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靠时间遗忘的人
经不住见面再次寒暄
晚风轻轻地递着挂牵
我揪着心事不肯翻篇
——《不如见一面》
“有那么喜欢吗?”
白茅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么问闻知则了,他在一片尼古丁和焦油燃烧的味道中醒来。
闻知则站在窗前,灰白色的烟雾在他指间缭绕,静静地看着车子驶出庭院,没有说话,破天荒的,点了第二支烟。
“舍不得干嘛不去送她?”
白茅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着实有些看不懂他们两个。明明两个人都念念不忘,在不在一起不就一句话的事么。
闻知则低了低头,似乎在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取性。
“不过我看她没多少舍不得,说走就走。话说她是为了九月结婚才来的吧,昨天不是他们把她带过来,她得早走了。”
怎么今天个个说话都这么不好听,闻知则指尖动了动,抖落烟灰,嗓音清清淡淡,“马中锡的儿子,别走得太近。”
白茅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昨个说的话记心里了。”
“言多必失。”
闻知则当时说的云淡风轻。
只是一语成谶,他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先成为那个“失”,准确的来说,是“失”的主角之一。
“有那么喜欢吗?”
再次听到这句话时,关于他、林茉署,与蓝珺之间的事情沸沸扬扬已经传遍整栋公司大楼,加之白茅意往日放浪不羁的形象和“三人行”这样的特殊字眼,为这段花边新闻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有那么喜欢吗?”
谣言一向如此,从一楼到二十三楼的距离,不过三两天,而当事人总是后知后觉。
一周结束的尾声,临近下班点,秘书团在向闻知则进行例行的工作汇报之后,少见的,整个团队都显得格外不得意。
闻知则头也不抬,黑色签字笔在堆叠的文件中机械又快速的掠过,“明天周末,各位很舍不得我?”
秘书团:“……”
那倒是也没有。
郝湃立在闻知则身侧,在其余秘书期盼与催促的目光中,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闻总——”
闻知则收了笔,打断他,“有事直说。”
郝湃站直了,一鼓作气地说:“这两天公司在传你、林小姐和白少爷在前几天的雨夜里三人厮混,并煞有其事的说您见了旧爱忘新欢,辜负了蓝小姐,诸如此类。”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秘书团肃立不语。
闻知则默了片刻,开口时语气却十分稀疏平常,“嗯。”
只是“嗯”一声?
郝湃诧异,“那一点措施都不采取吗?”
闻知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秘书团暗搓搓跟那些人较着劲,这一群本质跳跃活泼的年轻人呐,难为他们在他跟前刻意保持板正。
他倏然一笑,“你们对于传闻内容持什么看法?”
“离谱。”
“添油加醋。”
“假的。”
“瞧,谣言止于智者。”闻知则不紧不慢地说。
嘶,这猝不及防的欣赏之词从闻知则的嘴里说出来,让秘书团的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上扬。
“老大我举报,其实郝湃最开始是不相信你的。”
“欸?别挑拨离间啊!”
“就是……”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闻知则最后拍板,“那郝湃周末加个班。”
郝湃:“不是,哥?!”
闻知则弯了弯唇,“众望所归。”
郝湃出差的两天,闻知则在办公室兢兢业业干了两天活,这在员工眼中再寻常不过。
相传闻总刚进公司的那阵子,在各个部门轮岗,夜夜加班,吓得一半人待在工位上硬是吃上了第二顿夜宵。
闻知则知道了,说:“没有必要,该回家回家,工作是为了生活。”
但工作似乎就是闻知则生活的全部,他清醒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公事忙碌,不在公司的时候,就是回父母家,哪怕应酬,也要卡在三小时内结束,好让他进入“不清醒”的睡眠时间。
但闻知则表面上的放纵,并没有息事宁人,反而令事态愈演愈烈,只是发展的方面与始作俑者想象的有那么些的不同。
冷静下来,商务区的工作者开始就这件事进行了深入分析——
鉴于闻知则工作兢兢翼翼的形象深入人心,加之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与他在和异性相处时的分寸感,只知道,这样孤僻高傲的男人,不避强御,优游不迫,唯有在念书的时候,尚没有现在这般的介立,有了心上人,尽管无疾而终,但爱而不得又为他的形象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有人觉得,像闻总这样的男人受了情伤,不得不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几年如一日,都这么专情长情且克制的人了,会因为什么欲啊、刺激的上赶着给别人表演“春宫”?还好巧不巧落他人口舌?
闻知则就是要做,那也是密不透风的好吧。
又有知情人说了,闻总在富民山庄的那栋房子,主卧大的好比他家一套房,别说睡三个人,睡十个都传不了一点谣。
再者,可别提蓝珺了,毕竟在当时她只是来找了一回闻知则,公司就下内部通告要见闻总必须得按公事流程,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看看行程表上有没有他的预约单。
由此可见,闻总心中坦荡,好心在雨夜收留一群公子哥小姐,反而被造谣,闻总好,且倒霉。
那个造谣的居心叵测,不懂得感恩,坏。
在得知造谣的正是马季杰后,大家似乎懂了些什么,马季杰那可不是蓝珺的亲表弟么!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言而喻。
但究其结果,真让马季杰悔不当初的原因在于马家在被接连爆出食品质量问题,一边忙着撤下社会新闻的头版画面时,一边,马季杰自己的桃色照片又占据了娱乐新闻的热搜第一。
世家好友一通电话要取消婚约,各合作方纷纷撤资,消费者联合抵制,光是道歉已经平息不了群众的怒气。
在马季杰和蓝珺被扣押在马家大堂时,蓝珺怒视着他,狠狠推搡了他一把,“我凭什么求闻知则?你让我拿什么求他!”
蓝母怒从中来,拦在了马季杰身前,“你干什么?他是你的弟弟。”
“有这样的弟弟吗?在外面造谣还连带上我,你知道现在他们都说我什么吗?说我是死缠烂打!如果不是他说话不过脑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你能耐一点,跟闻知则好上了,现在才是什么事都没有。”马季杰否认着,“我还不是为了你,你都跟他耗了几年了一个名分都没有。”
蓝珺:“你闭嘴。”
“都给我闭嘴!”马中锡的声音,从搂上传到客厅,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早上在新闻发布上道歉时的那样低声下气。底下众人都抬头看他,他说:“蓝珺你去和闻总道歉,小辈之间蛮打蛮闹,不要扯到工作上来。”
蓝珺立在原地,双眼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蓝母拍了拍她的背,“去吧,听你舅舅的话。”
蓝珺心中郁闷,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蓝母,“妈,你不是最清楚的么?阿则他不喜欢我,你不知道吗!我要怎么说,你要我怎么说?你们要我用什么脸去说?”
蓝母一听到这就来气,“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是过家家,要不是闻箐现在不在这里,知则才不会这么胡闹。”
“胡闹?”蓝珺气急反笑,“人家对我们客气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们以为爸爸的面子有多大?只是让一小块地皮,我们本来争不上,这个面子早就被我们……”
“啪。”
清脆的一巴掌,蓝珺彻底愣住了。
蓝母冷眼看着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别玷污你爸爸的名声,现在就去,给我去!”
闻知则回到老宅时,闻奶奶正在做青团,热腾腾地端上桌,闻知则摆了摆手,说不吃。闻爷爷提起一壶刚泡好的牡丹,正要给他倒一杯,闻知则随意地在靠在椅子上,说不喝。
气得闻爷爷拿拐杖敲他,“我想吃还吃不着呢,就知道不吃不喝不要。”
闻知则笑了笑,随老爷子骂,“我看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回公司当个看门大爷也不错。”
“臭小子。”
闻奶奶笑着给闻知则拍了拍肩上外头带回来的尘土,问他,“怎么今天来这了?”
闻知则有点疲惫,“恭候贵客,怕你们应付不来。”
闻老爷子没好气地点破他,“是怕我们应付不来,还是怕我们应付得不称你心意。”
闻知则挑着眉梢问他,“那爷爷觉得我的心意是什么。”
闻爷爷用茶盖撇开茶水面的浮沫,吹了一口气,“既然你来了,就自己应付吧。”
说来简单,闻家和蓝家原本没什么情分,只是蓝父和闻父同窗两年,当时闻氏要开设分公司时,蓝父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说把一块地皮让给他,只不过明眼人心里都清楚,一只纸老虎,手无缚鸡之力,原本也拿不下这块儿地。
后来蓝氏破产清算,蓝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没有求闻父照顾他的家产,而是让闻父从生活方面多关照一下他的妻女。
闻父应下了,蓝家母女两并不要求什么物质上的帮助,只是时常来闻家走动,光是这一点,不知就里的多数世家看在闻家的面子上,也给了她们不少好颜面,连带着对马家的生意也是好说话一些。处得久了,自以为这样的交情就是不同的。
蓝母亲自敲上闻家老宅的大门时,蓝珺的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粉,面色白得可怜。
闻知则正与闻老爷子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棋盘上摆的这套棋子,初时摸着如玉温良,摸久了却也是黏糊。
兴许是见他们还有下棋这样的闲情雅致,蓝母开门见山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强硬。
“大伯,季杰只是酒喝多了,醉酒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都怪手底下那些人不懂分寸,什么事都往外说。而且知则和那位小姐的交往太过密切,也不怪他误会。”
这话里故带歧义,闻知则没有吭声,目光落在棋面上,闻爷爷拧着眉毛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这事儿不事儿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啊,知则。”
闻知则“嗯”了一声,“不算事儿,您看棋。”
闻老爷子便不再开口,两人旁若无人下他们的棋,一下子场子便又静了下来。
蓝母掐了一把蓝珺,看出来闻老爷子不打算管的心思,轻笑一声,“知则,你看看,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季杰那孩子我是知道的,没什么坏心眼,咱们做事还是要公私分明一些的好,珺珺现在在家里,夹在你和季杰之间,总归是不好说话的。”
这话把蓝珺搬出来,可把闻爷爷逗笑了,“孩子,这话可不兴说。”
他看向蓝母的眸光渐而犀利,“我早早与你们说了,这臭小子,心有所属,你们不要在外头传扬这样的话术,叫别人误会。”
蓝母在外不少暗示过他人,她与闻知则的关系非同寻常,带着这样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别人再去看他们,黑的都能看出白的。
是以蓝母一听,有种谎言被戳穿的窘迫,心里一急,上前了两步,“您这是什么话。”
闻老爷子余光瞥了一眼神色颓靡的蓝珺,“看在你们家是姑娘的份上,在外头说些什么聊不到我跟前的就算了,可但凡谁当面问我,我都说这小子不曾招惹你们,现在又何必故作一副长辈姿态来训斥他。”
蓝珺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脸颊上隐有青光。可蓝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她气呼呼的,正在发作,“不曾招惹,难道还是我们上赶着高攀你们不成!明明是你们容许珺珺在闻家进进出出,让她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认死理也不是这么个认法,闻知则眯起眼,“这么多年,闻家的大门敞开,谁都能来。我的身边——”
他轻蔑一笑,“你倒不如问问她自己,何曾待过。”
就像是皮开肉绽的伤口被平摊到烈日下暴晒,蓝珺忽然想起了林茉署问她有没有对闻知则说过喜欢。
没有。
不说,她还能借九月,借八月,借七月的光,看一看他。
说了,便什么都再无可能。
“说,你说啊……”蓝母拽着蓝珺的手腕,横眉怒目的,跟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可在蓝珺的眼里,母亲的嘴一张一合,她第一次觉得刻薄。
“够了!”蓝珺低声怒喊。
厅堂之中,蹦出一只聒噪的大青蛙,它滴溜着两只大眼睛,却没有什么神彩,口底一下子鼓,一下子瘪,“呱——呱——”
蓝珺冷冷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红丝弥漫,她梗着脖子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他们这么羞辱你的女儿,你还觉得不够吗?”
……
要怎么定义“羞辱”,闻老爷子见不得她们这样曲解,“哼,荒唐。”
一个人的不喜欢不是羞辱,倒是不够喜欢自己算一种。
“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什么时候能带回家来。”
闻知则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说不准。”
“窝囊。”几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闻爷爷一直很奇怪,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雨,能有多忘不掉,“有那么喜欢?”
闻知则掐着烟离开唇边,呼出一口气来,白色烟雾飘散开,他顽劣地笑了笑,“不好说。”
“那就去见一面。”闻爷爷的拐杖又戳了戳闻知则的皮鞋,“隔着山又是海的,光靠想,能谈出个什么花来。”
注:《不如见一面》,(春晚版)演唱:海来阿木/单依纯
林茉署:姐不在杭江,杭江却到处是姐的传说。(●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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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那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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