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长安又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为寿安长公主的赏雪宴增了不少美景,原本积雪消融李绥安还担心这赏雪宴会无雪可赏,好在天时地利,几场大雪一下长安城宛若披了一身白衣,与往日的繁华相比更多了几分静谧。
孟府的马车一早就出发,踏着晨雾一路驶向寿安公主别院。
公主别院位置自是极佳,坐北朝南、山川环绕,一年四季风景都是极好的,听闻后山上有一处温泉,寿安长公求了圣人,将这温泉水引入别院,是以别院中的花木花期也比别处的开的久。
“那后面的那座别院呢?”
如同白瓷一般细腻柔润的手撩开车帘,指向寿安长公主别院后的另一座别院。
孟顽怎么看都觉得,后面那座别院更加威严华贵,且位置也要好上几分,这座院子地势更高,不必担心因为临近弥川河低洼受潮,视野也更加开阔。
明显寿安长公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特意垫高地基以此防涝防潮,只是虽垫高了地基也并未超过后面那座别院,因此效果也不甚明显。
见孟顽不解的神情,云苓笑了笑,“因为那是圣人的皇庄,即便是寿安长公主恐怕也不敢高过圣人。”
“圣人爱养一些珍奇异兽,这里面便是圣人饲养的骏马,后山宽阔,圣人时常与英国公、程将军来此打猎。”
闻言,孟顽不免咂舌,这便是站在权力巅峰的滋味,就连饲养的马都能压人一头,这压得还是颇得圣心的寿安长公主。
不过......云苓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连圣人时常来打猎都知晓。
**裸的眼神落在云苓身上,看的她心里直发毛,“娘子,是奴婢脸上有什么?”
云苓摸了摸脸颊并没有什么,一转头便看到绿烟也直勾勾的看着她,这就让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绿烟你怎么也如此看着我?”
揽住云苓的胳膊,绿烟向前逼近,呲着牙装作凶狠的模样,恶狠狠的说道:“老实交代,你是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这...自打知晓了要陪娘子娘子赴宴,我便悄悄去打听了一些消息,就怕到时候不懂规矩娘子面上也无光。”云苓一脸惭愧的说道。
“好你个云苓!竟背着我偷偷做功课!”
绿烟扑到云苓身上,二人瞬间嬉闹成一团,孟顽无奈一笑,明明之前瞧着云苓很是稳重,怎么现在绿烟接触久了也变得跳脱起来。
她们这边吵吵闹闹气氛愉悦,孟怡那边同样心潮彭拜,自从慈济寺一别,她与李景和已经多日未见了,算算日子恐有一月有余。
偏偏又逢年关将至,朝中事务繁忙,不仅是李景和就连孟晖也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在昨日李景和命人递了消息,今日他也会来,一想到李景和,孟怡便羞红了脸。
想到今日便能相见,孟怡心中便如小鹿乱撞,一路上都无法静心,马车停稳的一瞬间,孟怡的整颗心跳动的更加激烈。
趁着婢女将她扶下马车时,孟怡悄悄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众人,并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人,眉目轻垂掩饰住心中的失落。
收拾好心中的情绪,待走下马车站稳时她又是娇俏温柔的小娘子。
与孟怡的娇羞期待不同,孟顽反倒是有些忐忑,她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与长安中的贵女也无甚交情,连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之前赏菊宴的事,诸位贵女待孟顽也存有成见,唯一熟悉的孟怡又指望不上,她早早地就将孟顽撇下和一些相熟的贵女攀谈起来。
但比起上次,今日的赏雪宴她虽忐忑但也比上次从容了几分。
既无人搭理,她也乐得自在,长公主的别院比之公主府少了几分奢华,反倒多了几分清雅,琉璃瓦在积雪的覆盖下若隐若现,阳光落在其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青石板蒲城的路上积雪被清扫干净,院中红梅朵朵欺霜傲雪,北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不显凄凉萧瑟,反倒满园芳菲。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①
清亮动听的女声念起诗来,更是婉转动人,孟顽循声望去,只见一裹着白狐大氅,面色苍白的少女眼中含着笑意,站在不远处,微风吹起她的衣摆,飘飘乎如羽化而登仙。
“敢问娘子是何人?”
孟顽拱手,微躬身,有些疑惑的问道。
娘子们大多都在前头热闹,这里没有炭火,娘子们不愿多待,这位娘子瞧着身体欠佳,怎会在此处?
“我家娘子乃是康宁郡主。”自然回答道。
“六娘子别来无恙。”李绥安温柔一笑看向懵懵的孟顽,眼中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闻言孟顽一愣,不解对方为何认识自己,她不过是一小官之女,郡主为何会留意到自己,“郡主娘娘如何认得臣女?”
李绥安微微勾唇一笑,这一笑如天地回春、冰雪消融,病弱之气也被削弱了几分。
她这一笑,也让孟顽瞧出几分熟悉,略一思索她便记起了起来,李绥安就是那日赏菊宴坐在寿安长公主身旁的那位小娘子,也是赏菊宴上唯一一位向她露出过善意的人。
见孟顽恍然大悟的模样,李绥安便知晓她定是记起自己了,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记起来吗?”
“嗯!原来您竟是是郡主,难怪会坐在长公主身侧!”孟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李绥安贵为郡主都记着她,可她却记不得人家。
“郡主怎会在此?此处风大,郡主还是早些进屋,莫要着凉。”
李绥安抬手折了一支红梅拿在手心中把玩,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寻我?”
她与郡主只有一面之缘,郡主为何要特意来寻她,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子。
“既然郡主已经寻到我了,咱们不如进去说话。”
孟顽自己的身体也算不上康健,自小受尽苦楚,也就比李绥安这个先天患有心疾的人强上几分。
两个体弱之人,偏偏要站在寒风中,孟顽是不愿进去和她们打交道,可李绥安不同,以她的身份,除去寿安长公主在场之人无人敢越过她去。
李绥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本就是为了寻孟顽才来这里的,如今找到了人在哪里说话都是一样的。
孟顽跟在李绥安身后走进花厅,寿安公主似乎极喜爱开阔的布置格局,这处花厅瞧着要比孟府的大上一些,也更加敞亮,临水而建、四面开窗,因窗户开得大,光线也是极好。
定睛一瞧,这湖水也别有洞天,四周冰雪弥漫,可这湖水却未曾结冰,反而清澈见底,隐隐有白气四散。
“这是温泉水?”孟顽轻轻呢喃。
李绥安侧头看了一眼落后自己半步的孟顽,回答道:“正是温泉水,我常在此养病,姑母怜惜我,特意将温泉水引了进来。”
“长公主果然疼爱郡主,待您极好。”孟顽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
可李绥安却蹙起了眉头,孟顽见状还以为是她说错了话,可仔细想了想似乎并未说错什么。
还没等孟顽想明白,李绥安便率先开口:“叫郡主未免太过生分了,你唤我阿宁便好。”
见孟顽迟疑,李绥安又接着说道:“你可有什么小字,你唤我阿宁,我也应当唤你小字才对,要不然我就吃亏了。”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近了几分,孟顽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昭昭,我小字昭昭。”
“但能坚志义,白日甚昭昭。”②
“昭昭你果然人如其名。”李绥安见孟顽第一面便觉得她为人纯善直率,有着长安中没有的灵动之气,是个钟灵毓秀的小娘子。
莫名被人夸奖,孟顽立刻羞得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停抠着手指。
李绥安比孟顽年长一岁,瞧着她就如同瞧自己妹妹一般,可惜她自小没有妹妹只有陆润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如今遇见孟顽心中便很是喜爱。
但想到陆润,李绥安皱了皱眉,他今日怎么如此安静,依照往常来说他应当是最是吵闹的那个,今日怎么转了性。
有了孟顽在身边,她也无暇去想陆润,牵住孟顽的手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
刚一坐下,孟顽便觉得有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很是不自在,她转头看向那道最灼热的视线,不是别人正是孟怡。
匆匆一瞥,孟顽便收回来视线,孟怡会这样也是意料之中,她心高气傲,最是看不惯别人压她一头,尤其这人还是她一直瞧不上的自己。
摩挲着手中的白玉茶盏,孟顽神色淡淡,并不在乎孟怡心中如何想,只是今日回去她怕是又要在府中折腾一番,心中不免有些疲惫。
杨玉静与孟怡交好,二人时常待在一起,她敏锐的瞧出孟怡神色不对,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她怎么和康宁郡主待在一处?”杨玉静压低声音,附在孟怡耳边问道。
“我也不知。”孟怡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悲伤,说道:“还是六妹妹厉害,不像我嘴笨,连二郎最近待我也.......”
说着说着眼中便湿润起来,怕被人瞧见孟怡连忙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提起郑持盈,杨玉静便想到上次赏菊宴的事,这孟顽果真好手段,不仅勾的郑持盈为她不理孟怡,如今就连康宁郡主也同她更为亲近。
“怡儿,你且放心,今日我定要让她好看!”
上次孟顽当众嘲笑,让杨玉静丢尽了脸面,之后的宴会还有贵女用这事打趣她,这口气她如何也咽不下,今日她定要出来这口气。
孟怡在杨玉静看不见的角落,轻轻一笑,真是个傻子,她这招在杨玉静面前屡试不爽,不论用了多少次,她还是会上当。
从小到大杨玉静不知为孟怡出过多少头,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孟怡当枪使,她还以为这个自小柔弱的表妹是个软柿子呢!
①: 出自《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宋·李清照
②:出自《寄迁客》唐·张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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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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