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郑知了抬起头借着手机投过来的昏暗的光看向谈青，“我才练了不到一个星期吧，还没到可以弹整首曲子的程度。”
他弱弱地问道：“这样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谈青笑了笑，“试试吧，从最简单的试起，如果不行那就继续练刚才那个，反正你又不是职业选手，随便弹弹放松一下、玩开心就好。”
郑知了思考几下欣然接受。就在刚才，他练旋律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温宴的身影。谈青转身去拿琴的时候黑夜里突然炸出一滩鲜血。
仅仅出现一眼，郑知了便瞳孔震颤，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一仰，他双手麻痹一股凉意从头顶传到脚底。
恶寒迟来，郑知了盘着吉他的手颤抖不止。
他现在急需一个新的东西来转移他注意力 ，郑知了硬着头皮接受了谈青的邀请。
带着两把吉他的同时，谈青手里还夹着一本三指厚的琴谱。他把琴谱摆在桌上从自己屋子里拿出手机支架将手机的光对准琴谱上的第一页。
明晃晃的《小星星》被照得发亮，复杂的五线简谱躺在桌上，郑知了只看得懂数字。
“弹这个？”郑知了疑惑地看着谈青。
谈青不说话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翘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
“要我教你吗？”
谈青抱着琴一下下地试着音，他看向郑知了时眼底里泛出一丝笑意。
郑知了看着满是数字的琴谱求助般看向谈青，他抱着琴点了点头向他求助：“青哥，我看不懂。”
郑知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温宴笑容满面的脸，那张脸，他想忘都忘不掉。他现在很需要通过练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抱着琴的手在谈青看不见的角落里微微颤抖。
他苦笑了一下：“青哥，教下我吧，我想试试弹出一首歌。”
谈青得偿所愿欣然接受了郑知了的“邀请”，他对着琴谱一个字一个字地跟郑知了解释品格和琴弦的位置。
谈青为了照顾郑知了初学者极为浅薄的知识水平，《小星星》是为数不多适合郑知了的。
谈青想着光讲尤嫌不够，他索性坐起身把着吉他摁着琴谱一个字一个字地教郑知了理论知识。一边说还一边给他示范。
郑知了听得认真，他的眼睛盯着谈青控弦的手，谈青怎么做他便隔空学着模仿他。
吉他架在身上但郑知了没敢动，他隔着一拳的距离学着谈青的动作，等着谈青演示完所有的动作他才敢去摸琴。
“看了这么久，试试吧？说不定就会了。”谈青欢快地说着。
郑知了点了点头手搭在弦上回忆着谈青刚才的动作。谈青极为殷切地将平铺在桌上的琴谱端给郑知了看。
琴谱上数字3落在五弦三品上，郑知了便左手摁着五弦三品右手拨动五弦。以此类推，郑知了不算轻松地弹完了半首曲子。
琴音落下，郑知了悄无声息地抹去了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天气闷热，住户楼里电路系统毁坏，外加上郑知了紧张，他脸上的汗出的格外得多，眼底下满是被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出来的波光粼粼的汗水。
谈青一眼便看穿了郑知了的小动作，他埋下头暗里偷笑。笑够了之后他开口说：“有几个地方好像没弹对，你再看我弹的时候的指法。”
说完，谈青拉着吉他又给郑知了演奏了一遍。郑知了借着光像个目不转睛的小猫一样盯着谈青手里的吉他。
谈青被郑知了专注的眼神逗笑了，他打趣道：“你这么认真地看着我，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郑知了没看出谈青弹琴动作的僵硬，他盯着他爬品格的手回忆起自己爬弦的动作文不对题地回答道：“我好像知道自己刚才哪出错了……”
谈青又被无语到，郑知了一整个答非所问。
谈青第二次演示完郑知了便迫不及待地按照琴谱继续一遍《小星星》。这次郑知了有些进步，勉勉强强地走完了半首歌。
谈青点了点头但嘴巴还是有些犀利的，“总体差强人意，不错还行。”
郑知了笑了笑，这种“差强人意”的评价对于郑知了这种半条腿只有几个脚趾头过门的初学者来讲已经是莫大的认可了。
郑知了笑着接受了这种赞誉。
谈青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8：30。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又弹着吉他忘了时间，但按照他们两个人的生物钟来看，八点也不算晚。
稍稍休息了一下，郑知了抱着吉他歪头问谈青：“我还可以弹吗？”
谈青反问一句：“你还弹得动吗，我看你的手指已经被琴弦勒出印子了。”
郑知了将眼神落在自己指节，昏暗的光下一条横线横贯在他指尖，细嫩的皮裂开裸露出里头嫩红的肉。郑知了看清后，迟来的剧痛才慢慢从指尖钻进心里。
郑知了微微蜷缩将手指团在掌心，他笑着说：“来吧，我应该可以。《小星星》这么简单我想今晚就学会它。”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总不能半途而废。”
谈青觉得郑知了有些大放厥词了，他说：“不一定哦，《小星星》只是看着简单，练起来一个晚上是不够的。”
“试试看吧，我觉得我可以。”
郑知了加重了语气，极为自信地说道。
“那就来吧。”谈青笑着应答道。
谈青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自信的初学者，虽然谈青亲口承认郑知了天赋不错，也很会吃苦，但是他可不敢保证这小子能坚持到最后。
手茧子还没磨出来，心思倒是野了。
谈青嘴角慢慢勾起，他微微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接下郑知了的话：“别到时候弹着弹着把眼泪弹哭了。”
郑知了不屑地笑了笑，他抱着琴说：“试试看吧，我挺喜欢弹的。”
一首《小星星》郑知了不服输地又练了一个多小时，被勒出印子的指尖转眼就破了皮，组织液顺着裂口凝结，伤口还没合上又被摁在琴弦上。
面对疼痛，郑知了一声不吭。他看着琴谱一遍遍走着品格琴弦。
谈青在一旁看着郑知了练着无数遍《小星星》觉得无聊。对着郑知了垂眸的侧脸，谈青像是看到了当年懵懂无知的自己。
心里掀起一番巨浪，他沉默地站起身抱着琴挪到了离郑知了不远处的厨房餐椅上。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朝着天花板四散到各处，谈青所在的位置只能接收到一丝微弱的光，这光还不偏不倚被郑知了遮了大半。
谈青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到比这还要亮的地方，他悄悄叹了一口气，借着这缕被郑知了遮住所剩无几的光弹奏起一首新的歌曲。
郑知了还在低头连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星星》，他弹到一半突然听见不远处另一吉他弹奏的声音传来。
郑知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谈青，谈青正搭在自己手上弹着歌。
“在你眼中我是谁，你想我代替谁？彼此交换喜悲，爱的多的人先掉眼泪……”
谈青弹唱到最后有些动情，手指触及琴弦的部分有了些许的杂音。郑知了撑着脸看着谈青的手部动作，脑海里想着刚才谈青唱的那部分。
光有些许得暗，但总体还能看个大概。
53234323，63235323……
和他练的有些不同，但总体换汤不换药，没什么差。
谈青唱弹完看向郑知了，郑知了还在心里研究谈青的手法。
“想学吗？”谈青问道。
郑知了摇摇头说：“看起来你的那首歌会更难点，我还是练我的《小星星》吧，刚才练了这么久，我好像有点手感了。”
谈青耸耸肩说：“有手感是好事，多练练等哪天你学会了弹唱《小星星》我再教你这首歌怎么样？”
“可以，我想多试试，技多不压身说不定我学会了还可以去街头卖唱。”郑知了笑着开起了一个玩笑，刚休息不久的手立刻又被搭在琴弦上弹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旋律。
郑知了的指尖发烫，磨出来的茧子一遍遍地在弦上摩擦。郑知了这边刚弹出旋律，谈青那也来凑热闹。
一边是《小星星》，一边是《谁》，两首完全不相干的歌曲在某一时候有了合音。
“在我眼中你是谁，霸占被爱的滋味。拥抱让你好累，爱的多的人总先变虚伪……”
夜深人静处，谈青坐在乐器房的暗间里对着窗外弹唱这首《谁》。
半个小时前郑知了因为困意上头才缓缓回屋睡觉，他原本想把吉他直接放进乐器房的，但谈青好心说他可以帮他一起放，他让郑知了早点睡。
郑知了也不推辞，毕竟在他看来，谈青似乎是个很爱帮人忙的人。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郑知了回屋后，谈青也就没了继续弹吉他的乐趣，他抓着两把吉他回到乐器房借着手机剩下的电量打开手电筒整理杂乱无章的乐器。
他收得粗糙，力气被控制在不毁坏乐器的底线上。七八个人的乐器堆在自己的琴房里，不扔掉它们谈青都觉得自己肚量很大了。
收了大概十分钟，他站直身子看向暗屋的那个方向有些犹豫。
暗屋外头是谈青从小到大学过的乐器和队友们的宝贝，大大小小类型各样的乐器堆在一起分不清年岁。暗屋里头则是一些被谈青封锁的陈年记忆。
犹豫了片刻，谈青还是决定进去。门被打开，一股具有年代特色的味道扑面而来，打着灯的手电筒下不少的灰尘扬在半空附在手机屏幕上。
谈青看着暗屋里陈尸着的一架钢琴，心里慢慢揪起一块肉来，痛感顺着血液流向四肢躯干。谈青的手摸上钢琴架，琴盖因许久不去打理盖上了一层灰。谈青一摸，他的指纹留在琴盖上带走了不少灰尘。
借着光，谈青看着钢琴不忍笑了下，他转身走出暗房从刚才那一堆乐器里将刚才自己弹过的吉他拿了出来。
乐器房之前被郑知了搬来的圆板凳总算有了用场。谈青一手抱着吉他一手拖过圆板凳放进暗房里，对着被雾气盖住的窗户慢慢弹奏刚才为弹奏完的曲子。
“在你眼中我是谁，你想我代替谁。彼此交换喜悲，爱的多的人总先掉眼泪。”①
……
“在我眼中你是谁，霸占被爱的滋味，拥抱让你好累。”
“爱的多的人总先变得虚伪，爱的多的人总先变得虚伪。”
“爱总让我掉虚伪的眼泪……”
外头的雨总爱落个不停，砸向窗户的雨珠炸开糊了窗户一身，朦胧的窗前总有人会落泪。
①：歌词源于歌曲《谁》，
由廖俊涛作词、作曲，原唱为廖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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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合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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