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事情多多少少已经传开了,驿站的人便将容显资安排在了宋瓒的院落周围,容老板不得不去阿婉的房间同容显资说话。
刚一进门,容老板便起身迎接,目光又在容显资脸上流转片刻,似乎在试探些什么。
“我理解您的顾虑,”容显资干涩开口,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不论您信与否,我都会去救他。”
被说中心思的容老板愣了片刻:“公子说了一切以您为先,此番给您安排盐商女身份……也是担心宋瓒让您太过委屈。”
那话在容显资心里密密麻麻扎着,她听到自己声音在发颤:“昨夜之耻,我会同宋瓒讨回。”
容老板讶然抬头。
“院子里没人监听,”容显资扯开话题“今早来寻宋瓒的人是谁?”
“户部郎中兰席,”容老板犹豫片刻补充道“同行女子是他胞妹兰婷,有传言说两家愿结两姓之好。”
见容显资并无异色,容老板又问:“此前公子并未说姑娘会武功,敢问……”
“我确实不会你们那种武功,但这一路下来,我能保证除了宋瓒,我单打应该不会落谁下风,眼下宋瓒被绊住,所以我敢说我没感觉到有人监听,那就是没有。”容显资正色看去。
此刻容老板微微安心:“那波人劫了公子,孟提督他们反应很快,现在被困在此处,但不知具体位置。”
此刻容显资只恨那监听器为何就这样没了电,现在宋瓒那边必定也在商议此事。
“土司抓走了他,锦衣卫是不是也参与其中,所以司礼监的人手根本不够同锦衣卫抗衡是不是?”
容老板脸色凝重点头。
将所有消息在脑子里刮了一遍,容显资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凭我们的人找他不行对吗?”
“总会比官府的人慢。”
闻言容显资猝然睁眼,划过厉色:“锦衣卫是不是会是最快的?”
容老板不知所然,只点点头。
“那就让锦衣卫替我们找。”容显资气定神闲接过阿婉准备的早食。
此话一出,容老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只犹豫道:“但宋瓒同公子不睦,只怕不会费心去找公子。”
只见容显资朝他含笑道:“宋瓒确实不会救他,但他会急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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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杀他?”兰席一嗓子破音,叼着糕点从桌子上跳下来。
“你干脆嚷得所有人都知道,”宋瓒没好气回道“陛下既然派你来,那还是偏着我的,三大殿建得怎么样了?”
一旁伺候的仆人皆敛声退下,兰席方才开口:“马上就是中秋宴了,又碰上小皇子百日宴,便暂且停了下来。”
宋瓒点头:“陛下急着用银子,西南盐商里季家二房同我交好,明面上派司礼监便是盼望他们能打破原有局面,试试能不能充实陛下内帑,大半年过去还不见动静才派锦衣卫来‘查探土司余孽’,眼下定是急得没法子,才决心按原来的局面,至少稳定有进账。”
兰席了然:“所以你是想趁着土司劫走了你那表弟,直接杀之,免得后患。但司礼监的人肯定也会插手,要是他们知道你要残杀表亲,捅到文官那边,你也少不得要被参上一笔了。”
这也是宋瓒忧心的,本朝极重礼法,原先的工部尚书便是丁忧少了三日,被参了好些折子,为了晚年名声自请提前致仕。
沉思片刻,宋瓒缓缓开口:“不尽然,司礼监那边拿着人还被土司余孽抢去,本就窃位素餐,若季玹舟不死,便是明明白白打脸司礼监,若是死了,倒还全了司礼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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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逼一把司礼监会救他,”容显资沉声“先前我私下向王芳通传假消息,让他帮忙照顾季玹舟,说话诚感肺腑,在他眼里我是宋瓒身边没脑子的宠妾,此刻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孟回耳朵里了。”
宠妾二字从容显资嘴里出来,容老板有些不自在,却见容显资依然神色如常,立刻正色:“那现在怎么做?”
“您能不能让季玹舟当时留在成都府的人去孟回那里添一把火,让他深信两人私下兄弟情深,比方让一定知道宋季二人不和的人急中失智,去问孟回能不能让锦衣卫帮忙找人。”容显资有些着急看着容老板。
容老板眼下一亮:“当然……只是找到公子后,二者顷刻便明白被戏耍了,只怕您和公子……”
容显资扯开嘴角笑笑:“这事我亦有安排。”
她又道:“另外劳烦您放出消息,说土司已经快同季玹舟达成谈判。”
容老板一顿,斟酌着说:“放消息倒行,但土司那边知道了公子产业全数转移了,这个消息恐怕立不住。”
“但锦衣卫不知道,否则宋瓒不会加快赶路,说明二者之间也不是那么互通有无,必然存在信息差。”
她肯定道:“并且他们没找到转到哪了——只要我们还在这坐着,就表明他们没找到,我们就有斡旋余地。”
“您要逼宋瓒快点动手?”容老板有些犹豫。
容显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又带着决绝:“您说过,他身子很不好了,耽误不起了。”
说罢眼光看向桌上美食,容显资抿抿嘴,干涩开口:“容老板,劳驾您替我准备些美食,我缓一日就去找宋瓒。”
要想让锦衣卫“帮忙”找人,那得有人时刻了解动向,此事便只有容显资了。
看着容显资发白隐忍的面容,容老板别开眼睛,不知作何说辞,只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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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那兰婷声音清脆,举止娇俏,无一不表明其受尽宠爱,她堵着姜百户在厉声质问着什么,姜百户不好直言,只尴尬站着,容显资走近了才听见竟是问她的。
“你就且告诉我那女子是怎么勾引上宋大哥哥的,宋大哥哥从来不近美色……”兰婷年岁不大,嗓音十分稚嫩,有些不好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显得没那么难听了。
“您是在问我吗?”容显资端着盘子上前,盘子里是容老板准备的荔枝琵琶和好茶。
见到容显资听见,兰婷也不避开:“对,本小姐问你,你是怎么勾搭上宋大哥哥的?”
“我救了他,算不得勾搭,我不想做妾,他不肯。”支队里女同志算不得多,而询问幼孩必须有女同志在场,所以容显资很有很小孩子说话的经验。
听着容显资说话温温柔柔,兰婷却并不领情,仍孤傲道:“纳妾么?你手里那是什么?”
想要同兰婷平视说话,容显资微微俯身:“琵琶荔枝和茶,给宋大人准备的。”
此刻宋瓒和兰席刚好走来,见容显资和兰席在说话,一个想看热闹,一个想看容显资,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兰婷听见后脸色立马耷拉下来:“什么东西也能入宋大哥哥眼?”
说罢便上手去拿,被容显资灵巧避开:“不可以哦,这是我已经摆好了的造型,你要吃的话我可以待会儿再给你一份呀。”
兰婷立刻就不高兴了,指着容显资道:“你以后进门了也得侍奉主母,现下还没进门,就敢忤逆我。”
这话训斥得十分逆耳,兰席偷偷窥了一下宋瓒眼色,被宋瓒发觉,宋瓒面无表情道:“你妹妹说的没错,她确实缺了礼数,是要好好管教一下。”
嘴上十分严苛,可兰席却注意到他紧绷的嘴唇,联想到早上裁床单的举动,兰席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
这宋瓒不会是真喜欢上这孤女了吧?
他他他他他他不会在试探这孤女会不会吃醋吧?
这边容显资的脸色却是青了又白,连端着盘子的手都微微发颤:“你说你是谁家主母?”
兰婷微扬下巴:“自然是宋大哥哥的。”
兰席见状连忙道:“要不你还是去哄哄人家,你看人家被气得……”
一道夹着愤怒,荒唐,不可置信,饱含无限质疑以至于微微破音的声音打断了兰席的话。
“他?!?!”
兰席:………
这是嫌弃吗?
这实不怪容显资,天杀的眼前这孩子看着还不到她下巴,先前容老板说宋兰两家结两姓之好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和这小孩,她以为是更大一点的姑娘。
容显资仍然保持着那被雷劈了的表情:“你年岁几何?”
“今年年末便及笄了。”
造孽啊!!!
容显资立刻闭眼别过头,不忍卒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手心。
此朝女子及笄便可结亲,这个年岁有婚约很正常……这个年纪还在义务制教育窜个啊……这肯定是两家商量好的……宋瓒那厮二十有五啊!
此刻宋瓒并不知道他在容显资心里的形象在废墟之上又被搅碎了一番。
看着容显资的脸绿了又白,但显然和吃醋没什么关系,兰席瞅瞅宋瓒黑成锅底的脸,嬉皮笑脸走上前去圆场子了。
“婷婷,家中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跑这打秋风。”
自家哥哥的声音一出,兰婷立马怂了,躲在一边不敢说话,兰席佯作训斥,将兰婷身影全部挡住后,方才上前同容显资赔礼:“小妹天真,容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兰席声音时,容显资便收了心,只颔首笑笑。
容显资特地打扮了一下,这兰席见到美人,一下子又犯病了,上前一步打开容显资端着的茶壶:“居然是蒙顶甘露……好香啊……”
兰席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说的茶,还是别的什么。
余光看见走来的宋瓒,容显资立刻敛目收起憎恶目光,嘴唇轻抿失了血色:“公子您……”
兰席手腕一疼,侧头看去竟是宋瓒。
宋瓒甩开兰席的爪子,板着脸:“你来做什么。”
容显资并未回答,只无措地咬着下唇,微微垂头,眼睫慌乱地扑闪着,不敢去看宋瓒。
半天未得回音,宋瓒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对上容显资发红的眼尾,蒙雾的眸子,她朱唇微微发颤,小心翼翼递过去锦盘。
宋瓒感觉有人在自己脑子里点了根烟花,又有猫在心里抓挠,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接过锦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这话像是嫌容显资多此一举,她抿唇将头更低了些许,双手不自觉绞着,从宋瓒那片看去,眼底竟蓄了些水色。
明明阴沉沉的天,宋瓒却觉得闷热,连带呼吸也有些不畅快:“别在外面站着了。”
话里带着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欢喜与怜爱。
容显资连忙碎步跟上,晃眼看见兰婷那气急败坏的脸色,灵光一闪,朝着她挑衅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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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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