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署让你朋友来挪车了吗?”
周五早上上班时,同事特地来问了一嘴。
“说了。”
林茉署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抹泪光。
“你什么朋友这么有钱?”小周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他老板的。”
“那他开到这来?”
“吃饭,落这了。”林茉署睁着大眼睛,一点儿谎没撒。
“啧,果然是有钱人,豪车说落就落。”
“……”
林茉署吸了吸鼻子,配合地点了点头。
可直到下午下班了,林茉署也没见着郝澎来挪车,想起自己跟他说的是周六前,或许是过会儿来,毕竟他也要上班。
看着手边摆的牛皮袋,里边装着闻知则的一件西装、一件风衣,林茉署思考着要不要再打一次电话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一对中年夫妻,林茉署“眼拙”,毫无印象。
那个女人先笑了笑,“小姑娘,我就知道你还没下班,上次那个文件寄到学校给我儿子,被他弄没了……”
别说后边的话,光第一句,林茉署便意味深长的笑笑,“办事可以早一点来,等下班了会……”
“跑空”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旁边的男人抢了话,“那你现在就在这里,不是还没下班吗?给我们办一下也应该的吧。”
林茉署凝噎片刻,没有反驳,她接过材料坐回工位上正要仔细检查。
那个女人口吻有些急躁,“我们家里人上次来过的,材料你都看过了,你都给我们盖章了。”
“对,上次是我爸妈他们来的。”
工作年限虽然不长,但这样的话林茉署还真没少听,“材料齐了都会盖的,而且办事的人那么多,我也不是每个都记得的,您说是吧。”
林茉署对着他们和善一笑,低头直接将材料平铺在桌面上,草草几张纸,看多了一眼就看出毛病来。
没等她说,中年男人一巴掌压在材料上,企图遮盖些什么,“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真的来过,上次已经看过了,已经盖过了,这次就补盖个章就可以了,这里就这里。”
“就算你们来过了,补材料也要核实基本情况属实后才能盖章。”
“那你们这不是浪费老百姓的时间吗?老百姓什么都不懂跑来跑去的,这个材料补那个材料补。”
“有什么疑问您可以先打电话咨询,工作人员会耐心解释,关于补材料的程序问题我会向领导反馈您的意见。”微笑服务,林茉署谨记于心,“但现在确实不能盖。”
“什么!”
“什么意思,我们都说了我们盖过的,我们这样跑来跑去,也很麻烦的,你们做工作的就这么不负责吗?”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没给林茉署解释的份儿,怒气冲冲的,直怼到办公椅旁边来。
林茉署按压着不耐,飞快站起身来,贴到墙上,借着椅子跟他们隔开一些距离,“街道,xx部门……这些地方您都没去,他们没有盖章核实情况,我没法盖这个章。”
“诶,我说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上次能盖这次就不能……”
郝湃来取车时,抬头看了一眼林茉署的窗子,她手肘抵着窗口,半个身子侧出窗外,似乎有两个人对着她挥舞来挥舞去,破口大骂的声音格外刺耳。
冷静。
林茉署的眼睫低垂着,挨骂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领导能朝她耍脾气,群众能向她闹脾气,家人能对发她脾气,那她自己的脾气呢?
林茉署第一次想起闻知则来,在这种时候。
还记得第一次和来办事的人争个你输我赢的时候,领导让她道了歉,哪怕错不在她。
那阵子林茉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都是那张糟心的嘴脸和想辞职的冲动,会哭,会委屈,可怎么也没想过闻知则。
之后再挨骂、背锅,次数频繁到林茉署内心渐而麻木,小周老是说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强了,林茉署现在却想起了闻知则。
明明,他也不在这。
“林小姐。”
林茉署讶然,眼中晶亮一霎,又瞬间归于平静……
郝澎跟保安大爷们前来救场,不过五分钟,那对夫妇再气不忿儿也只有离开的份。
“我送您回去。”郝澎跟在她身后出了单位大门,反复在看手上的那块表,似乎在计算时间。
林茉署把他的动作看在眼底,拒绝了,“这个,麻烦你转交给他。”
“老大吗?”
老大?
郝澎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没有去看袋子里是什么,接过手后扬着笑,说:“老大一定会肯开心的。”
开心,林茉署觉得未必。
“澎总助,今天的事谢谢你。”林茉署的情绪有些失落,倒是今天的郝澎格外的活泼,较之那天像……换了一个人。
听到她喊他“澎总助”,郝澎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毛,但没像上次那样多说什么,只是说她太客气了。
林茉署便客气到底,顺嘴说了一句“开车小心”,却没料到,开车这件事不是光自个儿小心就能高枕无忧的。
“砰!”
那一辆突然蹿出的旧摩托车擦着雷克萨斯的后视镜,拧着油门疾速逃跑,郝澎的车子撞在了马路对面的一堵墙上,好在起步阶段,他的车速开的不高。
林茉署愣在原地静止了得有两秒,这是怎么撞上的?
“郝澎?”
她赶紧跑过马路去看驾驶座上,隔着墨色车窗,郝澎的眉头深皱,双眼紧闭,看不清脸色。
“你还好吗?”林茉署拍了拍窗子,没有得到回应。
120,122,闻知则。
电话只打通两次。
安全带被解开时,郝澎意识不清的睁开双眼,救护人员抬着他从车上下来,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艰难的从人群中找到林茉署递给了她,“给他。”
“什么?”
林茉署大为不解。
陪着去了医院,也做过笔录,郝澎一夜没醒。
闻知则没有回过来电话。
林茉署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看着手机里拨号界面那串红通通的数字,静静的坐了一夜。
小周一大早赶来的时候,林茉署问她,“你在打不通一个人电话的时候想过什么?”
“电话没用可以捐了。”
“是吧。”
“咋了?”
“去扔电话。”
林茉署把手里订的早餐一股脑塞到小周手里。
“啊?”
“护工一会儿就来啊,他醒了你给我打电话。”
林茉署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林茉署对于闻时大厦的最初印象源自于闻知则的入职邀请信。明明是集团老总的儿子,却也是通过层层面试才拿到的录用通知,也难怪林茉署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
往后网络上爆火的一篇博客,视频中采用降格镜头,录制了一段在大厦的一角,某一个月间,时令花卉,破颜凋谢,在窗外余晖中,在晨起朝阳中,在狂风暴雨砸在玻璃上的淅淅飒飒中,风景日日不同。
一座“温室”花园,建在这条名为永繁街的大道上。
林茉署踏入大楼内部,大厅宽阔,人流各有目的,有序穿走,她直奔行政前台。
“您好,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接待员笑容温柔,让林茉署对于自己的“微笑服务”自惭形秽。
“闻知则出差回来了吗?”
闻知则出差去了一趟香港,来总部寻消问息的人日益增多,多是媒体记者,少有林茉署这样单刀直入的,还直呼闻知则的大名。
接待员怔了怔,很快又笑着问她:“您有什么事要找闻总吗?我可以替您代为转达。”
也是,闻总的身份实则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对于这样的答非所问,林茉署没有为难她,“那请你把这个交给他,郝澎在闽州出了车祸,托我送来给他。”
林茉署手中的信封是闻时专门印制内部使用的,接待员一眼便看出,但她不可置信地问,“郝澎?澎助?您确定吗?”
一连三问,不仅是接待林茉署的那位工作人员,连带她边上的几位接待员都一脸怪讶。
林茉署确切不移,“我确定。”
就好似林茉署言笑不苟的样子过于郑重,他们怀疑又不得随意打发了,他们侧耳低语两句。
“您稍等。”
有一位说话着,另一位用座机拨打了一串号码,“是这样的……”
规章以外的事情,没有权力的人是最做不得主的。
林茉署耐着性子在等,她知道,这在他们眼中,无疑也是一种摆架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要么,如她所说的一致。
要么……
手机在掌心震动,林茉署低头一看,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底气从何而来。
“林茉署。”
闻知则的声音沉闷闷,通过听筒穿透她的耳膜,直击她的心脏。
林茉署心口瑟缩一下,有些刺痛感传到四肢,拿着电话的手微微不稳,“你在哪?”
“刚下飞机,要去公司。”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语气,林茉署顿了一秒,“好。”
好什么?
在电话中闻知则的呼吸似乎短暂的停滞了,“你在哪?”
“家。”林茉署蜷了蜷手指,有意误导他。
“我听到我们公司的电梯声了。”
“……”林茉署下意识侧头,电梯分明隔得很远,就算能听到也只是普普通通的——
叮——
林茉署沉默的几秒里,闻知则有了答案,“如果这样,我可能要让安保留你喝杯茶了。”
才意识到被套了反应的林茉署看着挂断电话后相互使着眼色的工作人员,慨叹道,“你不说他们已经这么打算了。”
闻知则几乎马上判断出她现在是什么处境,“把电话给前台。”
“不要。”
回绝得十分迅速,再感觉不出她的情绪反常,闻知则也枉为拨通这通电话,“不委屈?”
林茉署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一个得体的表情,“唉,我想给自己找点儿不痛快。”
闻知则没有反驳她,他任她想法,应了一声,“我就来。”
好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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