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晚，在不知道明天又即将面对怎样的战况，除了需要站岗的人员之外，所有人都早早休息。
安全区内一片寂静，宿舍楼的走廊也空无一人，所有房间都关着门，突然，走廊最里面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
白温瑜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借着昏暗灯光，在尽量不惊扰巡逻人员的情况下，他独自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身体实在难受，躺在床上也像被谁紧紧掐着脖子一样，那种缺氧的感觉持续着，让白温瑜睡不着了，以免打扰到已经休息的室友们，他打算去天台上透透气。
随着吱呀一声长吟，通往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呼——”
微凉晚风拂过，吹得白温瑜连忙收紧外套。他做了个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似乎舒适了一些。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谁！？”
身后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给白温瑜吓得浑身抖了个激灵，天台上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再加上今晚又是个朔月之夜，甚至天空上连星星都没有几颗，因此白温瑜也未曾注意到，在这天台上的不止他一人。
白温瑜浑身紧绷，没有光亮让他很难区分方向，只能勉强寻找着声音传来的大概位置，艰难地出一个人影。
对方并没有回应他的质问，而是在黑暗中毫无阻碍地顺利点亮一根蜡烛。
柔柔烛光照亮一小片区域，完美地勾勒出那人样貌，看到是自己熟识的面孔，白温瑜一瞬间放下了防备，有些后怕地舒了一口气。
“别这样突然吓唬人啊斯瑞老师。”
斯瑞笑了笑，他比白温瑜还要更早来到天台，虽然这里属于公共区域，但被突然打断仪式他还是有些不满的，出声吓唬一下应该也不算太过分？
“是身体又不舒服？”斯瑞试探性地问道，他有看出白温瑜的脸色不太好。
说话间，斯瑞默不作声地向白温瑜身后不远处看了一眼，那里还隐着一个小小身影，是以兽型正在监视的胡逸。
会议结束后，胡逸与肖朗做了商量，考虑到他的身体还未痊愈，胡逸并不赞同由肖朗独自进行监视，夜晚期间就交由他和斯瑞两人共同监视，让肖朗好好休息。
“嗯，老毛病了，上来透口气。”白温瑜回答道，几步走到斯瑞身边，见他手旁除了蜡烛还特意摆放着一杯葡萄酒，斯瑞有些好奇。“斯瑞老师呢？这是在做什么？”
斯瑞向白温瑜的身后微微点了点头，接到暗示的胡逸不再继续监视，既然目标任务已经与斯瑞正面接触，防止自己会被发现的胡逸转身离开，考虑到斯瑞的人身安全，胡逸并没有走远，而是到通往天台门口的楼梯拐角处趴卧着保存体力，如果等下斯瑞那边出现什么状况，胡逸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人。
见胡逸已经离开，斯瑞将视线重新聚焦到白温瑜的脸上仔细观察着，倒是人如其名，白温瑜长相精致，气质儒雅，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很难想象得出，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与蛇族有关系。
“我在做祈祷。”斯瑞说道。
白温瑜想起来了，向神明祈祷的时候要手持供奉，看来这杯葡萄酒就是斯瑞的供奉。
“原来您也信仰着女神。”白温瑜并没有太震惊，除了兽人之外，新人类也会信仰神明，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清风吹过带起醇厚酒气，其中好像还掺杂着除了葡萄之外的多种浓郁果香，馥郁芬芳的味道使白温瑜忍不住凑得稍微近一些闻了闻。
“喜欢吗？”见他显然是对葡萄酒感兴趣，斯瑞笑着问道。
“……”察觉自己失态的白温瑜回过神，摸了摸鼻尖坐直身体。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他还从来都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杯不知名的葡萄酒给馋出了口水。
“喜欢。”白温瑜只坦白回答自己应该答的，其余的话他就不再说了。眼下正是战争期间，所有物资都很紧俏，虽然不知道斯瑞是从哪里搞到这么极品的葡萄酒，但这显然不是他一个普通学生应该多嘴问的。
“喏，尝尝？”见他实在是乖，斯瑞从身后拿出另一个空杯，以及一小瓶没有贴任何标签的酒瓶，醇香酒液从里面倾斜而出，他没倒太多，看上去也就几口的量。
“这不是您献给女神的礼物吗，给我喝了会不会不太好……”白温瑜没接，他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平时与这位斯瑞老师并不熟络，只是偶尔会在人多地方碰个脸熟的关系，交情并不算深，怎么好平白接受。
“没关系，我不是里奥汀女神的信徒，而我信奉的神明……”话说一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的斯瑞顿了顿，又笑得温柔，继续道：“相信他也一定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一杯酒而已，斯瑞还是相当慷慨的，只不过当白温瑜刚伸手要接的时候他又收了回去，眉梢轻挑提醒道：“你身体不好别多喝，舔几口就行了。”
“好的。”白温瑜点头应下，接过酒杯后道了谢谢，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小点。
斯瑞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温瑜要如何品尝，在看到对方酒液入口后瞬间瞪大双眼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斯瑞眼底笑意更甚。
“我的手艺怎么样？”
“嗯？”
刚被满足了味蕾的白温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明白斯瑞说的什么意思，原来这酒竟是他自己酿的！
“你有信仰吗？”斯瑞继续问着，他也不在意有没有听到实质性的夸赞，毕竟白温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捧着酒杯，白温瑜摇了摇头，他不信奉任何一位神明，想到原因，他笑了笑，自嘲道。“其实我不仅身体不行，脑子也不太好。”
“怎么说？”话题刚刚还在讨论信仰，突然却拐到了身体健康与脑子不好这方面，斯瑞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他并不介意多了解一些关于白温瑜的事。
“我的记忆力很差。”白温瑜用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对斯瑞说：“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忘记一些事，严重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从哪来的，又要往哪里去。”
“单纯的健忘吗？还是阿尔茨海默？不对，那应该是步入老年阶段才会有的状况。”斯瑞蹙起眉头，按照白温瑜入学时候填写的个人信息上可以得知，他是个才刚成年不久的人类，虽然身体弱一些但智力正常，甚至在几次随堂测验中可以看出他比较其他人要更聪明一些，但是他怎么会在记忆力方面有问题？斯瑞不是医学专业人员，疾病类的问题他并不太熟悉。
“有去医院查过？”
斯瑞的反应白温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憨笑着说道。“查过了，不是要痴呆，但也没查出是什么原因。”
“有时候我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会忘记，所以我也没有信仰的神明，可能以前曾有过吧，但我已经忘了，再见到类似的信仰也没有任何归属的感觉，要不要成为谁的信徒这种事，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斯瑞没再回应，他低着头，幽深视线落在自己的酒杯里。随着杯体轻轻晃动，微弱烛光之下，殷红葡萄酒液看上去竟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没关系，没有信仰就好。”过了一会儿，斯瑞仰起头，他高举酒杯，对着无月也无星的夜空敬了一杯。“今天是我敬爱的神明的重要日子，我允许你与我一起庆祝。”
“哦哦，好。”完全不知道要庆祝什么的白温瑜恍恍惚惚，学着斯瑞的样子，也举起酒杯对向夜空。
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斯瑞给自己又重新倒了些，这次，他还饶有兴致地与白温瑜碰了个杯。
叮的一声清脆响彻黑夜。
——
天台的方向没什么动静，胡逸等得都快睡着了，就在他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的时候，门打开了，斯瑞背着已经熟睡的白温瑜缓缓走下楼梯。
目送着斯瑞带白温瑜回到寝室再出来，胡逸从暗影中走出，关切地绕着斯瑞转了一圈，想看他有没有事。
斯瑞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并摆手示意让胡逸今夜可以放心，先回去休息。
见小狐狸胡逸歪了歪头，一副还在犹豫的样子，斯瑞俯身贴耳悄声说道：“他喝了我的酒，虽然不多，但毫无意识地昏睡一夜还是能做到的。”
——喝酒了？
胡逸很是疑惑，从刚才那二人的身上确实可以闻到酒味，然而蛇族卧底会这么没有防备心吗？还是说他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白温瑜的注意，他在故意装醉？
胡逸并非是不信任斯瑞，而是蛇族实在阴险狡诈，以防万一，全天候的秘密监视不能断。
见他一再坚持，斯瑞也不好继续劝，只好自己先回了房间，留胡逸在暗中继续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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