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沉稳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威严与不悦,陈康从地上爬起来,却将头埋得更深,不敢再多看。
越过紫檀木制成的金银平脱花鸟屏风,里头的情形便一览无余,可此刻的陈康碍于天子威仪根本不敢多瞧一眼。
“微臣拜见陛下……”
行礼的动作做到一半,便被李翊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不必顾及这些繁文缛节,快来给瞧瞧她。”
“是!”
陈康何时见过圣人如此情急的模样,对榻上到底是何人更好奇了几分,但圣人在此他也不敢放肆,只能将这好奇压在心底,只不过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个猜测。
心中明白此事他不宜多问,可圣人御及多年身边始终空无一人,他也免不了跟着一块着急,如今圣人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叫他如何不好奇呢!
也因着这份猜测,让他心中的窥探欲更深,想要确认一下是否如同他猜测的那般。
脑中风起云涌,但他面上不显分毫,在尚药局为官多年,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榻上的人面朝内侧躺,又被被包裹的严丝合缝,除了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陈康什么也瞧不见。
心中微微失望。
他跪在榻前,伸手想要为孟顽诊脉,刚一伸出手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斥责:“你要做什么?”
陈可被被问的一愣,不解的看向李翊道:“回圣人,微臣要替这位娘子号一下脉才能知晓娘子身子有何不适?”
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李翊这次发现自己有多离谱,这也算是关心则乱,竟忘了有把脉这一回事,挥了挥手,“继续。”
“等等!”
手还碰上孟顽的衣角,便又被李翊打断了,这下陈康也有些无奈,但谁叫人家是天子,他也奈何不了,只得悻悻然的收回刚伸出去的手,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
照圣人这幅模样,这脉不知几时才能号上。
李翊不去管陈康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如视珍宝的轻轻将榻上的小娘子翻过身来,昏睡中的孟顽无知无觉,任由李翊动作,可李翊很是克制,只是轻柔的扶住她的双肩,让她仰卧在榻上。
又将孟顽的手从锦被中捞出,正要为她挽起衣袖忽然想起来还有第三人在场,他转头对着陈康吩咐道:“将头转过去。”
“是、是、是。”陈康这下彻底无语了,不过是诊个脉摆了,圣人也太过谨慎小心些,他这把年纪都可以做这位娘子的祖父了。
罢了,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就是如此无理取闹。
将袖子挽起后,李翊又寻了一块帕子盖在欺霜赛雪的手腕上,这才放下心来,命陈康转回来。
刚触到孟顽的脉搏,陈康的眉头便促了起来,他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圣人可否换娘子的另一只手。”
李翊面色一冷,冷声道:“转过去等着!”
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便飘起了雪花,洁白无瑕的雪瞬间落满了整个长安,别院中不知哪个小娘子惊呼一声,大家纷纷起身,朝外看去,果然外头已经白茫茫一片。
有人提议去院子里瞧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去了外头。
人群中孟怡拽了拽杨玉静的衣袖,悄悄说道:“表姐,我有些怕冷就不去,你们去瞧吧!”
杨玉静本想留下陪孟怡一起,可她却很是愧疚的说不愿因为自己耽误表姐赏雪,孟怡三言两语就让杨玉静改了念头,再加上杨玉静本就是小孩心性,心中也很是想去便同意下来,临走时还不忘吩咐连枝好生照看孟怡,便提着裙摆快步追了出去。
院中的小娘子们无不惊叹这场美轮美奂的大雪,也无人注意到孟怡带着侍女悄悄溜了出去,李景和安排的早早就在垂花门处候着了,一见到孟怡他急忙出声:“五娘子!”
“五娘子妆安,随小的走吧!”元茂是李景和的贴身小厮,打小就跟在他身边。
“这就来。”
孟怡被连枝扶着疾步朝着元茂走去。
路上元茂同孟怡解释了为何李景和没来,反到是让他来,李景和原是借着拜见长公主的名头来的,眼下正同寿安长公主说话呢!
“世子心中惦记着娘子您,怕您等的久了,这才吩咐小的将您带来此处。”
元茂将孟怡领进一处八角亭中,此处早就点燃好了炉子,又有帷幔遮挡风雪,既可赏院中雪景又可取暖。
“这地方收拾成这样,也难为你们世子了。”孟怡打量了一圈亭中景物,面上染上红晕,这毕竟是在长公主府中,他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
“娘子说笑了,世子说过为您了再难的事也得做!”元茂躬了躬身子,面上带着笑。
“听他胡说!”孟怡别过脸去,很是羞恼,可心中却是甜滋滋的,他堂堂世子,能为自己做到这步,实在太过难得。
元茂跟着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眼中的笑却不达眼底,“娘子在此稍等片刻,世子那边离不得人,小的还得回去复命!您多担待。”
“你快去罢,还是世子的事重要。”孟怡的一颗心早就拴在李景和的身上了,此刻一听便忍不住催促元茂快些去回去。
“是,那小的这就退下了。”元茂边说,边背着身子向后退,直到退到亭外他方转过身去,阔步离开。
正厅之中,李景和正坐在寿安长公主下首,元茂回来时,恰巧对上李景和的视线,他朝着李景和点了点头,二人对此事心照不宣。
“阿娘交代的东西我都已经交给姑母了,就不再多打扰姑母了!”说着李景和就要起身告辞。
“急什么,姑母也有好些时日没见过你了,再多陪姑母说说话!”作为长辈寿安很是慈爱,宗室中的孩子她瞧着个个都讨人喜欢。
她本身就这样的性子,身为先帝长女,她对待弟弟妹妹们也都是挑不出错的,即便那时还是落魄皇子的圣人,寿安长公主也是真心实意的待他,不曾因为先帝冷落就落井下石,反倒给了那时的圣人很多帮助。
因此圣人登基后,寿安长公主非但没有失势反倒更上一层楼,宗室中无人出其左右。
如今年纪大了,更是慈爱了,要不然也不会将李绥安养在膝下十余年,不过她的慈爱仅限于李氏皇亲,其余之人要想入她的眼比登天还难。
“姑母都发话了,小侄怎好推辞。”李景和笑着应道。
他虽称呼寿安长公主为姑母,却和寿安隔着一房,他的祖父是世宗之子,与先帝乃是手足,圣人与先帝的关系水深火热,那时谁也没想到最后继承大统的会是圣人,到了如今他们平阳王府与圣人的关系倒是平平。
如今若是能攀上寿安长公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李景和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只是二人没说几句话,外头便有人急冲冲的跑来。
“公主大事不好!二郎君跑去私骑御马,那……那马现在已经断了气!”
什么?
寿安长公主猛的站了起来,满头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那个逆子现在何处!”她虽气愤,倒并不惊慌,以她在圣人面前的分量润儿是不会有大碍,只是这逆子太过顽劣,应当趁着这个好生教导一番。
“二郎君正在……正在圣人面前跪着呢!”小厮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寿安一手拍在桌面,就连上面的茶盏都跟着晃动,“圣人驾临,本宫怎么不知道?”
“奴才也不知,是郡主传回来的话,眼下郡主同二郎君都在后山的”他直接腿一软跪倒在地。
此时寿安仍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不同,她略一思索便带着人赶去了皇庄。
李景和一向看陆家兄弟不顺眼,明明不过是公主之子,又无爵位在身,却过得比他这个世子还要风光。
今日陆润闯了祸他怎么能放过这个看笑话的机会,李景和上前几步装作关切的模样说道:“姑母,侄儿陪您一同前往,若是圣人责怪二郎我也好替二郎多求求情。”
“好孩子,那个孽障要是有能你的几分我便知足了!”寿安看向李景和的眼神越发慈爱,心中对陆润也越发恨铁不成钢,长安中的儿郎哪个同他这般纨绔!
外头风雪弥漫,叫人看不清前路,寿安长公主也顾不上这些,命人套了马车便朝着皇庄赶去。
在上马之前,元茂悄悄叫住了李景和,“世子,那位还在等着您呢!”
李景和的眉头紧锁,一时想不起元茂说的是何人,直到看到元茂用口型说了一个孟字,他这才恍若大悟。
不过一个小娘子,失约一次也无妨,况且孟怡如今已经非他不嫁,这种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去同她说,圣人驾临本世子要前去接驾,让她莫要再等了!”
说完李景和也不管元茂听没听清楚一夹马腹便朝着皇庄方向追去。
元茂看向李景和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像孟怡这般的娘子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他为李景和处理起这些事情早就熟门熟路了。
想起今日八角亭中孟怡娇羞的模样,元茂便一阵惋惜,多好的小娘子,若是遇上旁人必定和和美美,但谁让她运气不好偏偏遇到了他们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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