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吴军后,黎遇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同学李明的电话。
响了几声后,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李明有些微醺的声音,“喂?黎遇?”背景音里是酒吧震耳欲聋的DJ音乐声。
“在哪?”黎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疲惫,透着浓重的哀伤,“心情糟透了,想找你喝一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乐似乎小了些,李明的声音清醒了几分:“阿遇?节哀啊兄弟。阿姨的事……我知道你难受。但你是咱们这届最拔尖的,你得振作!阿姨在天上肯定盼着你有出息,好好活出个样儿来!”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安抚,“不过今晚……行!允许你消沉一下!来‘hsi’酒吧找我,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黎遇挂断电话后,拿起钥匙,刚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闻了闻自己身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血腥味,他拿起一瓶妈妈生前用的香水,那是她唯一的一瓶香水,还是他买的,打开盖子,熟悉的气味瞬间萦绕鼻尖,仿佛母亲就站在他面前。他食指按上喷头,刚要对准衣襟,动作却猛地僵住。
母亲刚走,他就喷着香水去酒吧?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太蠢了。
他走进卫生间,翻出一瓶洗衣液,倒了一些进空喷壶里,兑水稀释,然后对着外套和裤子仔细喷洒了一遍。再次闻了闻,确认只有洗衣液的洁净气息,他才安心出门。
‘hsi’酒吧位于镜洲市城西尽头,是家不起眼的小酒吧。黎遇选择这里,正是因为这种地方,监控设备往往形同虚设。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黎遇深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将眼底的冰冷锐利尽数敛去,换上一种符合“丧母大学生”的悲伤与颓丧。
推开厚重的门,震耳的音乐和混杂的烟酒气味扑面而来。昏暗迷离的灯光下,人影攒动,男女在舞池中贴身扭动,角落里甚至有人忘情拥吻。黎遇穿过烟雾缭绕、群魔乱舞的大厅,目光扫向吧台,果然看见了李明。他面颊泛红,眼神有些迷离,但显然还没彻底醉倒。
李明看到他,拍了拍身边的高脚凳,声音有些沙哑,“来,坐这里。”
黎遇自然地坐下,向酒保示意:“一杯龙舌兰。”
等待调酒的空隙,李明凑近了些,带着关切试探道:“我舅舅在市检察院……要不要我找他问问阿姨的案子?看看有没有转机?”
“不用了。”黎遇拒绝得干脆,随即意识到语气太硬,又放缓补充,“我想通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拿着那笔钱,把学业完成。这是我妈最后的心愿。”他看着李明,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家伙,是母亲过世后唯一主动打电话慰问他的人,现在又提出帮忙。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把李明卷进来。吴军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李明仔细观察黎遇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沉沦崩溃的迹象,便不再坚持:“行!你能这么想最好!”这时,黎遇的龙舌兰刚好送到。
李明举起自己的酒杯:“今晚啥都别想!就一个字,喝!”
“好。”黎遇与他碰杯,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感灼烧着喉咙。
酒过数巡,黎遇眼神微醺,李明则明显上头了,眼神发直,反应迟钝。黎遇放下杯子,状似随意地开口:“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电话用一下?”
李明坏笑着解锁手机递过去,挤眉弄眼:“打给谁?铁树开花了?交女朋友了?”
黎遇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手机输了一串乱编的电话号码,等了一会后,没等那边拨通,就挂了电话,他用余光瞄了一眼李明,发现他已经有些醉了,眼神定定定的看着前方,目光呆滞。
他迅速点进设置,把手机时间往前调了两个小时,然后把手机还给他。
李明有些疑惑,“怎么没打?”
“忙音。”
“接着喝!”李明也没多想,又拉着他灌酒。
夜渐深。黎遇脸上染着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迷离。李明已经醉得厉害,说话颠三倒四,但神奇的是,他走路依旧很稳,这是他酒品好的特点之一。
黎遇则“醉”得几乎不省人事,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李明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眼前的眩晕,认命地架起黎遇:“走……哥送你回去!”
刚出酒吧门口,夜风一吹,黎遇猛地弯腰扶住路边一棵树,“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哎哟喂……”李明皱着眉,递过去一瓶刚买的矿泉水,“赶紧漱漱口。”
黎遇接过水,猛灌几口漱掉口中的酸腐味。李明重新架起他,站在路边伸长脖子张望。准备打个车送他回家。
但街道空荡荡的,哪有一辆车的影子?
李明看了眼手机,显示二十三点,他嘴上嘀咕着,“奇了怪了,往天这个点,应该有出租车呀?”
打不到车,又不能把黎遇扔下,李明只好咬着牙,半拖半架着黎遇,朝着他家的方向慢慢挪去。
经过护城河那段僻静昏暗的路段时,黎遇的手臂看似无力地搭在李明的肩上,另一只手却悄然探入李明外套的口袋,精准地摸到了那部手机。借着李明身体遮挡的瞬间,他手腕轻轻一抖,手机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咕咚”一声,没入漆黑的河水中。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黎遇假装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含糊地说:“好像……是我的口香糖盒掉河里了……”
李明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吓我一跳!这大半夜的……掉就掉了吧!”
好不容易把黎遇弄回家,李明累得够呛。他费力地将黎遇放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盖上薄被,又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看着黎遇似乎沉沉睡去,他才轻手轻脚地关灯离开。
门锁“咔哒”合上的瞬间,黎遇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清明,毫无醉意。
过几天,给他买一部最新款iphone吧,他想。
第二天早上,李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向床头的手机,结果是空的,他猛的坐起来,环顾四周,哪有手机的半点影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操,又喝丢了。”
黎遇很清楚,普通凶手作案后第一反应是逃跑。但吴军刚“失踪”,他就不见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接下来的两天,他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按时上学,去食堂吃饭,泡在图书馆看书,生活规律得如同一潭死水。
果不其然,到了吴军原定该去监狱“服刑”的那天,黎遇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为首一人亮出警官证:“黎遇是吗?现在怀疑你与一起人员失踪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黎遇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对面是两位警察,一个负责问话,一个负责记录。
“7月8号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问话的警察目光锐利,紧盯着黎遇的脸。
黎遇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带着一丝悲伤后的疲惫:“那晚?我妈刚走,我心情很差,在和朋友喝酒。”
“谁能证明?”审讯员朝记录员使了个眼色,记录员在本子上写了几行话。
“我的同学,李明,那天我喝的烂醉,是他送的我回家。”
记录员起身出去了一下,很快回来,低声说了句什么。问话的警察盯着黎遇:“李明一会儿就到。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黎遇的眼神坦然而真诚,甚至带着点被怀疑的委屈:“警察同志,我真的没说谎。那晚就是和李明在一起。”
二十分钟后,李明被带过来时还有些懵,一脸不解的看着黎遇,黎遇也回了个同样困惑的眼神。
“李明,”问话的警察开口,“7月8号晚上,黎遇和你在一起喝酒,是不是真的?”
李明点头如捣蒜,语气肯定,“真的啊,他喝得可猛了,后来都断片儿了!出了酒吧就抱着树吐,那叫一个惨!”
“几点喝的?”
李明努力回忆,眼睛向上翻着:“具体几点开始的……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喝完送他到家门口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我们俩少说也喝了快两小时吧?”
“好,你可以走了。”警察示意带李明出去。
随后,警察又问了黎遇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最近的行踪、是否认识吴军、对判决的看法等。黎遇的回答滴水不漏,情绪和逻辑都符合一个刚经历丧母之痛、与吴军有仇怨、但似乎又接受了现实的普通大学生形象。
归根结底,也是这群警察压根就没把眼前这个大学生当回事,叫他来,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这场审讯持续了两个小时。
最后,两位警察站起身,态度缓和了些:“黎遇先生,感谢你的配合。很抱歉耽误你时间。”
黎遇也站起来,语气平静而配合:“没关系,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
走出警局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黎遇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肺腑间那点无形的压力缓缓吐出。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警方的视线之内。逃跑是下下策,唯有更谨慎地扮演好“黎遇”这个角色,谨言慎行,直到警方彻底打消对他的疑虑,他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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