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霁不知道他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见他难受,便放柔了声音:“你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儿再来看你。”顿了顿,他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季川脑子昏沉,也没仔细想这人怎么还管起他晚饭了,只含糊道:“我不挑食。”
“嗯。”程霁应了一声,这才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出了卧室。
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缩头缩脑正要往里进的人,季伍。
季伍这人,在外面偷鸡摸狗有点小胆,但见了程霁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体面人,心里和面上都露怯。他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闷着头就想往季川屋里钻。
程霁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他吃了药刚睡下,发烧了,你晚点儿再来看他吧。”
季伍是听村里人说季川跳水塘救人,这才想着过来看看,但被程霁这么一拦,他就有点犯怂。
“哦……”他讷讷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抬,飞快地往院子里瞟了一眼,确实没看到季川的人影,便立刻转身,又闷头快步走了。
程霁看着季伍消失在小路尽头,这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只是回到家,他心里却依然惦记着季川的情况。也不知道吃了药能不能退烧,如果高烧不退,还是得送去医院才好。
他找出家里的电子体温计,又用保温杯装了杯开水,不再犹豫,再次起身,朝着季川家那安静的小院走去。
季川依旧蜷缩在床上,碎花被子裹得紧紧的,露出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声比之前更重了些。
程霁在床边坐下,端详了几秒他的脸,伸手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他眉头紧锁,掀开被子一角,拿出体温计,小心地给他测了体温。
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让他心头一沉:38.9℃。
“季川?季川?”程霁喊他,“我送你去医院吧。”
季川动了动,皱眉将被子盖过头顶,沙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不去。”
程霁无奈起身,去院里的水井打了盆凉沁沁的井水,浸湿了毛巾,拧得半干,回到床边,仔细地敷在季川滚烫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季川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似乎舒服了些。
程霁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每隔十分钟左右,就去重新过一遍井水。
到了下午三点多,在程霁不间断的物理降温下,季川的体温似乎降下去一点,中途因为口感舌燥醒来一次,迷迷糊糊喝了半杯程霁递到嘴边的温水,又昏睡过去。
程霁又替他测了一次体温,见热度下降,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次去给毛巾过水时,眼角余光瞥见堂屋门口似乎有个影子。
他猛地回头。
只见季伍不知何时来了,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卧室门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
季伍走路脚步轻,屋里的人专注照顾病人,根本没发现他。
他刚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程霁坐在床边,微微倾身,用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眼神,盯着床上病恹恹的季川。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惊。
紧接着,他就看到程霁抬起手,非常轻地、近乎怜惜地碰了碰季川汗湿的额发。
季伍瞳孔猛地一缩,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这人是那个!
他活了大半辈子,虽然亲眼见过,但也隐约听说过有些男人会对漂亮小子起心思。
他知道季川长得招人,可万万没想到,这城里来的、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有钱老板,竟然看上季小子了!季小子可连姑娘的手还没正经牵过呢!
季伍内心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点为季川不平,又有点对程霁这种“觊觎”行为感到鄙视:呸!万恶的有钱人,就知道祸害人!
但他怂惯了,根本不敢出声阻止,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
程霁突然回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两人视线对上,程霁眯了眯眼,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无波:“他还有些低烧。”
季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微微低下头,却又强撑着故作底气地说:“你、你出来一下。”
程霁看了看床上似乎睡得安稳了些的季川,起身,跟着季伍走到了堂屋。
程霁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极其自然地在长凳上坐下,甚至还对僵在那里的季伍抬了抬下巴:“坐。”
季伍一噎,有种气场被完全压制的感觉,憋憋屈屈地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他打了半天腹稿,脸都憋红了,最终也没说出个二五六来。
程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催促。
季伍只是抬头快速看了程霁一眼,接触到对方那平静却极有穿透力的目光,又立刻低下头,最终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小季……小季他喜欢姑娘。”
程霁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哦。”
季伍长了张嘴,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就在程霁起身准备回屋继续给季川换毛巾时,季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急忙又开了口:“那个……高烧不退,可以用鸡蛋清推拿后背和肚子。”
程霁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我试试。”
他转身去厨房,还真找来一个鸡蛋,小心地将蛋清分离到碗里。
回到卧室,他掀开季川的被子,深吸了口气,又轻轻撩开了季川身上那间已经被汗浸得半湿的旧T恤,露出劲瘦白皙的腰腹和后背。
微凉的蛋清触碰到皮肤,昏睡中的季川皱了皱眉,似是不舒服地动了动,但终究没有醒来,默许了这黏糊糊的触碰。
程霁按照季伍之前简单比划的样子,用手将蛋清不太熟练却尽量轻柔地涂到他后背上,开始推拿。
蛋清很快就被体温蒸干,留下滑腻的触感。
等程霁将蛋清用完,替季川重新盖好被子,从卧室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季伍居然还没走,还在堂屋里坐着,只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程霁出来后,季伍才像是完成任务般猛地站起身,进了季川的卧室。
程霁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深,走到院子里打水仔细清洗着手上的黏腻。
季伍在卧室里没待两分钟就出来了,大概是觉得尴尬,又或许是真有事,他没再看程霁,低着头沉默地离开了小院。
下午六点左右,天色开始泛灰,季川终于悠悠转醒。高烧退去,他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虽然还有点虚软无力,但头脑清醒了许多。
一睁眼,就看到程霁坐在旁边,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季川愣了愣,脑子里还记着是程霁在家照顾他,忙活了一下午。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嗓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难得地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那什么……谢了啊。”
程霁闻声抬起头,收起手机,神色如常地点点头:“醒了就好,要喝水吗?”他很自然地拿起空水杯就要出去倒水。
“哎,我自己来,自己来!”季川哪好意思再让这位大老板伺候,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这一动,才感觉身上汗湿黏糊得难受,他迫切地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况且,他烧退了,人也精神了,再也躺不住了。
他刚穿上帆布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呼喊声:“季小子!季小子在家吗?”
季川和程霁对视了一眼。季川清了清嗓子,大声应道:“在呢!”声音还有点劈叉。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只见小春的奶奶正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盖着布巾的大竹篮。
程家老太太一见程霁也在,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和早上那个颓丧悲戚的老人完全是两幅面孔。
她话语间带着感激和后怕:“季小子,可多谢你救了我家小秋!要不是你……”她说着就想擦泪,又赶紧将篮子地给季川,“这是婶子做的几个菜,你们还没吃饭吧?赶紧吃,趁热乎着。”
季川这会儿胃口一般,但面对一篮子的吃食和老太太的心意,倒也不会推辞。
他“轻车熟路”般接过:“啊呀,婶子您也太客气了,这有啥,应该的。”两人假模假式地推搡着,最后他笑嘻嘻地正式接过沉甸甸的篮子,将老太太让进堂屋。
他吊儿啷当地在长凳上一坐,揭开篮子上的布巾——好家伙!红烧肉、酸辣鸡杂、蒸鸡块、还有清炒油麦菜和番茄炒蛋,底下是一大盅白米饭。
这规格,他可要再过一次大年了!
程老太太在一旁习惯性地谦虚道:“没什么菜,随便做了点,有些匆忙,将就着吃点,别嫌弃。”
季川打小在村里长大,早就习惯了他们这种“没什么菜”的顶级客气。
他可懒的客气,只爽快道:“婶子,东西我收下了,小秋的事您也别太着急上火,小孩子身体恢复快,在医院有医生看着,没事的。”
“哎,哎,是这个理。”老太太哪里见过季川这混小子说过这么好听的话,一时被哄得眉开眼笑,又寒暄了两句,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春,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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