袖子与裙摆都轻盈柔软;她的一头红发也不再被黄金饰物紧扎理顺,而是在面纱与头巾下张牙舞爪地探出,看起来像燃烧的火焰——说实在的,尤比觉得,这样随意的穿戴远比拜占庭僵硬的礼服更适合安比奇亚。她看起来仿佛更自由了。

只是“丧女”的母亲奇妙地呈着一副坚韧不屑的面容。无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淌过,好似她天生有双干涸的双眼,根本用不着在葬礼上受安慰。

主教念完了祷词,甩着香炉在棺材边扫来扬去。一片氤氲的白雾中,修士们唱起圣歌,扛起棺材,向教堂外走。尤比拖起丧袍,想跟随他们,可安比奇亚拦住他。

“用不着和他们到坟地去。”她诡异地笑了,“跟我来。”

姐弟二人牵起手,冰冷地向圣乔治教堂的地下行进。尤比发现,本是圣人墓穴的狭窄洞窟被放置了其他东西,正阴森地闪闪发光——“我要搬去纳布卢斯居住,便将母亲留给你。”安比奇亚携他绕过圣乔治的坟墓,到祭台边的银像旁,“这虽比不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地下水宫,但毕竟是你的领地。她不会觉得屈尊的。”

尤比的手被引着,抚上那尊银质半身像的脸庞。他一见到这副熟悉又陌生的、镜子似的残忍面容,就忍不住心中泛酸。有什么悲痛的东西即将冲破他的喉咙,呼之欲出了。

“我可怜的弟弟…”安比奇亚在他流泪出声之前拥住他,“你终究年纪太小,不能习惯这事。但人都是这般成长而来,你已迈出第一步了。”

“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尤比哭得满面血红,膝盖落在姐姐脚边,“可她不在了!”

安比奇亚俯下身,用手缓缓抚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嘘语,任他放声哭嚎。他们在陈旧的石壁上依偎了好一会,尤比终于抹干泪水,安静下来,凝视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

“时至今日,你已与我和伊纳尔特没任何能力上的分别,尤比。你早已成人,该担起自己的责任。”安比奇亚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他分不清这是亲切的安慰还是严肃的训诫,“我们会的,你已全学会了。可惜人与人的不同从不在能力,而在思想。我懂的,伊纳尔特不懂,只期望你能懂得。愿你能和我一般自由,在世上随心所欲,不受任何人与事所累。”

“我只觉得越自由,快乐就离我越来越远。”尤比将脸埋在她的丝绸裙中,“这真是正道吗?”

“若是这不叫正道,世上就没真正的正道。”安比奇亚又勾着嘴唇笑起来,“你要正视自己的一切**,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否则,便是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你觉得伊纳尔特闭目塞听、自欺欺人吗?”

“越是喜欢空想的人便越如此折磨自己,画地为牢。”他强大的姐姐握住他的手,“而我们本是最自由的。”

好似真有力量从那些纤弱的手指与肃穆的话语渗进尤比身体中,叫他浑身有力,重新涌起快乐的念头来;可他又忽地想起亚科夫的脸,想起亚科夫从前的教诲——血奴曾给予他的一切现如今全像一柄利刃一般戳刺他,叫他的心遍体鳞伤。

“…我想起亚科夫。”尤比脆弱地开口,“我没法再自由了。”

安比奇亚听见这名字,轻蔑又顿悟地哦了一声。“我早告诉过你,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她用指甲轻捏尤比的脸,“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既然学会了如何解除刻印,便解开母亲的,自己再赐他一个新的。”安比奇亚的声音在墓穴中幽深地回响,“要是像塞勒曼那般活得太久,也许受不住这办法;可你那宠物年岁不大,解开了也就再老十岁,还来得及。”

她空灵的嗓音像警铃,叫尤比震惊地从她腿上爬起来。“…那怎么行?”年轻的吸血鬼脱口而出,“我这样做了,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信任我了!”

“你命令他原谅你、信任你,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一样?”安比奇亚拉着他,让他枕回自己膝盖上,“有些卑贱的凡人甚至非要这样,才能真原谅你、信任你,把你视作至宝呢。”

尤比悻悻躺回那冰冷的怀抱中,双手紧紧揽住姐姐的腰。他想起一个又一个血奴的脸,感叹他们的坚韧,又悲悯他们的脆弱。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低声道,“你不孤独吗?”

安比奇亚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但很快又变成一种颇具深意的担忧。

“这是个最危险的问题。”她喃喃道,“若能不思考这问题自然最好,可一旦陷入其中,幸福就飞走了。”

“为什么?”尤比倔强地挪出脸来,“既然你这样说,你必定也这样想过。你不幸福吗?”

“不如听听我的问题。”安比奇亚眼里的光闪烁起来,“你觉得,母亲为何创造我们?或者说,世上的任何一位伟大的母亲,是为了什么,才肯遭受酷刑般可怕的痛苦,创造出新的生命?若是他人皆地狱,岂不是独善其身才是遵循正道,再不该其他任何的人降临在世上受苦受难;若是天下皆神国,岂不是独揽大权才能立于山巅,哪怕是自己的后代也不许挑战最终的权威——既然如此,岂不是放弃创造与生育才最好吗?”

“因为…”尤比迷茫地皱起眉头,“因为孤独吗?”

可安比奇亚却微笑不语,只凝视着他的脸。

“答案藏在你的名字里。”她叫人听不出情绪地叹息,“这也是一种自私至极的神秘**,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探索。”

尤比听得半懂,恍惚起身。他看着安比奇亚也起身来,踱步至母亲的银像背面。那双娇小柔嫩的手从那取出两个沉甸甸的物件:一个是件裹着红色细棉布的包裹,像极了他当初从特兰西瓦尼亚携来的、呈着母亲头颅的罐子;另一个是一柄长剑,与亚科夫的那柄一模一样,剑柄上雕了花刻了字,顶端镶着颗透光的小巧红宝石。这该是从叶萨乌身上缴来的。

“若你是个女人,”安比奇亚一手扶着那柄沉重的剑,另一手托着那包裹,像正义女神正在审问他的罪行,“你也会想生个孩子吗?”

尤比彷徨地说不出话。“…我不知道。”他惭愧地低下头,“我不是个女人。”

“庆幸吧,你不是个女人。”安比奇亚如释重负地吐气,“来见见你的侄女。”

还没等尤比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那蒙着红布的包裹便像礼物盒般被打开了结——上次他看到这东西时,里面装着母亲腐烂的面容。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害怕地想闭上眼睛;可一股执念支撑着他非直视一切不可。安比奇亚用剑轻巧一挑,像掀开马戏团的幕布般掀起那层细棉布:一个干瘪的、瘦骨嶙峋的死婴躺在红布中央的玻璃罐中,一动不动,毫无生气。一小节枯红色的脐带绕在它身边,坠着一团布满扭曲纹路的胎盘。

尤比感到喉头一阵哽咽。“…她死了吗?”

“她就像母亲一样。若你说她死了,可她尚能复活;若你说她活着,她又从未活过。若没有那枚戒指,吸血鬼的孩子便毫无生的意志,和死了也没太大差别。”

尤比凝视着曾经的自己,又移开目光,瞧一旁母亲神明般银色的面庞。

“…孩子活与不活,全凭母亲的选择。”他好似在虔诚地祈祷,“每个母亲都是创世神,又是刽子手。”

安比奇亚将罐子递给尤比,示意他打开。尤比伸手进去,提着那不哭不闹的婴儿出来捧在掌心。他感到好似是一团干枯的火绒、一卷干涸的茎叶被放在手中央,轻贱得像一片羽毛,又贵重得像一锭金块。在安比奇亚从袖中取出那枚亵渎又圣洁的红宝石戒指时,他不忍至极,只得别过头去。

“从今天起,她也要和我受一样的苦吗?”尤比问。

“我亲爱的弟弟,她是个女孩。”安比奇亚却冷酷地回答,“她不只要受你的苦,还要受我的苦,受母亲的苦。我不忍心,也不情愿。”

尤比惊诧地转回脸。他发现他的姐姐正摆弄那柄长剑。“扎什奇特尼科夫之剑,你要小心这东西。”那双鲜红的嘴唇中又吐出骇人的话来,“听说,伊纳尔特将自己的血肉融进铁中,才造出这样的剑。”

她的手指在那剑柄上琢磨摩挲了一会,揉按花纹上的每一寸细节。在她抚过最后一粒铆钉时,它被旋转着,咔哒一声滑动开——顶端的红宝石竟应声而摔,掉在地上。

尤比发现,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一枚戒指的形状。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觉得手中的婴儿仿佛炭火般炽热,几乎要将他的掌心烧穿了。

“哈!瞧这赝品,比我做的也毫不逊色!”安比奇亚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她将真品嵌进剑柄的凹槽中,二者契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本就浑然一体,巧夺天工。“让我们试试,你的哥哥琢磨出了什么可怕的武器,尤比。他叫他的血奴各个拿着这东西,是不是等着屠戮我们,屠戮他最亲的亲人?”

那可怜的干瘪婴儿立刻被尤比死死护在怀里。

“你不能!”他痛苦又疑惑地大叫,“你怎么忍心杀死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是她的母亲,因为我爱她!”安比奇亚像执剑女神般怒目圆瞪,两片血红色在黑暗中闪着寒冷的光,“若是这剑无用,她也许终能过上顺遂自由的生活,不被外事所累,尚能长大;可若是这剑有用,若是她生来就要卷进无边无尽的战争中,变成你我这副模样,我宁愿她从未出生过!”

“你不能擅自决定这事!”

“你怎知不能?你怎知她怎样想?你怎敢比一位母亲更有自信,能揣测孩子的想法?”

尤比颤抖起来。此时,他多希望那幼小脆弱的婴儿能被孵出温暖的体温与蓬勃的心跳,多希望那干枯僵硬的手臂能拉扯他的衣襟求救。可它一声不吭,冰冷又无知,他的一切祈求全落了空——尤比震撼地发现,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阻止姐姐这样做:若是所有人都能重回母亲的子宫,众人又会在生与死间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被自己的犹豫震惊了。他回忆着疼痛该是什么感觉——尤比已快忘光了,只想起一阵麻木。他幻想着血从自己手臂流淌而下,像洗礼用的泉水,仿佛他是无坚不摧的阿喀琉斯,即将被提着脚踝浸在战争与死亡的冥河之中。

可他还是抱紧了婴儿,纹丝不动。

安比奇亚提着那柄可怕的剑,绕着他缓缓行走。“真是残忍!”她扔掉了剑,只惊异地盯着他的决绝,“好吧,也许我能想出个更好的主意。”

尤比终于敢抬起头。他瞧见姐姐的眼角竟隐隐渗出星点血红——没有一位母亲能忍受这样不得已的悲恸,他想,他头一次见到安比奇亚落泪的模样。她是在说自己残忍,还是在说伊纳尔特残忍?仿佛他们姐弟三人正在进行一场较量残忍的比赛似的。

自己已变成了什么模样?尤比将那一动不动的婴儿放在膝盖上。

“真是残忍。”他也不由得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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