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向似锦一脸兴奋地将手中有些分量的录取通知书，怼到了向越吟的面前。
她刚下兼职，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
向似锦笑着说：“看！我的通知书！”
“哇哦——可以啊。”向越吟配合地接过了通知书，像模像样地念着上面的字，“向似锦同学，祝贺你……”
没等他念完，向似锦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嗯嗯，必须祝贺我。”
她环顾了下家中，问：“妈呢？”
向越吟头也没抬，“出去买东西，有一会儿，应该快到家了。”
“好欸，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吗？”向似锦两眼放光，“我算了下，这两个月兼职，买完相机我的小金库还会有剩呢。”
“我觉得不用。”向越吟还在翻着随通知书一同寄来的文件，“估摸着一会儿隔壁就会来请我们了。”
“嗯？什么意思。”向似锦喝了口水。
“林千礼的录取通知书早上也寄到了。”向越吟说：“在妈没出门之前，她就被琼安阿姨拉着美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晚上要一块儿出去吃饭，刚才林叔叔都回家了。”
向似锦乐得一拍手，“真好！又省钱啦！”
她走向厨房，手正伸向冰箱，在冷冻层中找冰棍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她看着屏幕上许久未见的来电显示，忍不住笑了。
向似锦匆匆将沾了冰渣的手往身上一擦，就接起了电话，“喂，念真？”
·
柳念真的高考分数和排名，还是相对稳定的。
但是比起刚进入高三时的成绩，还是退步了不少。
当班主任袁老师在学校的志愿大会上给她分析时，就告诉她，她的这个成绩如果选择偏远一些的内陆城市，或许还能够上一个211大学。
但如果选择相对发达的沿海地区，那可能就只能上个普通一本。
柳念真还记得奶奶临终的遗言，奶奶让她考出宁城，尽量不要再回来。
可她不愿意。
奶奶虽然离开了，但奶奶的味道、奶奶生活的痕迹还在。
柳安平对着老房子虎视眈眈，他想要那笔拆迁款，但柳念真不想要。
柳念真只想要守住奶奶存在过的痕迹。
最后，在班主任的建议下，柳念真填报了宁城本地的S大——一所名气与就业率在宁城都算得上不错的师范大学。
可她心里空落落的。
暑假的这段时间，向似锦经常联系她，在兼职过后、在休假日时，反正在柳念真看来，只要是向似锦有空，她都会找她。
有的时候，是向似锦提议出去散散心，有的时候是向似锦提议让自己去她家玩，更有的时候是反过来。
但柳念真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她反复被纠结的内心束缚——
她实在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唯一的好朋友即将前往发达的大都市，继续她的学业，而自己则要留守在宁城这个南方小城。
承诺向来都是不作数的，就像很久以前的奶奶也曾摸着她的头，承诺过，要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事业有成。
奶奶食言了，似锦也会食言。
在被背叛之前，应该先学会脱敏。
可她还是有些狠不下心，她还是想要和向似锦当朋友——
柳念真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拨通了向似锦的电话。
可当电话接通、听筒传来她声音时，柳念真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喂？念真？你在吗？”见柳念真不说话，向似锦又重复了一遍。
柳念真坐在破败的小院内，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故作开心地应道：“我在。”
她继续说：“似锦！我前两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不好意思啊，我前段时间有些忙，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聊聊。”
“没关系啊。”向似锦咧嘴一笑，“小霸王知心热线，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柳念真松了口气，问：“你呢？你收到通知书了吗？”
高考结束后没多久，向似锦的名字就和“喜报”二字出现在了学校各处。
全市第三，全省第八。
相当优秀的成绩。
志愿大会的那阵子，柳念真特意挑选了一个与向似锦错开的时间前往学校。
当她站在布告栏前，身边都是各种家长的时候，她反复听见了向似锦的名字。
那个时候，她曾一度有过一种渴望——
她想骄傲地告诉他们，你们看，这个全校第一，可是我的好朋友。
那是当下她的第一反应。
当第一反应褪去后，柳念真便陷入了一种思维怪圈——
她只是你的朋友而已，又不是你。
她去了B大以后，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又自顾自地反驳——
不是的，似锦说过，我们还要再当六十年的好朋友。
向似锦：“念真？”
柳念真回过神，说：“似锦，你是不是也收到B……”
话音未落，向似锦那端突然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这阵巨响惊得柳念真一激灵。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问：“似锦？你那边怎么了？出事了吗？”
“……”
仓惶的脚步声后，是向似锦有些慌张的声音，“念真，我这边有些状况，晚点再给你回复好吗？”
她没有选择，她只能说：“好。”
林家与向家，两家的厨房离得很近。
当厨窗户都敞开时，向似锦更能够听清隔壁发生的动静。
向似锦挂了电话，拔腿就朝外跑去，但刚到门口，就被向越吟喊住了。
向越吟皱着眉，打量着她慌张的样子，问：“你去哪儿？”
“哥，你刚才听见了吗？”向似锦问：“我好像听见隔壁有摔玻璃的声音，是不是千礼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听见。”向越吟将向似锦的录取通知书往茶几上一放，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拉住了她，“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我们没关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邓琼安匆匆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盘，朝还在客厅的林千礼走去。
直到站在林千礼的面前，她才强忍着脾气，质问道：“千礼，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千礼深吸了一口气，说：“妈，字面意思。我不需要你们在北城给我买房子，我可以住在宿舍，我是去上学的，不是去当明星的。”
“你在胡说什么？”邓琼安说：“你从小到大上了这么多辅导班，从来没有休息过，就是为了走明星这条路的，现在你和我说，你是去上学的，不是去当明星的？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和您开玩笑。”林千礼执拗地应道，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我不想这么早就进入娱乐圈，D大是这个圈子内相当有名气的大学，学校的大部分资源也倾斜在艺术类的专业，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好好学习的机会。至少，我想要在大一、大二这两个学年可以好好学习，让自己的专业知识尽量充分一些。而不是过早地进入娱乐圈，身不由己。”
“……什么叫身不由己？你知道你已经比别人慢了多少了吗？”
邓琼安冷冷地瞥了林千礼一眼，“你学习学傻了？从来不看娱乐新闻的吗？娱乐圈每年都有大把大把的新人进场，你知道有多少人是童星出身吗？你想让自己多学一点专业知识，你不想过早地进入娱乐圈？”
她冷笑了一声，“笑话。这是你想不想的事情吗？林千礼。”
“这当然是。”林千礼说。
见林千礼态度没有一点服软，邓琼安怔愣了片刻，喊道：“我告诉你，不是！你以为你参加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比赛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搏一个你能够被人看见的机会，你知道进入这个圈子是有隐形的年龄限制的吗？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你还想等到大三再正式进入这个圈子，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到时候你就来不及了！你以为你还年轻，你的年纪在那个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的圈子里，你就是超龄了！到时候，你就会面临一堆年纪比你小的孩子，经验阅历都比你丰富！你还得喊人一声前辈！”
“我根本不介意这些事情！来不来得及，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妈。”
林千礼应道：“我已经成年，已经是个大学生了。高考之前，您让我听你的，我都听了。现在我对我自己未来的人生有规划，我没有要违背您想法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节奏……”
话音未落，邓琼安就粗暴地打断了他。
她推搡了林千礼一把，指着桌面上那华丽的D大录取通知书，说：“你有什么规划！如果你有规划，你就不至于连考什么大学都要我帮你选！”
“我有自己的规划！是你从来没有认可过我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高三这长达一年的过分压迫，也或许是八月中旬宁城湿热的高温烤得人耐心全无。
林千礼越说越生气，情绪几度失控，“您不记得了吗？在挑选大学、专业、城市的时候，我提出过无数的看法，您不都一一否决了吗？否决了我的所有意见，又说我没有主见，到底是我没有主见，还是您不容许任何人质疑您的决定！”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林舟见状赶忙上前打起了圆场。
但他刚开口，邓琼安的攻击力转眼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还有你！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老好人，管儿子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出过力！这孩子小的时候，我就说了，应该让他早早进入娱乐圈，当时要不是你百般阻挠，他现在至于要这么拼命吗？要是他早一点就成了童星，还需要我在这殚精竭虑地去思考该怎么给孩子铺路吗！”
林舟语气有些急促，“那时候千礼才几岁，琼安？他的三观都还没有健全，你让他进入娱乐圈，娱乐圈的水那么深，我们保护不好他的。”
“我是他妈！我还能保护不好他吗？”邓琼安迫不及待地回怼。
“您从来就没有保护好我。”林千礼冷冷地说：“比起那些潜在的加害者，您就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加害者。”
邓琼安有些难以置信地一顿，“……你说什么？”
“千礼！”林舟喝止了林千礼，他厉声说：“你话说得太重了！”
林千礼红着眼，将目光投向林舟，“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爸爸。当然，这一切不能全怪妈妈。您对于妈妈一系列不合理的要求，采取的都是漠视的态度，您的漠视，也是帮凶。”
因恐惧争执而选择的退步、妥协，换来了生存空间一次又一次地被挤压。
一直以来，通过忍耐，选择沉默的我自己，更是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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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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