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不知你今日要来,家中也没甚么准备,只这些粗陋的茶点,您莫要见怪。”对于这位“恩人”,卢氏还是十分客气的。
“怎会,我今日冒昧上门,扰了府上清净,夫人不怪罪已是万福。”云阳县主说罢,就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不得不说,云阳县主与其姐乐安县主虽长相肖似,可行事做派却是大相径庭,一个趾高气昂,一个谦和有礼,很难不叫人心生喜爱。再加上她与卢文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卢氏看这位云阳县主真是越看越喜欢。
云阳县主饮罢,轻放下盏子,问道:“方才我来时,遇到那位魏公子从胡同口出来,他可还是在纠缠何姑娘?”
卢氏心下一惊,不想云阳县主还会专门问起这事来,忙道:“并非,魏铭已悔过,今日来是向明镜赔不是的,再不敢起那歪心邪念了!”
云阳县主眼波微动,点头,道:“如此便好,如若此人还意图不轨,夫人叫文云告诉我便是,此等心术不正之人,在国子监是留不得的,没得玷污了圣人门庭。”这话说得轻巧,分量却重。
卢氏听得心头一热,受宠若惊,忙不迭起身道:“县主放心,此人的诡计已经是不成了。先前能查明此事,还多亏县主,真是感激不尽,未上门向县主道谢,还叫今日县主亲来,实在是不该。不知郡主明日可有闲暇,我想带镜姐儿一道上门谢恩。”云阳县主竟然会替何明镜做到这份上,想来也是看在卢文云的面上。如此,该有的礼数就更要周全了。
云阳县主确实摇头,道:“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算是什么难事,且卢庶常已谢过了,夫人不必客气。”
何七在一边,听云阳县主又提起卢文云,心道她这个四舅舅还真是颇得云阳县主的重视,也不知他二人现在是个甚么光景。
卢氏自是也听出了弦外之音,道:“今日文云衙中有要紧勾当,早间就传话回来说要晚归。县主若不嫌弃寒舍简陋,留下用个便饭如何,叫明镜陪你说话解闷。”
云阳县主笑了笑,道:“谢夫人的好意,饭就不叨扰了,免得添麻烦。实不相瞒,我原也不是来寻卢庶常的,是有几句话要与明镜姑娘说。”
“县主有什么话要吩咐民女?”何明镜骤然被点到,显然也有些意外。何七却是略带点狐疑看着云阳县主,除却在军营中给何明镜医治那次,二人便也没什么交集了,她今日却特意找来,怕不是受人之托吧?
云阳县主点头,却又不继续说话,卢氏立马明白过来,云阳这话是要私下同何明镜说的,赶紧道:“母亲,我先扶您去歇息吧,七哥儿,你去灶上看看给县主准备的点心好了没有,贵客上门,叫他们别躲懒了。”何七应诺,三人连带着屋中的丫鬟都出了房间,只余何明镜与云阳县主两个。
何七方才虽是答应了,可出了门后,却并未依卢氏所言到灶上去,而是蹲下身在外头悄悄听着。卢氏见了也并未阻止,想是也好奇云阳县主有何事要与何明镜说。只是何七听了好一会儿,却听不真切半个字,云阳县主似乎有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叫人分辨不出在说什么。
不一时,里头竟是有脚步声传来,何七慌忙起身,才站起,门便被打开了。云阳县主款步而出,一眼就瞥见廊下那做贼心虚的何七。她见何七直愣愣站在门口,转头对何明镜了然笑道:“明镜姑娘,你七弟这是已经从灶上回来了?倒是麻利。”
偷听墙角被发现,何七只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县主稍歇,我这就去。”
云阳县主却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这就要走了。”
闻言,何明镜忙道:“县主真不再多坐片刻?我这就去请母亲出来。”
云阳县主却是步履不停,已向院门走去:“明镜姑娘送我便是,不消再惊动夫人了,我还有些事,要快些赶回去。”
云阳县主如此说了,何明镜也不好再强留,只道:“劳烦县主今日亲自跑一趟。七哥儿,你同我一道送县主吧。”何七正好奇云阳与何明镜说了什么,自是赶紧跟上了。
“你若有了章程,只告诉你四舅舅便是,我会代为转达的。”云阳县主边走着,又交待了这么一句。何七在一边是听得抓心挠肝,心中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但现在也只能按捺下来,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
然何明镜瞧着也没有要替何七解惑的意思,只只深深一福。道:“自我来京中,县主已助我多次,明镜实在是无以为报。”
云阳县主已走到马车前,又回身看着何明镜道:“明镜姑娘言重了。些许微劳,何足挂齿?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何明镜垂眼笑道:“若不是有县主在,我怕是在那回上山时便……县主身为女子,却能行走于天地之间,行医救人,悬壶济世,实乃巾帼,叫明镜心生感佩。”何明镜忽然提到这事,叫何七心生一丝怪异之感,不过她说得不错,像云阳县主这般的女子,的确是世所罕见。
云阳县主闻言,唇边笑意深了些,却无骄矜之色:“姑娘谬赞,愧不敢当。行医之道,不过是些微末兴趣罢了。若没有这‘县主’的虚名顶在头上,怕也难有如今这点自在。”
何七眨眨眼,云阳县主这份坦然还真不是谁都能有,即便不是县主,她这心胸却也是难得。
待送走云阳县主后,何七便迫不及待问道:“二姐,方才云阳县主同你说什么体己话?她可是帮人传话?”
何明镜却是伸手敲了一下何七的脑袋,道:“你啊,方才偷听还叫人家发现了,羞也不羞?”
何七被敲,赶紧把脑袋缩到了一边,道:“二姐,我这不是好奇么?云阳县主与你也没说过几句话,怎的这般热心?”
何七想套话,可何明镜却决口不提方才的事,只道:“县主有一颗侠义心肠,不然也不会在军中行医救人了。”
见硬的不行,何七眼珠一转,换了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二姐可是羡慕县主这般的人物?”
何明镜神色微凝,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是何等尊贵身份?我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何明镜说到此,忽而又话锋一转,“这次来京城有些时日了,你在临江的那些同窗怕是已学了不少,你回去后,更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何七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咯噔”一下。何明镜怎的忽然提起回临江的事来?若是她的婚事没有着落,卢氏是绝不会轻易动身的。难不成是这事已经有了眉目?何七越想越觉得这与方才来的云阳县主有关,可何明镜的嘴严,何七知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
只是被何明镜这么一说,原本不担心的何七也难免焦虑起来。也不知临川郡王府的同窗们如今学到哪里了,自己离开多日,不曾像在临江那般用功读书,想来是已经落后不少了。巧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何七这厢正担心着呢,就收到了临江来的一封信,原以为是何明玉又寄了家书过来,可拆开来看竟发现是谢清泽寄来的。
这可真是件叫人意想不到的事,这世孙竟是会主动写信给她。何七将信仔细读了,里头写着这些时日夫子教了哪些课,叫何七在京中莫忘了课业,末了还催促何七赶紧回临江,道是何七再不回来何怀环都能踩到她头上了。何七看完不禁一笑,看着信都能想见世孙那憋闷的表情。想来这世孙身边“人手不够”,定然是没少被谢清源抢风头。不过读到最后,难免还有一丝怅惘,何明镜这事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办好的,回临江还不知要待到何时。何七心里琢磨着,能在今年入冬之前回去,便已经是算快了。
然有些事往往就是措不及防,这日休沐,卢文云在家,何七亦是没去通判府那边念书。一家子刚围桌扒拉完早饭,碗碟还散着油腥气儿,就听得外头街面上“哐啷啷”一阵破锣响
卢氏正支使丫头收拾残局,闻声纳罕道:“谁家办喜事恁地锣鼓喧天,也没听到信儿啊。”在这住了多日,卢氏已与胡同里的街坊都熟悉了,闲暇时也会去串串门。话音未落,一个小丫头片子慌脚鸡似的撞进来,气儿没喘匀就嚷:“夫人,云阳县主来了,后头还带了许多人。”
“云阳县主?”却说上回卢氏要带何明镜去道谢,云阳县主拒绝,卢氏只好亲做了些点心叫卢文云捎带给县主,那之后便不曾再见县主了。今日听得县主又来,卢氏虽不解,但还是道:“既是贵客临门,快请!慢着——今日文哥儿在家,叫他去迎,方显郑重。”
无事不登三宝,卢氏心猜县主是来找卢文云的,便做此安排。卢文云出去迎客,卢氏便忙不迭叫何明镜与何七赶紧回屋换了身衣裳,上回是猝不及防,这回见贵客可不能失了礼数。
待卢氏几人收拾停当到了前厅,见云阳县主身穿一袭水云缎袍,比她平日的装扮格外有些不同,只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竟是多日不曾现身的李承之。
见到此人,卢氏身形便一下僵住了,先前与李承之母亲乐安县主闹得如此不愉快,便是再没想过两家还会在有见面的时候。李承之见卢氏此般,却也并未失落,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县主身边。
那厢云阳县主见卢氏来,已笑吟吟拂衣起身道:“夫人安好,今日我来做一回冰人,” 她眼风扫过身后那木头庄子似的李承之,声音拔高三分,“替我这不成器的孽障外甥,向府上的掌上明珠何姑娘,提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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