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玄鸟,既算不上是人类,也谈不上是神明,我存在世间唯一的意义是引渡那些即将因为意外死去或者是放弃生命的人类,因为她们找不到轮回的路。
见证她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并让她们尽可能舒坦。
我听前辈讲,我最大程度能做的不过是用手上的羽翎实现即将逝去之人的愿望,不过那也只是一场美梦罢了。
直到这次,我才知晓我还能为她做的另一件事——陪伴。
……
当我乘着风抵达这次任务地点时,我十分怀疑它的定位是不是错了?
这儿是一条空荡荡的马路,漆黑的夜里,只有孤独的路灯十分有边界感地照亮脚下那一块地。
当我四处张望之时,一阵轰鸣声响起,在拐弯处出现了一辆黑色机车,我能确定它的速度很快,可当刺眼的灯光照到我身上之时,我明显感受到车速骤减以及车主的慌乱。
接着,我就眼睁睁看着这辆机车滑进了我一旁的草堆中……
我在心底感慨:这次任务真的非比寻常,我还是头一回刚出任务就结束了,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的愿望是什么,她还没享受到我真挚的服务。
我快速跑向一边斜坡下的草堆,准备迎接她离体的魂魄,靠近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看见那车主正费力的从车身下爬出来,然后摘下头盔怒视着我。
在此刻我确信,任务出错了,不是太晚,而是我出现的太早了,还没到我该出现的时候,然而我眼下只能将错就错等到正确的时间点才能回去。
在忽明忽亮的车灯下,我看清那是一张很明艳的脸,就是眼下有些凶巴巴的。
“大半夜你站在马路中央赏月呢?”
“你看得见我?”
我的本意是确认她是不是我的任务目标。
但在她看来我似乎是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不然呢?难道你是女鬼吗?”
我想回答她其实我和鬼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我不希望她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在看二傻子……
“这车子你别扶了,我来,你先上去。”
我走到她身边刚想扶起她回到马路上,可她一躲,满眼戒备,我只好扶起了车子。
“你扶不动的,它很重。”她说。
开玩笑,我是谁?我是玄鸟,又不是普通凡人!
于是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我将车子推上了斜坡回到了马路上。
她看我的目光变成了探究。
“你是在这等车回家?如果是,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我在等你。”
我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到车子边,认真的回答。作为玄鸟我不会欺骗我的任务目标。
“等我?”
她听后哂然一笑,然后费力的撑住机车。
“我没功夫和你开玩笑,如果是在等车回去,我可以送你一程。”
她好像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我为她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你身上有伤骑车也不方便。”
她外露皮肤上泛红的伤口十分刺眼。
一定很痛吧,我想。
这话或许是我说的过于自然笃定,她居然将头盔递了过来,直到我握住了头盔的一边,她才幡然醒悟。
“等等,你会骑……这个车?”
“你教教我就好了,我会学的很快。”
……
当我将她送到她家门口并停好车时,我才回过神。
刚刚我们俩到底做了什么啊!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不仅敢教,还敢坐在初学者的后座。
我们还在嘈杂的的风声中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席钰,她真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就这样把我捡回了家。
“程也,要进来坐坐吗?”
她站在门口对我发起了邀请。
我本可以在此刻离去,可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头盔,我欣然回答:“好啊。”
她推门而入,我跟随其后。
在她打开灯的刹那,我看见一只三花猫扬着尾巴跑来。
当三花猫与席钰交错而过,席钰视若无睹,它的神情顿时萎靡了下去,就连尾巴也耷拉着。
“她看不见你的。”我小声的提醒三花猫。
“我知道,不过,我还能看到她就很开心。”
虽然它喵喵叫,但我能听懂它说的话,这是我们独有的技能。
我看见它又兴冲冲地跑到席钰脚边撒娇卖萌打滚,甚至在席钰添加猫粮和饮用水的时候,还配合的舔舔食盆与碗里的水。
可在席钰眼中,那一碗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忽然感觉有一丝丝心酸。
我最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我将头盔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打算离去。
三花突然就向着我狂奔而来然后抱住了我的裤腿。
“你先别走!
我主人她会什么时候离世?
是因为意外吗?
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可不可以在这段时间多陪陪她?!”
我也很想回答它的问题,但是关于命运的安排我也无从知晓。
至于多陪陪席钰……
我看了看靠在沙发上,在暖色灯光下依旧显得寂寥的席钰……
此刻我只想把腿上的这只小胖猫撕下来,喵喵喵的,严重影响了我的思绪!
席钰虽然看不见三花,但三花能干扰我啊!
终于,她被我和三花的小动作引起了注意。
“你别在那儿站着了,过来坐会吧,可以叫个车打车回去。”
她看起来有一点儿疑惑,大概是猜不出我在那和一团空气动来动去的干什么。
三花依旧不停的祈求着我:“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你就替我多陪陪主人吧,我求你了!”
鉴于它几乎快要将我的裤腿挠破,所以我答应了它。
“我不打算走,你有个老朋友想让我照顾你一段时间。”
“哦?是哪个朋友呢?”
她撑着脸颊,对于我这个回答看起来有几分兴趣,不再是是神情恹恹。
“它叫……豆包。”
我的目光从鞋柜上放着的相框上扫过,获得了三花的名字。
相框里是席钰抱着三花在草地上开心的笑。
忽然间,她脸色骤变,猛的站起身朝我重重说道:“住口!”
我先为之一愣,然后有些懊悔,大概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她的禁忌?
“对不起。”
我很抱歉,可那是真的。
豆包在一旁向我翻白眼:“你不能编造一个对她而言像样的理由吗?”
我看见她颓然陷入了沙发中,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开始小声啜泣,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豆包在一旁急的上蹿下跳:“你过去安慰安慰她啊!”
这真是我职业生涯以来遭遇的最大难题,之前我从没和人这样亲近过。
让我怎么安慰她呢?!
豆包跑到我身后拱了拱我的脚:“动动你高贵的脚走到她面前去,行吗?”
有了豆包这句话,我似乎找到了方向,我很轻易地走到了她面前。
可她依旧低埋着头哭泣。
“抱抱她。”豆包说。
我按照它说的抬起双手,而拥抱是我之前从未做过的事,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一时之间难以落下。
于是豆包窜到了我的身后趁我不注意用力推了一把。
我就这样抱住了席钰。
我感觉到她身体一颤哭声一顿,和我僵住的手一样。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秒,一秒后她抱着我的腰开始放声大哭,似乎已经忘了我是个陌生人。
也或许只是因为我是个陌生人,她才敢这样大胆。
“它已经走了,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拿豆包和我开玩笑!”
她的一字一句都是控诉,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浸透过我的衣裳落在我的肌肤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密密麻麻的,我说不上来。
“别难过了,它现在很好,它马上就要开启新的一生了。”
我试着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忽然又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拉开和我的距离,这让我环着空气的手略显尴尬。
而我那被她的眼泪洇湿的衣物离开了她的体温变得冰凉凉的。
“我要去洗澡了,你要走要留都随你。”
她扭过头抹了抹眼睛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的意思是要你留下,她只是有些傲娇。”
豆包讨好地蹭了蹭我的手。
好吧,反正我也已经答应了它。
我打算坐下来等等她,然后了解一下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当我刚坐在沙发上时,一团纸突然跳了出来。
原来这沙发上到处是一团一团的纸,不仅是沙发上,我抬头看了看,茶几上也是,还放着几支笔。
这么乱?为什么不丢在垃圾桶里?
我挽起袖子,打算替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收拾一下。
“那些纸团你先别丢了,那是她画的画,在画出她满意的效果之前,她可能会突然找来看看。”
“是吗?画?”
“嗯,她是个漫画家。”
我将手上的纸团展开,纸团上是校园的场景,有两个模糊的人影被胡乱画的线条遮掩。
我打开了好几个纸团,上面是不停变换的场景,有长街,有花草,有猫有狗,还有玩着滑梯的孩子。
我猜不出她想画的是什么,也不纠结了,找了个干净的袋子,将散落的纸团收拾了进去。
就在我差不多收拾完的时候,屋门口传来几声空灵的猫叫。
“我该走了。”
豆包跳下沙发往门口赶去。
我跟在它身后,明知没必要还是替它打开了门。
豆包嘴巴没一刻停歇:
“她能把我照顾的很好,却总是对自己不在意。
她每天除了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就是一个人出去骑车。
她总是一个人,拜托你了。”
“嗯。”
我点头轻声回应了它,然后看着它与一只黑猫跑进了夜色里消失不见,掀起一阵微风。
“你真是我见过话最多的猫。”
“你要走了吗?”
我回过头,看见席钰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吊带裙披着白色浴巾站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伤口已经淡去不少,神情有些落寞。
“不是,我只是……”
我只是在送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你不能编造一个对她而言像样的理由吗?’刚想要说出口的话让回荡在脑海中的字句挡住。
“我只是吹吹风而已,不过现在已经入秋了,你穿的太少,容易着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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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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