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猫轻巧地跃下房檐,饥肠辘辘地四处游荡,后半夜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粮食都被收起来了,它不好进去找吃的。
直到路过一座破庙,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它也没有放过。
这样的破庙,偶尔会有人来此歇脚,说不定会剩下贡品。
夜深了,里面有人也应该睡了。
它决定去碰碰运气。
庙中果然有人,白猫东闻闻西嗅嗅,终于在姑娘披的衣裳中发现了一点甜味。
它的肉垫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白猫伸出爪子,在衣裳袖袋里刨出来一块点心。
“嘎吱。”
拨弄油纸的声响惊醒了休憩的女子,她看着退后的猫,主动把油纸包剥开,露出里头酥脆香甜的糖饼。
楼非延早在白猫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它了,只是它太弱小,便放任不管。
这甜食是给阿姐买的,她愿意给出去,他也没意见。
“你们是城外来的?”吃完东西,那白猫忽地口吐人言。
众人没有什么反应,宛平城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不错。”
“看在你们给我东西吃的份上,我提醒你们一句,假如在城中看见四个奇怪的人,记得绕道走。”
“如何识得?”
“我听城里人说,这四人中有三个妖族,一位仙子,如今正被全城追杀,你们若与这些人扯上关系,说不定会被殃及。”
孟岫与楼非延对视一眼,知晓这白猫法力低微,无从辨认他们就是它口中奇怪的人。
“小猫,这四个人,为何会被追杀呢?”孟岫追问道。
“他们惹到城主了。”白猫说完这一句,见他们没有吃的了,便无情地扭头离开。
“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眼下我们四人在一处目标太大,分头行动,”有了一点眉目,楼非延很快作出应对之策,“我与阿姐先去城中查探一番,罗山罗海,你们二人负责记下整座城的布局,探听城主消息,天黑前在此地汇合。”
罗山、罗海:“属下领命。”
“还有,”孟岫向来心细,“我们入城以来,接触到的无非是书坊的人,冯夫人与我们无冤无仇,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姑娘是说,那书生?”
“不错,若是那书生,恐怕早已记下我等随身标志之物。”孟岫提醒道,“稍加变装,或许有用。”
*
城主府。
“你说的,千真万确?”一个发丝半白的女人安坐在高座之上,面色犹疑。
“小民怎敢欺骗城主,寻常仙人不下坤灵泽,此番秘密前来,定是目的不纯,不可为外人道也。”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跪在地上,正是特来求见的陈煜。
“但她毕竟是碧落境的人,假若我贸然将其绑了,仙界的人会不会来寻仇?”城主肖禾仍有些顾虑。
“倘若肖城主感到为难,抓到人后可以交到我手上,我跟您保证会做得滴水不漏,不会被仙界的人发现。”
“也好,这烫手山芋,宛平城实在留不得。”肖禾见有人接手,舒了口气。
“小民谢城主。”书生嘴边浮现一抹微笑,不知这份见面礼,孟岫是否满意,“他们住在城南万卷书坊对面,三楼位于正中的两间上房。”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些衣着、容貌上的细节,好让这几人更容易被找到。
*
孟岫改换了容貌,正欲踏出庙宇。
“阿姐,先别走”忽地,楼非延在后头叫住孟岫。
“嗯?”
“你身上的仙气太打眼,在城中行走,恐怕会被认出来。”楼非延道。
“那应当如何。”
“我有办法。”
楼非延一步步靠近,停在她面前,两人不过一拳距离。
孟岫一动不动,想看看他有何妙计。
下一刻,青年俯身过来,抱紧了她。
他的下颌枕着孟岫肩头,弄得她有些痒,宽阔的身形可以将她整个人挡在怀里,这个怀抱太像她身中蝎毒幻境后醒来之时,只不过主动拥抱的人互换了。
孟岫还披着楼非延的外衣,忘了还回去,于是身上都是他的味道,无处可逃。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正好用他的妖气来掩盖自己的气息,只是青年搂得太紧,让她犹豫着是否要回抱。
姐弟之间拥抱而已,应当正常罢。
他小时候嘴馋,想摘果又够不着,孟岫也会将他抱高,去够垂下来的枝条。
“好了。”楼非延退开来,嘴角眼尾却耷拉着,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
孟岫敏锐地发觉,他心情不好。
她不出声还好,一开口楼非延便有些不对劲了。
“毒蝎幻境、画皮小鬼、客栈围剿,阿姐,如果只是让那话本就此消失,我可以替你解决陈煜,逼问出他背后的人;这些阴险路数防不胜防,不如就此作罢,你也能继续做个逍遥散仙。”
他说话时目光赤诚,是真真替孟岫考虑的。
毫不夸张地说,经历过失而复得的人都想过安稳日子,孟岫理解他的好意,但她没有办法做到。
“幕后之人只是为了污我声名,就能做出这些事,碧落境有此等心术不正之徒,留着也是祸害。”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天光才微亮,此处又荒凉,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两人对望,楼非延贪婪地希望这一刻能够停留得再久些。
“阿姐知道,你贵为妖族主上,威震八方,不想出手只是因为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但这些人触到了我的底线,假若任其欺凌,就不像我孟岫的作风了。”
孟岫温和地一笑,哪怕她的声音再温柔,立场也坚定且不容动摇。
“可是我的手上,也沾了不少性命,”楼非延自虐般剖白,“对于世人来说,我留着也是祸害吧。”
“阿姐,假若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会对我心软么?”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岫的眼睛,等待她的回应。
孟岫看着这青年,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她气这人将自己与陈煜之流放到一处作比,气他丝毫不珍视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楼非延,”这是孟岫知晓他来历后头一次喊他大名,“你觉得自己的命很廉价很不值钱是不是?”
仙子恼得伸手揪住面前青年的衣领,让他将脑袋低下来挨训。
“当初救你是本性使然,是情义所致,我告诉你,无论你是平平无奇的乌鸦精还是妖族大能,在我眼里都一样,我不会变,希望你也不会。”
言罢,孟岫松开他领子,不等他追来,顾自走远了。
楼非延回过神,同样改换了衣着样貌,快步追上去。
他是口不择言,也是真的患得患失。
*
昨夜异变陡生的客栈此时却风平浪静,孟岫直奔前庭,旁敲侧击。
“店家,要一间上房。”
“哎哟姑娘来得不巧,小店的上房已经订满了。”小二赔笑道。
“你这话保真么?我也不是好糊弄的,现下就上楼看看去,若你弄虚作假,我定不善罢甘休。”孟岫说着就要亲自上楼察看。
“诶姑娘,”店小二忙劝下她,“我实话跟你说罢,那三楼是有两间上房,但里面的人是城主下令捉拿的要犯,昨夜人逃了,行囊还在里头,就等着人回来取呢,这两间客房不能让给客人。”
“这两人到底犯了何事?我们二人初来乍到,怕作出一样的蠢事。”楼非延从后头走过来,好奇道。
“不瞒你们说,”店小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只是接到了密令,具体何事也不晓得。”
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城主近年来甚是神秘莫测,城中这几年也不太平,我们这些小民皆惶惶不可终日。”
“怎么个不太平法?”
“是这样,宛平城之所以名声不好,就是因为这两三年频频发生的凶杀案,城中无数青壮年无端暴毙,死于家中,肖城主下令彻查此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这惨案发生后,大家原本都以为,万一发生战乱,城池沦陷的可能极大。但几年过去,宛平城依旧安安稳稳,尽管受开战波及,也能不战而胜,大伙儿都觉得蹊跷,外头的人怀疑此为非人之力,城中人也这么想。”
店小二还说,有好几次,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妇孺都在大半夜撞见自己已死去的亲人,一揉眼睛,又不见了。
“是夜走鬼。”楼非延下此定论。
孟岫道:“我在古籍上见过这东西,据说有一种鬼,由在家中暴毙而亡之人所化,怨念久久不散,因思念亲人,夜半常徘徊于家宅附近,被家人发现却避人不见,遁藏身形而去。”
这两人不久前才吵过嘴,一说到正事,便很快重归于好。
不与重要的人计较小事,在这一点上他们早早达成了共识。
“至于小二说的‘不战而胜’,我猜,是有人抓住了这些亡灵的弱点,将它们集结起来保卫城池,常人与鬼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是谁在借鬼神之力,城主派人调查许久,难道就没有一点头绪么?
楼非延抬眼望天:“看来,只好等天黑之后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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