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清”这个晦气的名字,在陵城已经成主动上门的一站式破产服务代名词了。
“薛总,你消息灵通,想来也知道,‘思清’的破产预言三部曲:对赌、抓人、收购。你猜是万友和先被抓进去,还是我先和他鱼死网破?”
薛一容一想到最近亏的投资项目,都是跟着万友和投的,后背有了丝丝凉意。
薛、万两家在生意上,打断骨头连着筋。万家爆雷,薛家也不会好过,得赶紧清理和万家沾边的投资。
薛一容坐到病床边,拉起万苒苒的手,亲切地笑道:“苒苒啊,你这孩子度量大,这么重要的消息都告诉我了。俢宁的股份,卖给我总比卖给温明芳那丫头强,条件嘛,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万苒苒面上笑意不减,默默收回手,在床单上反复擦拭刚才被那双脏手握过的地方,仿佛那双手上沾满了病毒。
“你和谢律师谈吧。我要求不高,这股份转让的价款够我付信诚的律师费就行。”
谢知薇给柳棉递了个眼神,她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离婚诉讼委托代理合同,交到她手中。
“信诚的老规矩,委托费是可分割的夫妻共同财产的10%,夫妻共同财产总额不低于5000万元。财产总额不足5000万元的,可用信诚律所指定的股份作为委托费进行支付。”
谢知薇瞟了眼标准化格式合同后面的附件,继续道:“左骏良被拘留之后,杜东弦已经确定的投资损失为十个亿。钱佳佳形象崩塌后,杜东弦预计的投资损失有两个亿。他将喻奇音乐,河安度假酒店和宜泰科技的股份全部抛售后,得到一亿价款。但是这些钱全部进了一个名叫‘兴珩服装有限责任公司’的对公账户。万女士的资产总额预估为5500万。现在的夫妻共同财产总额为负十一亿四千五百万。也就是说……万女士要想委托信诚打离婚官司,就只能走指定换股这条路。”
谢知薇伸出右手食指,向柳棉勾了两下,她迅速从包里拿出了一份A级股份互换的指定名单。
“薛女士,你看看,哪两支股是你能够换给我们的。”
话音刚落,柳棉给在座的三人都发了一份互换名单。
“汇宁地产开发,惠安医疗器械,辰景医疗,江辰地产,碧源珠宝,泽云集团……谢知薇,这个名单里任何一个企业3%的股份,市场价就超1个亿了。你怎么不去抢呢?”
“薛舒琪,你自己也在信诚打离婚官司。你应该知道像这种需要追回婚内财产,剥离债务的离婚官司,信诚的报价都是负债总额的15%。你算算,我这报价还给了优惠呢。这种官司没个两三年打不完,律所又不是慈善机构,律师也是要讨生活的。”
“你这狮子大开口,比白思清还黑。”
“小白是个不懂行的,喜欢乱喊价。如果你们真在我来之前答应她的条件了,纪老板回去是要骂人的。”
谢知薇看了眼柳棉,柳棉立刻接话道:“老板和小白关系好,从不骂小白,光逮着我们这些干活的骂。”
薛一容盯着那份名单看了许久,她手里有三支名单里的股票,可这不是她能够擅自处理的。
“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薛一容神情凝重地说道。
“那你想好了,随时联系这位柳棉律师。慢走不送。”
谢知薇对着两人礼貌地挥手,明显在逐客。
薛一容气得眼里冒火,却又无可奈何。卖方市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琪琪,我们走。”
薛家姑侄走后,谢知薇眼中的虚假笑意,在寂静的空气里化为抹不掉,散不开的浓重恨意。
“你这次来,想要什么?”
万苒苒深吸一口气儿,鼓起勇气与谢知薇对视。她眼中的怨怪和恨意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
谢知薇看了眼柳棉放到茶几上的签约资料,给自己灌了口温开水,收起恨意,平静地说道:“找你要一份你欠了许熠十年的证词。”
“许熠……”
万苒苒的眼前浮现出一双被绝望和愤怒所吞噬的眼睛。那双眼,缠了她十年,让她夜不安寝,食不下咽。
她的思绪飘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被锁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她错过了许熠的庭审,错过了那个可以说出真相的机会,也错过了她和蔡祥林的未来。
一次沉默,终生都无法再开口。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想要保护的人还在心尖。
那血淋淋的真相,就像吞不下去又化不了的鱼刺,骨鲠在喉,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不欲生。
“你不是说要让我内疚一辈子吗?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要这个?”
万苒苒的眉间染着化不开的愁,她的耳边回响着谢知薇九年前在宋灏阳墓碑前的嘶吼声。
她说:“没人会接受你那廉价的道歉。被你的沉默害死的那三个人,会夜夜找你索命,你的余生只会在歉意和忏悔中度过。”
谢知薇将被扔在垃圾桶里的档案袋捡了起来,交到了万苒苒的手中,清冷地笑道:“因为灏阳叔叔托梦给我,说我再不找你拿证词,以后就没机会了。”
万苒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会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她拆开档案袋,一沓床照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照片上方敏成的脸清晰可见。他的身下是被迷晕的萧彩萱。
照片后附了一份诉状,上面写着:
X155年10月15日,被告方敏成趁着原告昏迷对原告进行□□,并录制视频,拍摄原告裸照。
X155年10月17日被告钱佳佳伙同华兴瑜以裸照对原告进行威胁,盗取原告原创曲共计32首,并诬蔑原告抄袭,给原告造黄谣,损害原告名誉,造成经济损失共计七十二万六千七百五十二元整。
……
“萧彩萱……性侵案的诉讼证据?不是说丢失了吗?”
万苒苒惊讶地捂住嘴。
“十年前血的教训在前,蔡祥林怎么可能没有备份。”
谢知薇指了指诉讼状后面的附件,示意万苒苒继续看。
那是一份萧彩萱在第三次被性侵之后,做的血检报告。和两份药检报告。
万苒苒的眉头越锁越紧,三份报告里都出现了同样的一种人工合成的神经兴奋剂,这是能够致人精神分裂的成分。
万书意病逝之前,不仅毁了那个制药的方子,还毁了修宁制药研究所里关于那个药的所有新旧资料。
万苒苒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十年前,用无数血泪叫停的新药,十年后,又卷土重来了。
那当年她为了万书意而沉默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万苒苒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无奈所取代,她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当年,谢知薇没有说错,不分是非黑白地袒护,最终什么都守不住。
万苒苒把资料放到了档案袋里,努力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
待到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她平静地说道:“证词我可以给你。只是,姜意晴已经死了十年了,当年搜集的证据也都缺失了,法院不可能凭我的一面之词就给许熠翻案。”
“翻案?”
谢知薇脸上的笑冷到了骨子里。
“就算证明当年他是被人下药陷害,□□姜意晴的另有他人。这十年来,他受的欺辱和痛苦,能少一分吗?”
谢知薇眼里尽是嘲讽的笑意。只有弱者才会在乎那骗小孩的公平和正义,声名和荣誉。
“那你打算……”
系在霍凌霄手腕处的青蓝浮光线突然变紧,他被拖着向前踉跄了两步。
万苒苒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注意,问道:“怎么了?”
霍凌霄看了眼坐在谢知薇身旁的方叶澜,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眼里尽是警惕。
她的手勾着青蓝浮光线,一个劲地把他往前拖。
地上的水,反着光。
霍凌霄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正在听墙脚的老男人,那房间号正是1103。
“那个……思清发消息让我把地上的水处理一下。”
从谢知薇身前路过的时候,霍凌霄从兜里拿出一盒糖,“唐记新出的水果软糖,你们尝一尝,避免低血糖。”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
“吱吱”。
病房的门,没有预兆地被人推开。
“一大早的,你这儿还真热闹。”
看见来人,谢知薇又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堵住自己的嘴,才能不乱说话。
万苒苒盯着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头看了半晌,唇边勾起讽刺的笑容,“薛家的人告状的速度还真快,她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
“薛家的人找你干嘛?买修宁制药的股份?”
老头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男人。
万苒苒眼神微暗,在心中叹道:“这不是温明芳的情夫吗?”
“周总,你也想要修宁制药的股份?”万苒苒轻笑道。
周宇涛摇摇头,给了万苒苒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我想要你手上汇宁地产3%的股份。”
万苒苒愣了半晌,笑道:“我手上没有汇宁地产的股份。明和投资手里代持的股份是姜意晴的,你如果要买股,找姜意燃买去。”
“这不是找不到人嘛。你把姜意晴的赠予协议签了,我找你买不是更快嘛。”
温明芳的代言人,万苒苒不想得罪。她向谢知薇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知薇脑子转了转,胡诌道:“周总,你怕不是被这万老头给骗了。姜意晴手里的股份是记名限转让的股份,只能在直系血亲手上转让。不然你以为这老头当年何为伪造的是股票代持协议,而非股票转让协议。”
“你……胡说什么呢……”
小老头撸起袖子,做出要揍人的模样。
青蓝浮光线一收紧,霍凌霄被拖着走到了谢知薇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薛家的人答应用汇宁地产3%的股份换修宁制药10%的股份,等薛家的股份到位,她可以以两亿的对价把汇宁地产3%的股份卖给你。”谢知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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