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盛源的眼泪喷涌而出,他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方叶澜伸出纤手,却触不到他眼角冰凉的泪珠。
咫尺之间,隔着生死的鸿沟。
造化弄人,情深不寿。
白思清突然想起了霍凌霄,想起了他在她怀中,伸出的却没有被她握住的手。
若这是最后的道别,至少,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
“喊她的名字。”
白思清把青玉簪的簪尖抵在信笺纸的沙漏上,簪尖上的血迹渐渐和纸上原先的红点融为一处。
沙漏突然停止了流动。
“方……方叶澜。”
祝盛源的声音抖得厉害。
“盛源。”
方叶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祝盛源的耳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思清,眼前这个人儿的眉间若隐若现出现了一颗朱红的美人痣。
祝盛源揉了揉眼睛,但那颗美人痣在他的眼前逐步变得清晰。
“澜澜……真的是你……”
祝盛源激动地将眼前的人儿抱在怀中,他把她抱得很紧,生怕眼前的人是一道眨眼就会消失的幻影。
“盛源,别哭。你一哭,我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方叶澜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泪。她轻拍着他的背,在他的脸颊处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欠你的道别吻,只能这样给你了。不然就是欺负思清了。”
“澜澜,别走。再和我说两句好不好。”祝盛源乞求道。
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他却不敢让它落下。这是他们最后的道别,他要看清她所有的表情。
“盛源,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方叶澜将两个食指抵在祝盛源唇角的两边,向上轻轻一提,祝盛源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
方叶澜的眼里有了柔意,唇角处勾出明艳的笑容。祝盛源一时愣了神,看着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咔嚓。”
祝盛源手中的信笺纸上出现了一个大头贴,彩色照片上只有祝盛源一个人的头像。
只是,在那头像旁边的血迹,渐渐勾勒出方叶澜明艳的笑容。
“盛源,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希望你日后想起我时,笑容多于泪水。我爱你,非常非常非常的爱你。”
抵在信笺上的玉簪突然落在祝盛源的掌心,白思清额间的朱砂痣一点儿一点儿地散去。
那停止流动的沙漏又重新开始计时。
站在白思清身边的人儿,最后看了一眼她深爱的这个男人,抹去眼中的泪,将自己最明艳的笑容留给了他。
“缘聚缘散,生死看淡。珍惜当下,相思常在。”
老古树的声音响彻整个幽冥海。
暗绿色的波涛打在淡黄色的双缘石上,紫色霜花随着翻涌的浪潮消失在一片墨绿色中。
没了霜花的加持,满是裂缝的滑石在浪里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一时间,只有淡蓝浮光桥在浪涛里左右摇晃。
“思清……”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幽冥浪飘到白思清的耳边。三色水晶霜花链,发出了温润的光,照亮了整个幽冥海。
许怨树树顶的幽冥叶上,出现了一道十字印。
“小丫头,你俩一个指了路,一个搭了桥,不仅没被妄灵缠上,还都阴差阳错救了对方,真有意思。”
老古树打了个哈欠,随着翻滚的巨浪一同消失在幽冥海里。
“思清……”
那道声音在海浪消失时,精准地落到了白思清的耳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色水晶上消失的十字印又回来了。
她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指,转头看向一旁的方叶澜。对方笑着拥抱了她,“谢谢你。祝你和霍凌霄情深缘更深。”
暗绿的幽冥光透过淡蓝的浮光桥打在方叶澜的身上,她顺着光的方向,一步一回头地走向幽冥海的对岸,黄泉暖风从岸边飘来,白衣的勾魂使者正站在那儿等她。
“澜澜……”
祝盛源的声音在刚平静下来的幽冥海上掀起巨浪,幽冥树从浪里冒了出来。
“要做交易吗?”
方叶澜摇摇头,“不用。祝盛源,永别了。”
计时漏斗随着她轻如风的声音一同消散。一朵永生花,印在了信笺纸的落款处。
“相思常在愿君安。”
祝盛源抚着这几个最终定格在两人合照处的红色正楷字,悲恸地大哭。
这七个字,横在了他和她中间,那是阴阳的分界线。
“方叶澜……”
祝盛源跪倒在白思清的身前,抱着那薄薄的信笺纸痛哭不止。
唐逸帆闻声跑了出来,白思清脸色煞白。她挽上他的胳膊,虚弱地扑在他的怀中,笑道:“我没事,就只是送了个谢礼,感谢他帮忙请来肖恩·埃尔文斯。”
唐逸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到那信笺纸上永生花的一瞬,他不满地皱眉,“昨晚你哥只给了你一个巴掌,看来是打少了。”
白思清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眨眼,撒娇道:“我没违规,我以我所有的糖发誓。”
“那这永生花是怎么回事?”
浮生三重执里只有爱执的冥叶信笺浮印是永生花。
“不清楚。我就是好心做了个霜渡桥……”
“再好心让人附了个身?然后无执的情丝招来了霍凌霄的游魂?”唐逸帆的脸已经黑得跟个乌云似的。
白思清乖顺地点点头,在心中暗自感叹:这个黑心老板要不要这么聪明。
“你就等着回去被你哥训吧。他知道了估计气得会直接拔了霍凌霄的氧气管。”
唐逸帆气闷地把白思清扔到一旁。他走到祝盛源的身边,向他伸出了手,“出殡的时间到了,送她最后一程吧。这是那些没法和她亲自做道别的人,最后的道别时间了。”
祝盛源顺着唐逸帆的视线看过去,灵堂中央,那个灰白头发的老头望着方叶澜的遗像发呆。
他失去的是爱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而那个老人失去的是他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孙儿。
“我失态了……”
祝盛源立刻抹去眼角的泪,匆匆去到老头的身边。他指了指方叶澜的遗像,悲伤地说道:“盛源,你抱她的遗像吧。”
祝盛源猛得一愣。
在一旁等着的范明彰不满地囔道:“凭什么?”
“凭澜澜爱他。最后一程,让她爱的人送她走。你别跟着去了,不要碍她的眼。她坠楼的真相,我会查清楚。至于她的遗产,你一分都别想拿走。”
老头一摆手,三个保镖围了上去,把范明彰隔在了身后。他缓步走到白思清的面前,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谢谢你为他们姐弟做的一切,我们晚点儿见。”
祝盛源小心翼翼地捧起方叶澜的遗像,一步一步走出灵堂,老头跟在他的身后步履蹒跚。
白思清在走廊边目送着他们离去,眼泪不自觉地落到了掌心处。她茫然地看着唐逸帆,问道:“为什么我在哭?”
唐逸帆无奈地叹了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拥进怀中,安慰道:“思清,我们都改不了既定的结局,她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那些罪魁祸首会为他们的罪孽付出惨痛代价。”
医院外,响起了一连串的鞭炮声。
“可是惩罚那些罪犯有什么用呢?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白思清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灵车,眼里是无尽的悲伤。利用这种死亡案件制造热点是她的工作,可每次看到那些被害者的家属,她都有种罪恶感。
如果她能够救下他们,是不是那些被留下来的人就不用经历生离死别。
可是……
逆天改命,死的会是她,还有和她结契的三个人。
“唐老板,我累了。”
唐逸帆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等你睡醒了,就有草莓蛋糕吃了。”
“草莓……蛋糕……霍……凌霄……”
白思清的眼前出现了霍凌霄端着草莓蛋糕的样子,她不自觉地笑成了一朵花。
“小丫头,你这么喜欢吃草莓蛋糕,到底是因为草莓甜,还是因为你的草莓哥哥只会做草莓蛋糕?”
唐逸帆轻叹着把白思清打横抱起,她轻得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陵城的好山好水也没能让她长点儿肉,她这四年在那儿白待了。
云城市立第一医院0906,心外科VIP病室。
夕阳的余光透着灰蓝色的窗帘洒进弥漫着粥香的病房里,巴掌大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各式糖盒。在糖盒的中央放着一块草莓蛋糕。
“小白,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今天的草莓蛋糕给吃了。”
方简拿起蛋糕在白思清的身前晃了晃,见在床上昏迷的人儿没有反应,他失落地打开了包装盒。
她已经昏迷五天了,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没人知道她昏迷的原因。
“小白,你再不醒,草莓就又被我吃掉了。”
方简把带着奶油的草莓放到白思清的嘴边,她依旧没有反应。方简轻叹一声,把草莓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白,你再不醒,我就把糖都收走了。”
方简默默收起了床头柜上的糖,冯友潇快来探视白思清了。被他看见柳树瑄送来的糖,他怕是又要去霍凌霄的病房闹着拔他的氧气管了。
自三天前,霍凌霄答应霍老爷子,领证一年后和白思清一起回家继承家业,冯友潇就时时想刀了他。
霍家的继承人可是高危职业,谁做谁殒命。他霍凌霄想死拉白思清下水干嘛。
只是轻湖那边的申请流程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白思清不和霍凌霄领证,给霍凌霄走联合内推的六个担保人,都会进悦雲的失信名单。
他们以后的职业前途就都没有了。
冯友潇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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