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拾礼没说别的,拿起扫帚就开始闷头忙活,夏筝筝也没闲着,前前后后也跟着打下手,两人配合着来,没过多久就都收拾好了。
此时正好天也黑了,周拾礼点了两支蜡烛放在耳房,夏天蚊虫多,有光亮了更容易招进屋来,于是一人一狐关了门窗,周拾礼刚准备坐下歇会儿回屋休息,肚子却又在此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夏筝筝听见声音,连忙转头去问道:“恩人,你饿了吗?”
周拾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活了一天连一顿饭都没吃上,只在清早上山采药前啃了个隔夜的馒头,连水都没喝。
他如实说:“是有些饿,今天没怎么吃东西,但现在太晚了,还是忍忍算了,明天早起多吃点儿就是了。”
他太累了,根本没心思和精力弄东西吃,虽说还剩了两个馒头,但放锅里闷了一天,想都不用想一定酸了,根本吃不了。
夏筝筝抿唇想了会儿,说:“恩人,你在屋里等一会儿,筝筝马上回来。”说完开门就跑了出去,周拾礼都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狐狸影儿就跑没了。
“这小家伙黑灯瞎火的干嘛去?”周拾礼不明所以,转念一想夏筝筝又不认得这里的路,心下担心得很,想想还是决定出门找他回来。
黑天之后多数情况村里人都不会出门闲逛,夜里很静,偶有几声犬吠或是风吹树响。
周拾礼手里提着灯笼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不时左右瞧瞧,期望能在某处寻到那只狐狸的身影,但他找了好半天也没有一点儿踪迹,甚至连地上的脚印都没瞧见。
周拾礼开始愈发担心起来,他站在原地焦急地转了两个圈,突然想到自家屋后不远处有个小池塘,池塘后面还通上山路,夏筝筝会不会去了那里!
周拾礼折返回去往小池塘赶去,他不知道这傻狐狸会不会水,黑天视线本就不好,况且刚刚下过雨,塘边的泥松得很,一不小心就容易栽进去。
他心里想了许多种不太好的可能,自己途中还险些摔了两跤,他也没心思后怕,嘟哝着骂了句就继续走了。
等周拾礼到了不远处,他气还未喘匀,肚子还饿着,实在撑不住只能把灯笼放到地上扒着树往水边瞧,可眼前所见的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只见被夜色晕染成黑的水中游动着一块火红,这鲜艳无比的颜色在这中间十分耀眼夺目,周拾礼眯起眼仔细看去,发现果然是夏筝筝!
他化成狐形在这水中,脑袋低着像是在水中寻找什么,没多久他突然把脑袋伸入水中,扑腾了两下便抬了起来,嘴里竟衔了条肥胖的鲫鱼出来。
这狐狸是在抓鱼?!周拾礼用手狠狠地扣着树皮,眼睛盯着夏筝筝叼着鱼慢悠悠游上岸,浑身湿嗒嗒的狐狸把还在甩尾巴的胖鱼扔到了一旁,甩了两下毛之后又变回了人形,翻腕念诀一气呵成,衣服头发瞬间就干了。
夏筝筝向前走了两步,找到了那只被自己扔出去的还在垂死挣扎的鱼儿,周拾礼以为这狐狸会伸手给他抓起来,结果夏筝筝蹲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放到了鲫鱼的肚皮上,一阵微缩的红光过后,本还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的可怜鱼彻底不动了。
夏筝筝这才捡起那条鱼,他拿着鱼来回瞧瞧觉得满意,这才起身往回走去。
还躲在树后的周拾礼见状顿时慌乱起来,又偷偷溜回了家,吹了灯笼到夏筝筝房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夏筝筝手里抓着鱼走了进来,小狐狸笑眯眯的,眼睛都弯成了个月牙。他将手里的鱼提起来朝周拾礼晃了晃:“恩人,我抓了条鱼回来,咱们在院子里烤鱼好不好?”
周拾礼抽了抽嘴角,强装淡定地点头应和道:“好……好啊,那我去抱柴火来。”
地上的木柴被亮红色的火苗烧得噼里啪啦的嚎叫着,夏筝筝攥着穿了鱼的木棍放到火边烤,嘴里还哼着不知什么词什么调的曲儿,不过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到哪里去抓的鱼?”
“啊?”专心烤鱼的夏筝筝没听清楚周拾礼的话,他说话的声音太小,柴火的声音又盖过去一部分,“恩人你刚刚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周拾礼刚想重复一遍,可却开口时又将话咽了回去。他看向那只逐渐变成金黄色的鲫鱼不由得喉间微动,换了话说:“明天辰时我上山去采草药……”
“我和你一起去!”夏筝筝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兴奋道。
周拾礼心里还是有些纠结,但突然一条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烤鱼出现在他面前。夏筝筝伸手把棍子递给他,眼底含笑道:“鱼烤好了,恩人快吃吧!”
“你不吃吗?”周拾礼问。
夏筝筝摇头如拨浪鼓:“不吃,筝筝不饿。”
周拾礼接过鱼,对夏筝筝扯了扯嘴角,然后闷头吃了起来。狐狸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瞧,身后的大尾巴不时晃悠一下,瞧着乖巧得紧。
一条鱼周拾礼吃的很快,但柴堆上火苗还跳得欢,周拾礼刚准备提水给他浇灭,却被狐狸给拦住了。只见他伸手过去,那堆火便如被吸引过去一般,聚成一团到夏筝筝掌中,眨眼功夫又在手里消失了。
周拾礼直接看呆了。
“不入流的小法术而已,恩人赶紧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自从家道中落周拾礼就再也没被人伺候过了,虽说只是简单的收拾柴火,但足以让他感到开心了。他嘱咐夏筝筝句早点歇息,然后就钻回房中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可能是因为折腾了一天的缘故,一直到家门被人敲响他才醒,想来是大壮过来取药来了。
“周哥在家吗?”
周拾礼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刚打算开门时,却听见门外响起了夏筝筝的声音:“你是谁?来找我恩人做什么?”
这狐狸就这么贸然出去了,也不知耳朵尾巴藏起来没有,这该怎么同大壮解释?
大壮回答道:“我来找周哥取药,你又是谁?怎么这么早在他家里?”
听这话的意思,小家伙出来应该是没露兽耳,不然大壮就不会是这个反应。但他还是怕大壮发现自己往家里带了个狐狸精,那就全都完了,村里人定会将夏筝筝抓起来仔细研究,毕竟活生生在眼前的妖怪哪里有人见过?即使是当个新奇玩意出去给人赏看卖艺都是个挣钱的好路子。
周拾礼心跳都跟着变快了,虽然是刚起床但被这一惊直接精神了。他咬了咬嘴唇,决定推门出去救场,谁知道夏筝筝聊着聊着会不会说漏嘴出去,还是他处理比较稳妥一些。
木头房门嘎吱一声响,夏筝筝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开门声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于是转头过去,看见是周拾礼过来了。
夏筝筝和他笑着打招呼说:“恩人你醒啦?”
周拾礼点头作回应,他见夏筝筝头上没有那双毛耳朵便放心了,又抬眼看向一旁的大壮,挠了挠头,说:“药我都抓好了,来仓房拿吧。”说着他便往仓房走去,大壮跟在身后,夏筝筝瞧见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进了仓房,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瞬间冲进鼻子里,周拾礼倒是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但大壮是头一次来,闻见这味道一时间感觉有些不适应,还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夏筝筝很懂礼貌,怕冒犯到两人于是没有直接进去,只是趴在门口探出脑袋往里看。
周拾礼径直走到药柜旁,拿起昨天盖着布的小篮子递给了等着的大壮:“这里面的草药正好够你娘七天所用,按我说的喝,七天之后我会再去你家替她把脉,不出意外半个月这病就能彻底好了。”
大壮接过竹篮,又是一连的鞠躬感谢,周拾礼跟着一连摆手说不用,两人就这么一直推搡到大门口,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大壮给送走。
周拾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将大壮糊弄过去了,他根本都没想好该拿什么理由来和他解释夏筝筝的事情,干脆就这样先躲过去以后再说。
“恩人,这是谁?”夏筝筝开口询问。
周拾礼眨巴两下眼睛,瞧着还认真等他回答的狐狸如实答道:“是我们村里的,叫赵大壮,他爹死的早,从小就一直和他娘相依为命。前两天他娘生了病,我正好略懂医术给他娘看了病,来我这儿取药的。”他走到夏筝筝面前,伸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敲了一下,打趣道,“要不是为了替他娘看病上山采药,我又怎能碰巧带你回来?算算你还要感谢人家。”
夏筝筝吃了痛,委屈巴巴的揉了两下额头,大声说:“我才不要,我是恩人带回来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报答恩人就好。”
还是个傲娇的。周拾礼心想。这小狐狸在他身边也挺有意思的,从前自己都是一个人每天在茅屋里呆着,他也不爱养什么鸡啊鸭啊的,整个家里死气沉沉的,周拾礼哪怕是坐着都觉得压抑地喘不上气。而自从误打误撞将夏筝筝带回家之后,虽说是鸡飞狗跳了一点儿,但周拾礼并不讨厌。
“不讲这个,恩人你跟我来。”夏筝筝没管周拾礼心里想些什么,抓着他的腕子就往耳房走。
周拾礼不明所以地被他拽走,他实在想不出来这狐狸能搞什么幺蛾子出来,只得跟他过去一探究竟。
进到屋里,周拾礼见到桌上摆着堆成个小山的赤浆果,旁边还有个盘子里放了两条已经被烤得金黄诱人的鲫鱼,上面还有热气若隐若现,看样子是早上新弄的。
他吃惊地看向夏筝筝,小家伙一脸骄傲,像是在等他夸奖。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周拾礼问。
“嗯,今天要和恩人一起上山,怕恩人肚子饿,就早起给你准备了点东西来吃。”夏筝筝说,“果子是我去山脚下采的,鱼也是今天抓的,筝筝看昨夜恩人吃得香,特地又烤了两条。”
突如其来的关心叫周拾礼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拿了颗赤浆果起来,摸起来湿乎乎的。赤浆果生得少,想来夏筝筝是刚天亮就出门去摘了,这才能采了这么一大堆回来。
可这鱼呢?周拾礼心中疑惑,院子里并没有新的生火的痕迹,这狐狸又是在哪里烤的鱼呢?
想不通他便直接问了:“这鱼你是到哪里烤的?”
夏筝筝回答:“在我手里,用法术烤的,还不错吧?”
周拾礼一拍脑门,忘了这狐狸会控火术了!
随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冷冷地问:“那昨晚你为什么不用控火术来烤鱼,还要我生火来一点点烧?”
昨晚他为了条鱼来来回回搬了两次柴,又蹲在地上拿火镰生了半天火,自己实实在在是忘了这狐狸会法术,但那家伙只是坐旁边瞧着一动没动,一点想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总不能他自己也忘了自己会法术这回事儿吧,当真玩笑。
“本来是想用法术来烤来着,但恩人你当时飞一样跑去抱柴,我还以为你就想一点点烤来吃呢,就没拦着。”夏筝筝解释道,这倒不是假话,狐狸天真,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还计较什么。周拾礼自我安慰道。他拿了两颗赤浆果扔进嘴里,酸甜多汁的味道弥漫在舌尖,爽口得很。
周拾礼嘴里吃着甜,说的话都欢喜:“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如果是我一个人定会空着肚子采药去,毕竟没有人能帮我准备饭吃。”
狐狸挨了夸,连眼睛里的那团金光都跟着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笑,说:“既然这样,筝筝走之前每天每顿都给恩人做饭吃,一定不让恩人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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