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不快的笑声。”朝贺弥生微微蹙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嫌恶。他的姿态依旧从容，似乎对弥实面临的危险毫不在意。
事实上，朝贺的确不怎么担心。在场的其他人不了解弥实的来历，他还不清楚么？
作为主系统的造物，有它兜底，弥实的安危自然有保障。那是何等非人力量，甚至能悄悄改变本源认知，可以与它的意志抗衡的存在……朝贺弥生脑中闪现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嘴角微不可测上扬几分，似笑非笑地想到，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
随着刺目的白光渐渐消散，弥实的身体在真人术式的作用下剧烈抽搐着。那张平日里明媚灿烂的脸蛋此刻扭曲成团，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无形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身体，皮肤在灰暗与瓷白之间不断变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某种禁忌的界限。
“主人，好疼！”弥实忍不住尖叫，已经顾不得要在外人面前称呼朝贺为“哥哥”的约定。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瞳孔异常扩大，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色，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的外貌特征！
真人看着自己的“杰作”满足又兴奋，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兴奋与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他挑衅地看向朝贺弥生，异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像是在说：
这一局，是我赢了。
对此，朝贺弥生直接选择了无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痛苦挣扎的弥实身上，眼神隐动，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
一个惊人的答案在脑海中由虚变实：弥实，果然拥有灵魂！
是先天？还是后天？朝贺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弥实身上的异样，只是没有去过多揣测。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细节：无论是弥实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情感表达，还是展现出对人情世故的理解能力，以及之前祓除咒灵后身体的异常反应……那道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层层迷雾，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现在，真人直击灵魂的术式更是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弥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但他本人貌似对此并不清楚。
思绪闪过就一秒钟，朝贺弥生理清了事情逻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前这个碍事的咒灵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锋芒直冲真人。然而就在两人即将交手的一刻，异变突生！
“不可能！”真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本该被改造成怪物的小孩，竟然在最后一刻恢复了原状！
朝贺弥生也少有地愣住了，刚刚确认的结论，此刻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只见弥实不断变化的身形陡然停止了扭曲，肿胀丑陋的眼球又恢复成合理的大小重新回到了眼眶中，他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二致，除了……朝贺皱起眉头，这身高是不是增长了一截？
紧张的气氛因为真人的失败而有所缓和。这表示他的术式效用大打折扣，至少对于弥实来说，他不再具有威胁。
真人眼皮快速跳动着，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强压下首次翻车生出的不详感，他生硬地从喉咙里挤出音调，嘶哑地问道：“……哇哦~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术式为何会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孩子身上生效后又失效。
可惜这里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别说他，就连朝贺弥生也不清楚其中关窍。
面对这一切，受害者本人——弥实的表现懵懵懂懂，他茫然地眨着眼睛，显然对刚才发生的毫无头绪。
“呜呜呜，疼！我好疼！”弥实突然放声大哭，被撕扯的痛觉仍旧残留他身体里，眼睛跟炸掉的龙头似的，不值钱的泪水唰啦一下喷涌而出，他委屈地扑向朝贺，控诉真人的暴行，“主人，他欺负我！”
看着弥实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朝贺弥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护短。男人温柔地拍了拍弥实的后背，同时冰冷的目光刺向在场的咒灵。
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真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早在得知自己的术式不奏效时，他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真人虽然狂妄，但非常识好歹，说好听点叫作能屈能伸，果断放弃了继续纠缠的念头。
“或许我们还能聊聊？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的情报……”眼看形势对他无利，真人假笑着拖延，朝着一大一小两人走近。趁着朝贺警惕但还未动手的空档，身形一闪就要逃离现场。
但想跑没那么容易！被众人忽略的吉野顺平一直关注着真人的举动，发现他想乘机溜走便立刻喊道：“弥生哥，他要跑！”
“「暂」”朝贺弥生眼神狠厉，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异能力。方圆百米内的时间流速骤然减缓，普通人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缓慢，一秒钟在他的世界里恍如隔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朝贺的异能使用完全能够做到暂停时间，在这期间他能到做很多事情，但相应的，自身也会付出不菲的代价，所以使用起来相当收敛。
因此，诅咒之身的真人靠着磅礴咒力抵抗，受到异能力影响的效果比起普通人弱了很多。几百小时的停滞被压缩成了短短几秒，之后便能顺利脱离他的掌控。
但这已经足够了，成败关键往往只需要几秒。朝贺并不打算对他留有余地，闪电般出手，做好隔绝后一把抓向咒灵的左臂，就要将他拉入自己的维度领域之中。
第一次，真人切身实地感觉到消亡正向他逼近。他裂开嘴角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说不出是盎然还是惊悚。
求生的意志可以激发人类的潜能，这一点，放在咒灵身上仍然适用。生死关头，真人展现出惊人的决断力。
既然躲避不开那就直接放弃好了。一瞬间做出取舍，他毫不犹豫地自断左臂，同时将全身咒力汇聚，原本还算纤细的身躯顿时如同气球般急速膨胀，越来越鼓。
在即将爆破的一刻，朝贺瞳孔一缩，不清楚他什么伎俩，谨慎快速后撤，挥手展开三面防护屏障掩在弥实和吉野母子身前。
“嘣——！”朝贺的决定是对的。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胀大的真人如同炸弹在空中爆裂开来，周围的建筑在冲击波下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天空，路灯的光芒被彻底吞噬，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当尘埃落定，朝贺弥生看着手中残留的断臂，脸色晦暗不明。方才他若是执着纠缠真人，那么结果抛开他和未知生命的弥实不论，吉野母子的下场定然不会好到哪去。
让能量成功跑掉了终究是个遗憾。不过朝贺转念一想，真人伤敌未知先自损八百，受此重创后短时间内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朝贺默默地将残肢断臂递给弥实。附身检查过吉野母子的伤势情况，他松了口气。吉野顺平还有意识，只是没说话的力气，吉野凪这边虽然气息孱弱，但还活着，已经是今晚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朝贺弥生思索该如何安置他们的问题，虎杖悠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弥生哥！”他喘着气一边跑一边向他招手，“你们都没事吧？”少年脸上被划出了道道细长的伤痕，血珠冒出后凝结成了血痂，可怖极了。嘴角乌青，浑身脏乱，俨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还好及时通知到了可靠的大人，虎杖悠仁在看到朝贺弥生挺拔修长的身影后，脑中紧绷的弦一下松懈了些。
“送他们去医院吧，或者你们学校的医务室？”朝贺弥生不清楚他们在这方面的规矩，简洁地交代了下，无所谓地让悠仁自己拿主意。
虎杖悠仁点头：“好，我这就打电话。”
招手让弥实过来，朝贺仔细端详他的样子，红红的眼框还掉着豆子，不过还好，并不难看。他的确窜高了一截，已经够到朝贺弥生的腰的高度，这是他外观变化最为明显的地方。
头发似乎也长了点，发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纯黑的发丝中隐约透出一抹绯红。这是受伤的后遗症，还是改造带来的变化？朝贺弥生暂时无法确定。
“这是弥实？怎么突然长高了这么多？”虎杖悠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明显“长大”的弥实，“现在小孩发育这么快吗？”
疑问跟吐豆子似的往外冒，虎杖晃了晃头脑拿手往头上比划，确实是几小时前还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啊，他敢肯定当时的弥实绝对没有现在高。
“……”
弥实噘着能挂油壶的嘴仰头看着虎杖，猛得一下扎进他怀里，不小的力度让虎杖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两人你来我往地闹腾，看得朝贺满头黑线，不知该说他俩缺心眼还是神经大条。
这里不是个适合谈论的地方。建筑的毁坏惊扰了周围住民，纷纷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朝贺弥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再不离开，又将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叫住弥实和虎杖悠仁，朝贺快速交代了几句。在人群聚集起来前，几人趁着夜色的遮掩悄然离开。
“哈呼——”
阴暗的下水道中，真人瘫坐在污水沟旁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咒力。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左边，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下一秒，剩余的咒力涌动汇至一个地方，全新的左臂缓缓生长出来。这就是咒灵的优势，只要还有口气没被彻底祓除，就总有恢复的机会。
“好累。”真人扭动战斗后僵硬的脖子，坦然接受了他与朝贺弥生硬实力之间的差距。这场交锋不乏有他轻敌的因素，不然都未使出全部能力，只是撤退也不会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真人活动着新生的左手，在空中狠狠抓握一把空气，眼中划过凌冽冷光。
下一次，这个可恶的人类咒术师会死！
想起夏油杰的计划，真人凭空掏出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嗨，夏油。”
“游戏结束了……嗯，不过我遇到了你说的那两个人……”
“夏油，我的术式对那个小孩没用！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我知道了……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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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风浪渐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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