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阿加雷斯魔神是里奥汀的爱慕者，在知晓狐族的事情后，这位神明曾给狐族带去一把圣剑，然而当时的狐族仅剩下最后一只弱小的狐狸幼崽存活，
蛇族暂时消停了下来，注视着肖朗昏睡的憔悴面容，胡逸在病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期间黄枫潇和游景华过来探望过，担心他还没痊愈的身体禁不住累，黄枫潇本想劝胡逸回去，可胡逸一动不动的，也什么都没说。
无声的泪水顺脸颊滑落，一颗接着一颗地砸在洁白的被面上氲出印子。
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在心底蔓延，胡逸总算是明白了，在复活族群这件事上，自始至终，他都只不过起到一个碎片容器的作用而已。为了能填满容器将破碎的宝石聚齐，狼族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狐族铺路。
先是郁霜，接下来就该是肖朗了吗……
【为了族群的复活，请您偷走狼少将的心】
机械化的冰冷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胡逸原本想不通的所有奇怪事件在此刻逐渐地都串联了起来。先是那些异常轻松就能到手的碎片，再是对他无比包容的星际学院，陌生星际中躲着自己的同族，危难之时狼族不求回报的倾囊相助，一切说不通的地方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原来那奇怪的偷心任务是这个意思……
阿加雷斯魔剑，再加上里奥汀之石，如果是在两大神明圣物的加持之下，打败蛇族复活族群对胡逸来说应该会是一件想当轻而易举的事吧？毕竟就算是建立在诸多牺牲之上的成功那也算成功，不是么？
这是胡逸第一次对复活族群的事情产生了强烈抗拒抵触的情绪，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如果自己可以更厉害一些，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不需要牺牲也能顺利完成任务了？都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太过于弱小，郁霜妈妈不会死，肖朗也不会背负上负担。
泪珠子止不住断了线一般地吧嗒吧嗒砸落，胡逸后悔极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在狐族神殿内修行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地跟大祭司学习，再也不在上课的时候偷懒睡觉了。
——
肖朗醒来的时候正是晚上，房间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胸口处趴了个人压着他。
“胡逸？”肖朗试探地问道。
那人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肖朗想试着起身看看，却被用力地按了回去。
“不许起来，你的伤还没好。”胡逸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说话也闷闷的。
肖朗听得出来，他这是又不开心了，可原因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伤得太重了？
“我躺太久身体都木了，想活动一下。”手掌轻抚着胡逸脑后的软发，肖朗轻声哄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胡逸不是在闹脾气，他是在哭。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肖朗紧张起来，想让胡逸抬起头叫他好好看看，可无论他怎么劝胡逸都不肯。
胡逸什么都不说，只闷声地让被子吃掉他的眼泪，不肯让肖朗看脸，更不肯让他起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肖朗属实是无奈，经这一番折腾身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也只好依着胡逸，不再起身，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用手一遍遍地抚摸着胡逸的脸颊，指腹擦过眼角带走泪水。
肖朗猜测着各种有可能引起小狐狸难过的原因，在他昏迷期间能发生的事情有太多了，肖朗心底暗暗觉得可能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
胡逸不说，肖朗就耐心等着，过了良久，胡逸才终于肯应声理他了。
胡逸没抬头，他紧紧揪着肖朗的被子，哑声说道：“我不想你死……”
“没死没死，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肖朗简直哭笑不得，他还没有因为胡逸刚醒过来就冲上战场以身犯险的这件事而生气呢，这小家伙倒好，先发制人的套路是让他给玩得明明白白。
但显然，胡逸说的不是这个。
“你、心脏里…的那把剑，我、我不想用它……”
“拔了……你就要死了……”
胡逸呜咽着，将零碎话语组织起来连成句子，而听清他说了什么的肖朗，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地淡去了。
原来是这件事……
肖朗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必一定是爷爷多嘴告诉给胡逸，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蛇族频频来犯，胡逸总有一天还是要知道的。
“我会、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胡逸已经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他累极了，因抽噎得频繁气息也不匀，但比起这些，更令他难受的是心里的痛。“你不要死，你们都不要死……”
肖朗沉默地抱着胡逸，他当然很想安慰自己的爱人，但在这件事上，却没有更合适的话语。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胡逸，用不到这把圣剑他们也可以取得胜利？迄今为止，他们的几次战斗都是在跟一些小喽喽级别的半蛇人做对抗，如果不是胡逸中途发现了半蛇人的破解方法，他们的损失会更加严重。蛇族背后的首领还未正式出面，在明知道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肖朗要如何与胡逸说凭借他们自己，就可以让家园安宁，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与和平？
何况这种话就算肖朗肯说，胡逸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吧。
“无论是你的族群也好，我的族群也好，为了大家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已经有太多人做了太多的努力。”肖朗轻拍了拍胡逸的后背，给他顺顺气息。
“我们的死亡不是被动的牺牲，而是一种选择，对我来说，更是一种使命。”
见胡逸不理他，肖朗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胡逸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顿，对他来说，二人初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故实在令他尴尬了一阵子。“是在……博纳格森的博物馆那晚？”
“虽然不是，但我还是想说你当时抽在我脸上的巴掌蛮痛的哎。”想起那次，肖朗自己也笑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被提起往事的胡逸稍微转移了注意力，继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好歹眼眶里的泪水总算是停下来了。“不是那天的话，还是什么时候？”
胡逸猜想肖朗可能是指他们小时候的事，但胡逸记不太清了，关于过去，他大部分记忆停留在灾难降临族人灭亡的那天，而且全是族人们的悲嚎和临死前的弥留之语，胡逸只在隐隐约约中能想起那么一丁点切片式的画面，似乎有一个面容跟肖朗长得很像的小孩子，以此他猜测自己以前可能是与肖朗见过面的，但更多的，他就想不起来了。
其实胡逸还是有些怨念的，他现在已经可以接受变成碎片容器的自己了，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也要依靠碎片来承载……
知道他记忆不全，肖朗主动讲述起过去，很巧，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狐族庆典那天，也是狐族灭亡的那天。
肖朗回想起灾难骤然降临后，到处都是惨死的狐族兽人和断掉的残躯，护着他逃命的族人们也死的死伤的伤，与如今的情形并无一二差别，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有神明伸出了救援的手，才终于让所有灾难告一段落。
肖朗仍清楚地记着，那只金色的小狐狸漂亮极了，即活泼又可爱，还主动把自己都舍不得吃掉偷偷藏起来的糖果全拿了出来送给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要与他交换伴侣契约。只是到后来他再次见到小狐狸的时候，对方已经躺在母亲手心里没有任何生机，无论他怎样呼喊都再也睁不开眼睛……
“阿加雷斯魔神降临的时候，本想将那柄剑融入到你的体内，可当时的你已经濒死，强行融合只会加速你的死亡，当时你那连正常呼吸都无法做到的脆弱模样让他嫌弃极了，后来他问有没有人愿意代替你的时候，我就直接冲上去了。”
肖朗没说，他当时是如何拼了命也挣脱不开爷爷死力压制着他的手，眼看着即将错过机会，最后因他坚定不移的信念引起了魔神的注意。
肖朗说得轻松，胡逸听着却心疼，他自嘲地笑笑，替肖朗感到不值。“傻不傻啊，后悔了吧？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却帮衬了一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狐狸……”
胡逸还想继续说下去，可肖朗却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唇，命令房间内的管家机器人点亮弱光灯。
肖朗实在不想听他继续贬低自己，因此才出此下策，无法开口说话的胡逸只能瞪着一双无辜眼睛看向肖朗，鼻子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本来应该是一副很可怜的场景，然而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把肖朗逗得直接笑了出来。
原因无他，胡逸都不知道自己爆哭了多久，他也不曾控制自己，到现在，胡逸那双漂亮的媚眼又红又肿，都快要睁不开了，两个眼皮之间只有一条细缝，几乎看不出原型。
肖朗笑得肚子痛，紧忙让管家把水和冰块拿过来，给这只快要变成小猪的狐狸补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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