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郊外,一处雕梁画栋的别院内,其中装饰穷极奢华宛若天工。
精巧秀雅的八角亭,上覆七彩琉璃瓦,融化的积雪沿着飞檐滴落,今日艳阳高照,暖融融的阳光照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宛若一层金箔铺在地上。
一面容白皙,眉宇间满是病气的小娘子立在亭中,身后的婢女一脸担忧的看向她。
随后一阵寒风吹过,婢女上前一步替她紧了紧大氅。
李绥安今日难得有力气下床走动,自入了冬,她这幅身子也越发不争气,病了好几场,正巧今日天气不错,她便带着婢女自然在别院中走走。
“娘子近日心情不错。”
自然替李绥安拢紧大氅,见李绥安面色比往日瞧着要好上几分,她心中也跟着开心。
“嗯,今日天朗气清,我瞧着也欢喜。”
“是吗?可奴婢瞧着娘子像是因为几日后的赏雪宴欢喜。”自然从小就跟在李绥安身边照顾她,对她的心思是再清楚不过了。
闻言李绥安轻轻戳了戳自然的脑袋,“低声些,莫要让姑母听见。”
“哦!”
自然捂着被戳的脑袋,应了一声。
提到这个,自然也搞不懂寿安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长安城中无人不晓长公主爱设宴邀请各府的小娘子,长安盛传长公主设宴是为了膝下的二位郎君相看。
实则不然,长公主设宴全是为了她们郡主李绥安。
李绥安是睿王独女,本该金尊玉贵的长大,可其父睿王自幼体弱,在她三岁时便撒手人寰,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李绥安肖似其父,就连这自幼体弱的毛病也像极了睿王。
睿王妃待睿王一片深情,自睿王死后,王妃也跟着一病不起,不过短短两年,李绥安便接连失去阿耶阿娘,寿安长公主见其可怜便带到身边抚养。
五岁的李绥安没了爷娘,性格越发沉闷,不爱言语,再加上患有心疾被长公主拘在府中,便越发不爱出门。
为让李绥安不要整日闷在屋中,寿安长公主日日变着花样设宴,各种赏花宴便罢了,就连这赏雨、赏雪的宴会也是丛出不穷。
一眨眼李绥安如今都年满十六了。
可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唯有这次不同,这赏雪宴是李绥安亲自向长公主求来的。
但郡主难得主动结交好友,寿安长公主却又不满。
上次赏菊宴,寿安长公主便有些恼孟顽,初闻李绥安要设宴邀请她,当即大怒,无论如何也不愿应允。
但见自己疼爱到大的侄女,满脸祈求,她又不忍心拒绝,最后二人各退一步,她同意李绥安邀孟顽进府,但这次不能只请孟顽一人。
如此一来李绥安原本只打算邀孟顽一人,就变成了邀长安各府小娘子赏雪了。
尽管如此,李绥安还是欣喜的,这么多年,孟顽是第一个她愿意主动结交的小娘子。
自然跟在李绥安身边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她愿意主动同人结交。
虽然孟顽看起来不像那些为了巴结寿安长公主才同她们娘子交好的闺秀一般虚伪,可她也很好奇李绥安为何会如此主动同她结交,这样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
“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有趣的人,同她一起每一天应该都会很美好。”
李绥安也不知为何,见到孟顽的第一面便想同说话,她身上那股纯然之气是李绥安从未见过的。
“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只不过见过她一面,又怎么确保她不会像旁人一样别有居心呢?”
自然揉了揉脑袋,有些不解的看向李绥安。
“这或许便是人们常说的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罢!”
“我总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寒风吹过李绥安的面颊,颈间的毛茸茸的白狐毛不断随风飘荡,苍白病弱的面容染上点点笑意,反倒削减她身上的几分病气,更多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绥安姐姐,今日这么冷的天怎么反倒是出门了?”
娇俏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自然的眉头立刻揪起,背对着来人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偏碰到这个搅家精!”
“自然,不得无礼。”李绥安轻声嗔怪了一句。
自然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别过头去。
来者正是借住在公主府中的陆雨朦,她的身世与李绥安很是相似,其母是驸马之妹,同样年幼失去双亲,被驸马陆黎安接进府中抚养长大,与李绥安有异曲同工之处。
寿安与驸马感情甚笃,连带着爱屋及乌对陆雨朦也格外疼爱,只是比之李绥安还是要差上几分。
此时身披桃红色披风的陆雨朦娇娇俏俏的立在不远处,正笑意盈盈的看向李绥安。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我便出来走走。”李绥安微微一笑同陆雨朦说道。
“既然如此,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舅舅与舅母正等着我呢!”陆雨朦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回过头佯装不解的问道:“绥安姐姐今日瞧着精神不错,舅母怎么没有唤你一同去前厅,崔家郎君正同舅母说话呢!”
说完她又突然,捂住嘴,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露出懊恼的神情,“绥安姐姐莫要多想,舅母定是担心你的身子弱,又是寒冬腊月不忍心叫你折腾。”
“嗯,雨朦妹妹放宽心,我不会多想的,都是你还是快些去吧!莫要叫姑母久等。”李绥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陆雨朦心中很是不满,又接着说道:“可若我一个人去是不是不太妥,再加上还有崔家的郎君在场,这要是传出去,我该如何是好?”
说完她便用绣帕捂住脸,一副娇羞懊恼的模样。
见她如此作态,自然实在是忍不住,又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这陆家娘子就爱在郡主面前显摆,明知郡主身体不好不能出门,还常常来炫耀她今日去了哪里,昨日又去郊外打马球。
每每她来总会说个不停,自然觉得她烦人的紧,说这些不就是故意激她们郡主吗!
若不是她们郡主体弱不宜外出走动,这些宴请哪里轮能到她一个驸马的远亲,在那耀武扬威。
今日也不出意外,一见到陆雨朦自然便收起脸上的笑意,板着脸朝她福了福身。
“既然陆娘子有所顾虑,不如奴婢前去回禀公主,就说......您染了风寒,不便前去,如何?”
自然装作思考的样子,歪着头看向陆雨朦,好意劝道,闻言陆雨朦动作僵了一瞬,也顾不上在李绥安面前显摆了,推了推一侧的金簪,无奈一笑,道:
“还是罢了,我自幼得舅母垂怜,被精心教养长大,如果不是舅母我怕是无缘得见这锦绣堆积的长安,又怎么好拂了舅母的面子。”
“就不劳烦绥安姐姐了。”言毕便行了一礼,匆匆朝着前厅赶去。
望着陆雨朦的背影,自然撇了撇嘴,嫌弃的“嘁!”了一声。
“娘子,这崔郎君分明是公主为您挑选的夫婿,您都没见几次面,怎么到是与陆家娘子时常相见。”
自然心中诧异,这崔家郎君是她们郡主有婚约的,公主不召郡主前去,反倒是让陆雨朦这个表小姐前去,实在是令人费解。
李绥安也同样不解,除去定下婚约时同崔家的郎君见过一面,之后虽然听闻他多次上门,但姑母从未唤她去前厅相见,反倒是陆雨朦常常伴在身边,与崔家郎君接触的次数也比她多上许多。
“走,自然。咱们也去瞧瞧。”
平日李绥安久在病中,无暇顾及外事,一月里大半日子都是在卧床修养,至于陆雨朦与崔家郎君时常见面这事,她不是没有听闻,只是当时她身子弱,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多想这事。
如今看来,这陆雨朦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隔屏暗香份,鎏金香炉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烟雾袅袅,香气悠远,前厅两侧各放着类银似雪的白瓷长颈胆瓶,细碎的阳光越过半卷的斑竹帘落在上面,釉色更莹白如雪。
寿安长公主酷爱白瓷,不仅茶盏选用上好的白瓷,入目所及的所有瓷器都是白瓷制成。
侍女小心地将手中的花口茶盏放置在一清俊文雅的郎君面前,此茶盏也是出自邢窑白瓷,胎极薄,可迎光透影。
“色白而茶色丹。”
“您府上的东西无一不精妙,就连这茶也是极好的!”崔镶浅饮了一口茶,笑着称赞。
“还是七郎识货,我的那两个儿子就是两个暴殄天物的主儿,再好的茶也品不出个所以然。”寿安越看崔七郎越是喜欢,眼神中都是看小辈的慈爱。
崔镶出身清河崔氏,钟鸣鼎食之家悉心培养的郎君,言行谈吐自是无可挑剔,若是论辈分他还要叫英国公一声七叔。
说来也巧,他与英国公一样排行第七,自小又爱黏在崔真身边,这一来二去,不仅时常在寿安长公主面前露脸,就连圣人也对他很是眼熟。
也就是这缘分,所以在给李绥安择婿时寿安长公主一下子就想到了崔家七郎崔镶。
崔氏是百年大族,历经三朝仍是屹立不倒,虽说当今圣上继位后大力削弱氏族,重用寒门。这五姓七望也不似从前风光,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大族的底蕴仍不是这些寒门可以与之相较的。
更何况,这崔家还有一位圣眷正浓的英国公,且家风清正,有三十而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绥安身子弱,嫁到崔家她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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